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比天涯远一程 （阿Jen在硅谷的流年似水似水流年）》温莎林

53、真爱的容忍和妥协

　　2004年9月16日星期四晴

　　几天了，我和Jason之间很平静：我们一起工作，下了班有时一起吃饭，晚上他给我打电话，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星期一的争吵和那些把我和他都吓了一跳的眼泪，好像我们两个人都忘记了，也好像我们都不再愿意提起。

　　虽然如此，可是，好像多多少少有什么东西横亘在我们之间。他好像试图对我更好，我也试图去坦然接受，我们都变得宽容、仿佛唯恐对方不高兴，然而，正是这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平稳和温柔，让我的心里更加不安。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我总觉得，爱，应该是不需要去营造什么的。

　　今天，我注意到他穿了一件阿曼尼的衬衫，这让我有点不安。从认识他以来，他几乎所有的衬衫都是Ralph Lauren的，偶尔也会穿一两件Banana Republic，可是，今天，他穿了一件我从来没见过的铅灰色阿曼尼衬衫。那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却只是让我越来越不安。阿曼尼到底是阿曼尼，看上去就是比男同事们穿成制服的Ralph
　　Lauren 服贴，可是，这不像Jason 一贯的风格，我开始怀疑，这件衣服是那个女人送给他的。

　　大概因为我不停的盯着他，他终於问我在看什么。

　　我说没有，过了一会儿，我试探性的称赞他身上那件衬衫很好看。

　　“是吗？” 他自己也打量了一下，“你们女人好像就是对衣服比较敏感，今天，Kristin 也说我看上去特别神气。”

　　“是你自己买的吗？”

　　“噢，是我找到这份工作的时候，我妹妹送给我的。那么贵，她偏要买，说是花她的钱；其实，她还不就是靠那么点奖学金。”

　　“是这样。”

　　我们沉默了。

　　吃完饭，他把我送到家门口。我刚要打开车门，他拉住我的手，“Jenny，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不安全？”

　　“还好啊，是我自己喜欢胡思乱想。” 我低下头。原来，他注意到我的情绪了。

　　他说，“闭上眼睛。”

　　“干什么？”

　　“闭上眼睛，等我叫你张开的时候再张开。”

　　我听话的闭上眼睛，然后，我感到脖子上有点凉凉的，等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那串银灰色珍珠项链又原封不动的回到了我的脖子上。他，把它修好了。我的眼睛发酸，看着那一颗颗发着柔光的珠子，心里一阵阵的感动。原来，这条项链有那么漂亮，而且，修好以后，比原先更加漂亮了。

　　再仰起头，他用两手扳住我的肩膀，额头顶着我的额头，用低吟一样的声调说，“Jenny，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在这样近的距离里，他的眼睛逼视着我的眼睛，两只眼睛几乎并成了一只，显得大得惊人，几乎有点可笑。我正想发笑，却突然停住，因为，第一次，我在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我自己的眼睛--清晰的，透彻的，毫不含糊的。他在注视着我，我也在注视着他，我们都不再逃避对方。

　　我说，“我爱你。你知道吗？”

　　他把我紧紧的、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我知道，知道。”

　　我的泪水又一次流下来，流在他的新衬衫上。我说，“对不起。”

　　他说，“以前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多眼泪，好像流也流不完。”

　　“我不想哭的。”

　　他把我搂得更紧，好像要用他的体温把我的眼泪都烘干。

　　今晚的星星很亮，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2004年9月17日星期五多云

　　今天部门例会上，KRISTIN 宣布我们部门上次申请的那一笔活动经费已经批下来了，每人十五块钱。

　　这个申请是KRISTIN三个月前递上去的，那个时候，由于我们几个项目组都刚刚完成上半年的大项目，所以KRISTIN觉得有必要庆祝一下。当时开了个会，大家一致同意去海滩玩，每个人带点吃的在那里就地解决午饭。公司现在越来越寒酸了，连这么一点活动经费都要层层上报、兜好几个圈，最后由我们整个开发点的最高领导层签名。前一阵子，那些老爷出差的出差、放假的放假，所以，一拖就拖到现在。

　　听部门里比较资深的员工说，从前组织这种活动，花多少钱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就在去年，每个部门经理都还有一千块钱的经费可以自由支配。到了今年，市场还是不见景气，公司接着削减开支，可以省的地方一律省，基层职员连名片也取消了。

　　有了钱，玩的兴致却没有了：夏天已经差不多过去，大家下半年的工作也已经开始紧张。可要是不去，这笔好不容易批下来的经费就作废了，再说，一个人十五块钱的额度，公司又不报停车费和汽油费，好像除了免费的海滩，也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达成一致，下个星期五去圣塔.克鲁兹的海滩，以不辜负领导批下来的经费。

　　2004年9月18日星期六晴

　　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我和Cindy还不能就要不要跟Mimi告她老公的状达成一致。Cindy坚持说这种事情其实让Mimi越早知道越好，否则说不定等她发现就已经太晚了，再说，假如以后真的闹得不可收拾，她要知道我们一早就发现了，心里会怪我们的。其实，我也同意她的看法，只是总觉得要把这种坏消息告诉她，有点于心不忍；再说，一旦告诉Mimi，就很可能意味着我要重新开始做她的精神垃圾站，一个星期几次聆听她的烦恼。

　　“这个人怎么这样，上次他自己跟 Mimi 信誓旦旦说以后绝对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像真的一样，现在说话不算数。” 我向 Cindy 抱怨。

　　“男人嘛，”Cindy拖长声调，一副阅男人无数的样子，“天生跟我们女人不一样。我们总是觉得找到一个自己爱的人，可以跟他永远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我们追求的是结果；而男人呢，恰恰相反，追求的是征服女人的过程，他好不容易征服了一个女人，当然会有成就感，可是不会一直持续下去，过了一段时间，他又会想去找新的目标来征服。”

　　“他们就不累？”

　　“天生犯贱。” Cindy斩钉截铁。

　　我好奇的问，“唉，假如你结婚以后，Ken 也这么对你，你怎么办？”

　　“我不会让他认为已经彻底‘征服’了我，我要不断在生活中给他新的惊喜，让他根本就不会想去寻求新的刺激。”Cindy话头一转，突然很有信心的说，“再说，Ken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噢，人家的老公就会出去彩旗飘飘，你的老公就一定是不二忠臣？这是什么逻辑。”

　　“有些男人天生木讷一点，不把感情看得那么重，Ken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比较重视事业和人生的发展，当然，还有他那些CD、碟片和电视节目，相比之下，爱情在他的心里当然有一席之地，可是绝对不会泛滥成灾。就象上次我问他，假如那次情人节他约我出去，我拒绝了，他会怎么样？他说，他会找机会再约一次。我问假如我再拒绝，他怎么办。他说，要是那样的话，他会再约最后一次，假如我还拒绝，他就会放弃。我当时听了很不高兴，觉得原来我就配他约三次--你还记得读书的时候那个国际金融系的傻瓜一天一封信、写了整整半年来追求我的吧，所以我就问他怎么就只约三次。他说他有自己的原则，任何事情都不会死缠烂打。我就问他我在他心里究竟是什么份量。你猜他怎么跟我说？他说，你大概是唯一一个我愿意去约第三次的女孩子。原来，他以前追女孩子通常约到第二次就放弃的。”

　　“原来他这么酷啊？” 我有点惊讶，“我看他是自我感觉太好了吧。”

　　“也没有，其实他这个人很和气，对我也很好，只是他有自己的原则。以前我觉得男人要是真的爱我，应该舍得放弃自己的原则，一切都顺着我。现在才明白，人生那么长，哪个男人有耐心一辈子都这样呢？倒还不如像Ken这样的男人，一切都实实在在摆在那里，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我心里都有底。”

　　“可是他长得很帅啊。”

　　“这你就不懂了，长得帅的男人往往并不会太花心。因为他本来就长得好看，他自己也知道，根本不需要费劲心机去征服个把女人来证明自己的魅力。要命的，其实往往是那些明明长得不怎么样、却又偏偏自命非凡的男人--诺，像Mimi 的老公。”

　　Cindy又给我上了一课。她讲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恋爱应该是一个相互容忍、相互妥协的过程。可是究竟怎么去容忍、妥协，我也说不好。所以，我没有和 Cindy争。

　　我和 Jason，大概就是处於一个容忍、妥协的过程吧？可是，真正的爱情，需要多少容忍和妥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