《晚风又起》熙示风

135、她杀了谁？

　　“砰——”
　　司玖卿倏然睁开眼。
　　旷野的夜黑极深极，除了偶尔投下的月光和星光，几乎没有什么闪耀的东西，今夜密布的浓云更是将这最后一点光亮都遮住，只留下死寂无声的枯草与远木。
　　不远的地方好像飘起了一团灰烟，但是太模糊，她不能确定。
　　司玖卿推醒了旁边一个盟友：“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像爆炸一样的？”
　　那家伙揉着睡眼迷茫地说：“有什么……？我没听见啊。”
　　“……废物。”
　　司玖卿拧了他一把，那家伙嗷嗷乱叫起来，又小范围惊动了几个人。他揉着拧得痛了的胳膊，呲牙咧嘴地说：“你也别太草木皆兵了，咱昨晚一夜没睡，还想补个觉呢。你这八成是劳累过度的幻觉。好好睡觉吧，明天起来还有几个石门要走呢。”
　　司玖卿半信半疑。就在此刻，《好运来》的曲调突然炸响在旷野寂静的空气里，欢快的音乐旋律狂风似的吹得众人风中凌乱。
　　司玫卿惊了：“这是什么？”
　　那人不好意思地把手机掏出来:“我的手机铃声。在生存游戏里呆着太害怕了，靠这个壮壮胆，哈哈。”
　　彩铃只设置钢琴曲的司玖卿：“……”
　　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铃声放到歌词部分，五音不全，听起来活像送人升天的公鸭嗓撕扯着唱了起来。
　　那人尴尬地说：“只找到纯音乐，歌我自己录的。”
　　不会唱就不要录啊！
　　这样听了真的不会更害怕吗？
　　众人心中吐槽。
　　司玖卿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怎么突然有信号了？”
　　拨号人：白春。
　　司玖卿回想了一下那个看起来乖巧温和，和温晚说话时又一股子倔强劲儿的女孩子。印象里是往南那一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按下接听键：“喂？”
　　“救救我。”
　　寂静的夜里响起女生颤抖的嗓音，司玖卿心里一震,握住电话的手紧了紧。
　　气氛突然沉重起来，刚才的狂风刮来了巨石，千钧的重量都被塞进凝住的空气里。
　　“我在森林里。”白春继续说，“静雅梦失控了，她杀了——”
　　盟主？
　　司玖卿赶紧问：“她杀了谁？”
　　她没得到答案,电话被掐断了。司玖卿沉下脸,抬头发现别人都在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司玖卿扬起眉毛：“还围着干嘛？没听见说救人吗!都别傻站着,有电话的去通知其它分队,没事干的收拾好东西，我们去森林！”
　　她边下命令边回拨白春的号码,不断得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机械回复。司玖卿咬牙,向静雅梦打电话,但无人接听，秦冰洛、纳兰熙的也一样不行。她开始怀疑白春的电话能打过来是不是个意外,接着她打给叶新,谁知这次《卡农》刚响起两个音,电话就被人接起来了。
　　“裴君？”
　　他叫的是手机主人的名字。
　　“司玖卿。”司玖卿快速地说,“白春打电话说盟主在森林失控了，还杀了人——你和她在一起吗？”
　　“……没有。”，对面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我和沈迟、夏沐晴在一块。我知道盟主的位置，来找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报了个位置,司玖卿应了声“好”,随后挂了电话。
　　在另一个地方,叶新放下手机,面色冷峻。
　　沈迟在他面前,一样认真地听着电话里的内容。
　　叶新冷哼一声，嘲讽地说：“这也是你和温晚商量好的吧？”
　　沈迟没接话。
　　叶新的眉峰拧在一起，构成一个解不开的结：“告诉我，静雅梦是怎么失控的？”
　　沈迟绷着脸：“你强行激发她体内的万物之力，就该猜到会有这样一天。”
　　“我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不是温晚要杀了静雅梦破坏剧情线的话，我何必冒着被惩罚的风险去动她的魔力？沈迟，你自己清楚，剧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温晚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做的？还是说你就这么想打乱一次剧情？”叶新压低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意。他的胸口有一团烈火在烧，把一切青翠的、盎然的草原燃成黑灰，弥漫出铺天盖地的呛人烟气。
　　沈迟仍是用黑黢黢的眼珠盯着他，表情硬得像坚冰。
　　叶新深吸一口气：“总之，没有剧烈情绪波动或过度魔力消耗，静雅梦是不会失控的。这点我能保证。在温晚造成更大的剧情偏差以前，只要你把一切告诉我，就还有阻止的机会。”
　　他的言辞神态都称得上恳切，但沈迟还是摇头。
　　“我不会阻止的。 ”
　　“再这么走下去你会死的！”叶新压着声吼道，几乎是恳求地说，“放弃她吧。”
　　“我们不会真的死亡。”沈迟顿了顿，“但温晚会。”
　　叶新的脸扭曲了一瞬：“因为这个？你为了她选择放弃你自己？”
　　“不是。”沈迟直接他否认，“但她至少让我知道了一件事，不要信命。”
　　——我不信命。
　　——叶新，我不信命。
　　叶新闭了闭眼，把涌上脑海的声音驱赶回意识的角落，他听见沈迟接着说：“我知道你信天道，相信我们天生的职责就是守护剧情的运转，日复一日，直至穷尽时间的末尾，大概你从来就没想过要违抗它，为了自己活一次。我曾经也是，后来温晚出现了，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一种走向，静雅梦、夏玉夕也不仅仅是代表剧情的符号，他们是有生命、有思想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世界，他们自己的选择与前路，和他们自己的爱恨。那么我有又有什么资格去定义他们，将他们格式化？”
　　叶新的嘴唇抖了抖。
　　沈迟硬邦邦地说：“给我个理由。”
　　叶新悲切地看着他，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
　　“你错了。”
　　沈迟黑脸：“我哪里错了？”
　　叶新摇头：“哪里都错了。”
　　他抓住沈迟的衣襟，将他带近：“根本没有选择。他们没有，我们更没有。你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个圈套，它会吃了你，嘟碎你的精神，啃食你的血肉，最后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沈迟突然觉得喘不过气，叶新过于浓烈的个人情绪如山一样把他压住了。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试过。”叶新深深地望着他，“而我正在支付代价。”
　　空气仿佛被压进了一个窄小的密闭容器里，沉闷地挤向四壁。重压的气球一点一点胀大，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如果你还信我，沈迟。”叶新严肃地说，“那就停下来。”
　　不要再往那条路上走。
　　沈迟沉默地移开视线，寒风里，枯草之间冒出几点新绿的影子。
　　“……抱歉。”
　　叶新死灰似的面容中透出几分希冀。
　　沈迟却拒绝道：“我不会停下来。”
　　叶新发觉嘴里有些苦涩，静了半晌，他自嘲地低笑出声。
　　“我早该料到的。”他像在对自己说，“也对，你就是这样的人。”
　　沈迟抿唇。
　　“我……”他张开口，一阵铃声响起。沈迟眼神暗了暗,闭上了嘴,放任叶新去接司玖卿的电话。他偏开头，夏沐晴斜歪在树下，正处于魔法作用下的昏迷状态。
　　沈迟低声念了段咒语，夏沐晴一下睁开眼，警觉地看了一圈，神色变冷：“你们对我用魔法了？”
　　距离叶新跟着沈迟离开，已经整整过了一夜，她怎么样也不至于分不清黎明和黄昏。
　　“嗯。”叶新对着电话说,他挂断,“他们到了。我们去找静雅梦。”
　　他没管刚醒的夏沐晴，只是警告性质地瞥了沈迟一眼。
　　“……走吧。”沈迟应道，扯了一下面露不解的夏冰睛，对她解释，”“让你昏迷是迫不得已，有些话不能让你听，只能出此下策。其它的我等下和你解释。”
　　夏沐晴听了没什么表示，只是跟着他们走。
　　远方，原野的尽处出现了灰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