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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番禺税所 ...


  •   正如王志山与李富有所言,广州之行,他图的不是钱。他图的,是彼此间的情份和见识。税务工作在种种激情过后,趋于平淡。整日面对街头小贩和个体户的难缠,令人心存厌倦。没有新鲜、少了挑战,余下的,全是死水般的孤寂与沉闷。为此,他想到外面看一看。是李富有给了他机会,让他激发起了曾经的好奇与斗志,多了激情。
      事情如他所愿,给予太多的震撼。震撼不是李富有与赵振海的变脸大戏,也非安徽翻译的诚信,而是体验了一个穷人蜕变富人的发迹史。发迹史血淋淋、赤裸裸的,追金逐利不遗余力。这个世界,富人们在最初的混沌中,不愿遵守诸多束缚;越是贫穷之人,越是坚守本份。大部分富人赚到的第一笔财富,不说是沾染了其他颜色,但至少灰色。他们的潜规则里,极力挣脱着轨道,伦理、诚信、底线,相继让步。相比之下,身为公职中人,却在独善其身。
      除了这个,番禺一行,让他记住的是美好。
      鲜为人知的,是他孤身一人走进了番禺税务所。
      出小旅馆,王志山心下忐忑。远在外地他乡,他袋中空空如也。蜗居小旅馆,几天不洗澡,浑身多了一股酸臭味。没有地方洗澡,也吃不上可口的饭菜,他感觉再不能如此。再这样下去,只会沦为乞丐不可!
      他想到了向这里的税务同行们求助。
      要找税务同行,绝非一时起意。他在江北税务分局里,见识过同行们的到来。那天是董留成带上他,说要介绍几个故人与他认识,两人去了江北老城左卫营村的一户人家。在那里,他见到了素不相识的几人。双方乐呵呵的,全是税务同行。人人一身税务制服,彼此熟悉,多了相同的话题的职业情怀。对方带头的,既是户主家儿子,也是董留成同学;他的身后,多了远在外地的几名同事。他们此次返乡后要前往省城,让人带话给董留成,见过一面再出发。双方的见面,成了多年不见的相会,也是即将离别的战友道别。双双手握在一起,说出了一句令王志山至今记忆犹新的话:
      “咱们天下税务是一家!”
      这一幕,让王志山多了冲动。
      身在千里之外的异乡,要找同行,他的耳际,多了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声音说,那话是在你那家乡小地方,穷乡僻壤,人人情真意切;换作眼下的大城市,人情淡如水,即便是同行,谁会帮你?不算数的;
      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只要是税务同行,人人会珍惜彼此的感受,多了职业关爱,换作是谁,都会跟你和董留成一样,会热情接待,伸以援手!
      一番纠结,他想着试一试。找人是税务局的强项。便凡跟钱打交道的生意人,由税务出面,一找一个准。这是他入职以来,最大的体会。换位思考,身为税务专管员,上到大企业,下到个体户,甚至街头摊贩,谁会不知道税务局;又有哪位税务专管员,对自己的纳税人不是如数家珍呢?
      税务专管员每天要面对不同的生意人,人人无异于一幅活地图。多了熟悉,他们对每个纳税人了如掌指,只是简单地想要找出个纳税人来,如同探囊取物。
      他记得有一次,远在邻县的税务局同行,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通过查号,给他打来了电话。电话里对方问他,麻烦你能不能为我们找一位人在江北,到了我们县做生意后一走了之、欠缴税款的生意人?王志山没有多说,记下生意人的名字后,出了街头。没有费多少神,他找到了那名生意人,让他回去缴了税,并拿回□□验过,才算了事。如今,要找出安徽籍贯的翻译,要找到他,对于当地税务局而言,易如反掌。有了他们的帮忙,我们还不省下很多麻烦?
      他豁出去了。
      不知道当地税务所如何走,他问过路边的摊贩。
      从摊贩对税务所的熟悉程度,以及恭敬有加的态度,他多了惊喜。一种直觉上了心头。那就是安徽翻译只要在当地设立公司或者说实体,那一定有税务登记。税务登记资料全在税务所。要找出安徽翻译,只要税务所出面,一切迎刃而解。
      顺着街道,走不多时,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条指路人说过的青石板镶嵌街道。
      不多时,眼前出现了税务所。
      金色税徽下,税务所没有门卫。跟他熟悉的税务分局一样,四处是进出的人。
      走进税务所,一切再熟悉不过。稍有不同的,是税务所栋楼不高,水磨石子的地板踩得油亮,与县税务局的楼道近乎一样。
      正对门里头,多了一把木质楼梯。朱红油漆的楼梯,联结左右楼道。楼道是白色白石灰墙。过道两侧,多了办公室。一抬头,它们门头分别挂了“征收组”和“管理组”的字样,全是王志山熟悉的。
      打量过挂着“征收组”门牌的办公室,办公室开了门,能让前来的人,一眼看到坐了身着税务制服的同行们;另一间挂着“管理组”门牌的办公室,似乎与他们当地的习惯不一样,门不对外畅开,要进去,得推门而入。
      他推开了“管理组”办公室。办公室别有洞天,足有几十个平方大小,是那种全部人集中在一起办公的地方。人人身着藏青色制服,低头忙着。他们身上熟悉的税徽、甚至是熟悉的发货票、完税凭证,一古脑儿亮相王志山面前。
      进门处坐了位女同志,见到王志山,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王志心头一热。他同样报以点头招呼。
      有人抬了头,看向他。
      王志山径自向一位男年青人走去。
      人到面前,年青人抬了头。是一张年青圆润、甚至略带稚气的脸。他的额头高过下巴,多了典型的广东人面部千年一律特征。
      没有迟缓,王志山向年青人报以微笑。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王志山身向男青年介绍了自己,并掏出了一本早已捂热了的《税务工作证》。
      看到《税务工作证》,年青人“噌”地起了身。他很是惊奇,今天是什么日子,多了一位千里之外的税务同行?
      一阵招朋引伴,人人围了上来。
      王志山被族拥在五、六个人中央。得知王志山来自祖国的西南边陲,办公室里炸开了锅。所有人你一句、我一句,一片叽叽喳喳。人人面色潮红,两眼放光,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问这问那:
      “王师,你们那儿真有大象吗?你骑过大象吗?”
      “你们出门下乡,真会真遇到孔雀吗?”
      “你们管平地叫坝子?那,坝子周围,真有终年积雪的雪山吗?”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王志山应接不暇。他的心暖暖的。在一张张拥有青春岁月的笑脸面前,他如同股股暖流,周身毛孔打开。税务真好!年青真好!
      一种朴实、纯真而不设防的激情,像是铺天盖地,扑面而来,将所有人包围其中。
      好景不长,愉快而简短的问候,被一位迅速赶来的老同志,打断了。
      老同志是税务所所长,名叫凌上连。他是税务所的一把手。听说来了位省外同行,他匆匆赶来。他的到来,让现场的温馨不再,多了威严与清冷。
      办公室安静下来。老所长一脸严肃,多了审视的目光。在打量过王志山后,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老所长多多少少有些迟疑。他拿不准,眼前的小伙,是否真是自己的同行?
      随后,王志山被请到了一间写着“所长办公室”的办公室。
      办公室设在二楼。上了楼推门而入,所长室不大,正中央是一张大大的老板桌,老板桌配套厚重的椅子,与楼房木质板壁相得益彰,多了苍桑。心怀戒备的凌上连没有请王志山入座,而是看向他,以他税务所所长身份,操了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
      “你,真是我们同行?”
      王志山点点头。凌上连身后朱红墙面挂着的税收报表,以及一桌子的税务文书,让王志山倍感亲切。熟悉让他镇定。他点点头。
      “那,除了工作证,你还能用什么,证明自己的啦?”
      王志山看了一眼凌上连面前的座机,迟疑了。要是拨通它,一通话,那老所长一定会与张兴福、甚至县税务局的其他人,千里一线牵,很快验明正身。这种最直接、最简单且最为有效的办法,王志山不想照办。他不想为此次广州之行,一下子让不大的县税务局,炒得沸沸扬扬。可是,要是不回答凌上连的问题,表明身份,又该用什么法子呢?他努力搜索着,却一时找不到答案。最终,他硬着头皮,道:
      “只要是我们税务局的问题,您,尽管问。”
      凌上连抬起了头。在一番思索后,他问了问题。王志山不假思索,一一作答。一问一答之后,凌上连起身,郑重伸出了手:
      “同行,同行!”
      两双手握在一起,暖意融融。一股暖流上身,凌上连的手心,温暖中略带些许的湿润。在异乡被认可,来得如此亲切、如此及时,像是长久以来的心田干涸,多了一场及时雨的滋润。刹那间,王志山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中,他紧握对方的手,再次致以亲切的感谢:
      “千言万语,我只想说这么一句话:天下税务是一家!”
      “当然啦,咱们税务是一家人的啦!”
      接下来,凌上连请王志山入坐沙发。对着他,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啦!这个年头骗子多的是啦,我们不得不防着点的啦。刚才冒昧,请你见谅、海涵啦。”
      言归正传。凌上连问王志山,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这正是王志山巴之不得的。当下,他将自己的请求和盘托出,请所长行个方便,帮他查一查安徽翻译先前的仓库搬去了哪里?他人原先在什么公司,现在又去了哪里?
      问题让王志山自己都觉得唐突。想到自己空手而来,便要麻烦人家,他补充了一句:
      “实在不好意思,给您们添麻烦了。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凌上连连连摆手,道: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现在提倡公开办税,只要是纳税人信息,要公开的;再说了,这个世上哪来什么公与私、要分清的说法!”
      说着这话,凌上连叫来了两名年青人:
      “小于、小赵,你们两个,带王师去查一查这个人的去向。查了后跟这位王师说一下,这地方之前归哪家公司租用,现在又搬去了什么地方?”
      年青人不是别人,正是见过王志山的年青人。听到所长安排,两人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王志山跟他们走一趟。
      王志山起身谢过凌上连,跟着出了门。
      街道里,多了王志山和两个一身制服的年青人。
      三人走在一起,过了一条主街,走进了一条安静的背街。背街一拐,头天到过的办公楼,赫然现身。
      又到了王志山等人每天必到的办公楼。
      这天值班的,是第一天不让三人进出的门卫。
      就在王志山以为会被拦下时,一前一后的两个税务年青人,目不斜视,进了办公楼。见到王志山还在外头,两人再次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邀王志山进了办公楼。
      一路毫无阻拦。办公楼的一楼不显眼处,三人见到了这栋办公楼的业主。面对业主,两名税务年青人上前,用粤语与业主一番交谈后,冲王志山点点头,说你要的人找到了,他搬去了另外一个地点,离这里有点远。怎么,王师,是要我们送你过去,还是我们通知老板过来一趟?
      王志山欣喜若狂。只是问题问住了他。想到李富有和梁家权还在小旅馆,他迟疑了。他想让老板过来一趟,可不如直接请他到一个能说话的地点;他更熟悉的,是第一天入住的广东大酒店,他急忙请两人通知老板去酒店碰头。
      出了办公楼,王志山长长舒了口气。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正要感谢两位同行,王志山突然想起自己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每天很晚才去小旅馆,小旅馆是跟着梁家权去的,他已经记不得小旅馆该怎么走?他红胀了脸,嗫嚅着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二位。能不能告诉我住的那家小旅馆,怎么走?”
      两个年青人浅浅笑了笑,示意王志山上前:
      “请跟我来。”
      不多时,三人走到了小旅馆前。
      分手之际,王志山满是感激,对着两名年青人千恩万谢。
      对方浅浅一笑,说了与税务所长同样说过的话:
      “不客气。咱们中国税务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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