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沐青杉》流水照花

4、失踪

　　燕培云这次没有发愣，看见他的一瞬间，就立马转身拐到左边长廊往西区跑，大半夜的值班人员不在，一路上都没遇见人。边跑边喊人，没有一个人回应她，喊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洪亮。
　　“这回看谁来救你。”他一脸玩味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看着燕培云逃跑求救，像是恐吓，也像是戏耍。
　　燕培云凭着记忆跑到了办公大楼前，大门反锁，她跑到窗前，从外面隐约能看到人影。她拼命拍窗喊人，里面的人转过身似乎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向这边走来。直到来人走近，窗外的燕培云才看清，是晏青山。
　　这会儿也不管两人身份尴不尴尬了，她大喊晏青山的名字，让他开门，晏青山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他一脸疲倦打开办公室门往大门走去，眉宇间有些不悦，不知是因为被人打扰，还是连夜加班造成了。
　　这些她没空去想了，下一秒燕培云感觉自己后脑遭到很重的打击，两眼一闭，被人打晕带走了。汤阙抬手把燕培云撂倒，扛起人就跑，动作干净利落，下一秒直接带人闪出西区。
　　晏青山打开门看向窗边，他分明记得刚才这里站着一个人在喊他，绝不可能是听错了。想到这里，他快步往东院赶去，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测。果然夜里值班的守卫不在，大门敞开，燕培云不见了。
　　他打电话通知警卫室调取监控，是他晚了一步，人被带走了。
　　晏青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如果当时他不那么磨蹭，快点赶过去，她就不会被抓走了。溪山的关卡被严防死守，那人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溜进来的，还能带着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出去不被发现。
　　他马上带人排查各处监控死角，在后墙发现了被打昏的一众警卫兵。这仿佛是一巴掌无形中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对方肆无忌惮，根本不把西区放在眼里。一股怒火充斥在胸口，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他感觉自己有些没用，连一个大活人都保护不了。
　　燕培云被带到了一处未知的区域。
　　燕培云仍在昏迷中，她似乎做了噩梦，额头上一层细密的薄汗。
　　周围一片废墟，燕培云眼睁睁看着陷入昏迷的母亲被怪物扛着从医院带走，她心急如焚，追在后面，前面奔跑的怪物跳跃能力特别强，她拼命追赶，确保人在自己视线之内。中途有其他怪物插手阻拦，她没空收拾这些畜生，随手释放雷电劈倒它们，看着眼前的人影颠簸，她很担心母亲的身体会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她边追边释放雷电闪击怪物，这一举动反而让它们逃的更快，甚至想利用传送阵逃跑。
　　见此，燕培云立马阻止，她蓄力用手中长剑引雷释放出数百万高压电伏导入地面，起咒：“方圆千米的怪物—死！”电光火石之间，高压雷电以她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击中所有怪物，电流声贯穿方圆千米，所有怪物在同一时间被劈的灰飞烟灭，空气中弥漫着焦炭味，隐约散发出糊肉味。片刻间，这里一片寂静，万物静寂，空无一人，燕培云此刻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拐过墙角，往前走去，走到枯井面前，紧张不安裹挟着她，果然，不见母亲的身影。枯井下是一圈尸体，不似怪物。
　　倒像是，被砍去双翼的精灵，天使。他们全身苍白发青，毫无生气，相互环抱围成一圈，齐齐闭目仰头朝天。
　　像是献祭。是被献祭炼制成阵眼的祭品。井下是一处传送阵，在刚才雷电追击怪物直奔井下时，它们正在传送，阵眼遭到了雷击辐射攻击，已经被毁不能用了。她晚了一步，那两个怪物带着她母亲跑掉了。她不敢想象，井下的生物都无力自保，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普通人。落到这些怪物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她不敢想象。
　　燕培云陷入深深的自责，她觉得自己很无能，连人都没有追上，就差一点，痛苦，愧疚，和深深的绝望压在她头上，她该怎么和家人交代。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些回来，母亲都不会被抓走了。”她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巨大的恐慌感袭来，她拼命喘气，试图弯腰缓解身体上的不适。此时的她，说不出的狼狈。
　　母亲生死未卜，传送阵的对面有时何种险境，仍不得而知，天地浩大，三千世界，她要如何去寻找。
　　刚刚情急之下说出那句口诀，下的言灵咒，言出法随，并不代表没有反噬，加上她一次性控制释放那么多高压电流，身体承受不了，已经濒临极限。燕培云感觉脑袋缺氧混混沉沉，站不住脚，眼前的房屋水井出现重影，紧接着她往后一仰失去了意识。
　　这种急于救人却无能为力的慌张感神神的烙印在她脑海深处。哪怕是失去记忆，燕培云依旧记得这种感觉，尽管在梦中，可这种感觉犹如亲身经历，醒来后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睁开眼，燕培云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里。四下漆黑，附近有水流声，有风从头顶的洞穴里灌进来，水滴声从空旷的洞穴里传来，滴答滴答，在漆黑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那场梦的缘故，她现在并不感觉害怕。梦里拥有力量的感觉会让人无畏强大，这种无所畏惧，可以无视怪物无惧任何恐怖事物的能力无形中给予了她莫大的勇气，驱动她出去看看。燕培云想如果这是自己的亲身经历，那么自己或许具有某种特殊能力，但同时她母亲现在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
　　现在她没有任何能力，更不知道她母亲在哪里。她倒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她宁愿现在所有的经历都是一场梦。
　　那人不在洞穴里，她看见远处有一处亮光便沿着墙壁朝着光亮处摸索前进，越往前走，海浪声离她越近。果然，洞穴外是沙滩，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海岸线。黄昏时分，晚霞一路延伸至海面天际线，蓝色渐变至紫色在渐变到黄色，往后演变成粉色，黄红色，绚烂绮丽，美得不可思议，仿佛不是人间景色。
　　她驻足在海边，望着远处的晚霞失了神。仿佛忘掉了所有的烦恼。如果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多好。却没注意到，汤阙就躺在她头顶身后的巨石上，这块石头在洞穴上方，燕培云出来时，背对山洞，自然也不知道身后的石头上还躺着个“人”。
　　光线慢慢暗淡，她看着天际线的颜色越来越少，慢慢变暗，最后只剩下火红，再等一会儿，那抹红色也不见了，它被蓝色替代，逐渐变黑变暗。燕培云，眼睛不眨一直盯着远方看，那一刻，她突然有种想飞过去看看的冲动，她想追过去看看，看看海的那一边是何种景色。她想如果自己会飞起来，她会为了观赏晚霞，一直飞跃追逐那片云，永不停歇。
　　晚霞消散了，落日沉入海底。海岛一片暗淡，陷入漆黑的蓝。咸咸的暖风拂来，脚下的海水离她越来越近，她扭头往后挪，抬眼看到侧躺在石头上的人。
　　那一刻，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觉得眼前的人，景物都很熟悉。哪怕，面前的人看着凶神恶煞，她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好像，曾经，她来过这里，见过这个人。
　　在燕培云不知道的地方，汤阙看了她很久很久，直到她转过身，两人目光相接。汤阙望着她眼中的陌生表情，同一张脸，却不是同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等到了这里，汤阙又有了一丝退缩。
　　故地重游，就像刻舟求剑。
　　她终不是她。
　　汤阙望着下面的人出神，燕培云同样也在打量着他。安静的人没了之前的恐吓，惊吓，低眉望向这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人的表情有些伤感。此时的他仿佛卸去了外表那副凶神恶煞的皮囊，眉峰冷冽眉眼低垂，向下紧抿的嘴角看着有些委屈。可能是她站在下面看的角度原因吧，要在平时，早把她吓死了。
　　现在燕培云没那么怕他了。那场梦仿佛给了她指引和力量。她不再畏惧面前这个人，正如那句“一切恐惧的来源只是因为火力不足。”如果她真的能掌握那种力量，她不需要畏惧任何人。
　　燕培云有很多疑问，比如，他为什么执着于抓自己？母亲是不是真的失踪了？劫持母亲的怪物是不是这人命令的？他跟那些怪物有什么关系？
　　汤阙从回忆里抽出神，看见下面的人一脸好奇的打量自己，他直起身站了起来，向下方走去。燕培云突然问他：“为什么抓我？”眼前的人不回答，径直走向她。燕培云也不气馁，继续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那人依旧不答话。此时他已站在燕培云面前，这人身高不止一米八，站在她面前，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这次燕培云不同以往那般表现得胆战心惊，看到他过来也没有惊慌逃窜，反正都已经是俘虏了，最坏的结果不过一死。
　　想到这里，她就变得格外镇定，平静。
　　汤阙望着她眼神中不再畏惧，竟有一丝好奇。
　　“不怕我了？”他语气中掺杂着逗弄的意味，燕培云只觉得是在嘲讽。她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总不可能是来看风景的吧。”
　　他轻笑着，往海边走去，身上披的黑色风衣随着咧咧海风摇晃，“如果我说，就是来带你到这儿看风景呢，你相信吗？”
　　燕培云觉得他在跟自己兜圈子，“这个理由，你自己信吗？”
　　身后的燕培云不知道，汤阙看向大海的眼睛里充满了苦涩与无奈。燕培云听到海风传来答复，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在这里呆够三天，三天后我会放你离开。”听到这个结果后，燕培云一脸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抓她三回才得手，竟然就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