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客栈》墨月深

17、17、疲态

　　直至完全没了动静，阮如意和姜祛又拨弄几下沙子，的确没翻出祈经盘来，这才安心。
　　重明鸟见众人拨来弄去一副不信任他的模样，嫌弃地撇着嘴角，挥手下逐客令：“还不赶紧走？”
　　姜辞似暗自有什么考量，摇摇扇子，谦恭地问：“如若晚辈日后再想求助于重明前辈，该如何找寻？”
　　“找我干啥？”重明鸟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哑声哑气道：“看我心情吧。”
　　姜辞没有再追询，只含笑应是，行礼告辞。
　　阮如意也拉着颜旸出了洞穴，四人复又回到崎岖的峭壁小道上。
　　这回也不用再一圈一圈向下绕，行至方才飞上来的方向，往下落就行。阮如意还不忘自己三两银子买的剑，提醒颜旸一句，颜旸便在下落时拽住那柄遗留在山壁上的短剑，借了把力，带着拔出的剑落至地面。
　　他们今日包了牛大哥家的两间房，势必要在云岭村住一夜，此刻时候还早，牛大哥还没上来接他们下山，干脆就地讨论起明日的安排。
　　姜祛兴致盎然道：“我们近来都无事，不如结伴去镇压邪祟？”
　　“话说，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么？”姜辞道：“那重明前辈又没对颜旸做什么约束，不去镇压邪祟又能如何？”
　　阮如意闻言望向颜旸，却见他左手抚着右肩，眉心微有些皱起，心念一转，忙问：“是不是伤口疼？”
　　颜旸蹙着眉颔首：“抻到了。”
　　阮如意急道：“那我们赶紧下山吧，下山再聊。”
　　下山的路他们倒也记得个大概，刚又被牛大哥用柴刀劈过枝丫，循着小路和劈痕往下走就行。四人闭了嘴，专心看路下山，行至半途，正碰着爬上来接他们的牛大哥。
　　“牛大哥，我们自己下来啦！”姜祛欢快地同他招手，忽的“嗯？”了一声，迟疑道：“……鸢儿姐姐？”
　　落在后方的颜旸和阮如意霎时止住脚步。
　　片刻后，山势拐角处冒出两个脑袋，正是游鹏和游鸢。
　　“小旸！”鸢儿的怒火几乎要从她脸上喷涌而出，她迈开步子风风火火冲上前来：“你居然偷跑！你——”
　　颜旸偏过脸，默默往阮如意身后躲了一步。
　　阮如意面色尴尬，鸢儿似乎还不知道他们偷跑的原因，但照理，以游鹏的才智，应该能明白一二，至少也该以此为藉口，赶紧把妹妹劝回家去。这怎么非但没回家，反倒还追来了……
　　也太宠着妹妹了吧！
　　长点心啊游家少当家！
　　游鹏紧随其后，瞅见姜辞和姜祛，原地愣了愣，惊疑道：“你们怎么也在？”
　　姜辞随口朝他打了个哈哈：“凑巧，凑巧而已。”
　　游鹏的心思还在自己妹妹身上，也没跟姜辞多说，越过他们朝后奔去。他提溜住怒火滔天的鸢儿，朝颜旸道：“你就这么跑了可不厚道啊。”
　　阮如意惊了，嘿这哥哥怎么也不帮忙劝着，反倒来责怪小旸？合辙正话反话都由得你说啊，说人是狗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把人骂走？
　　她果断捋起袖子，茶壶状叉起腰，深吸一口气，正欲开骂，游鹏却抢先绕到她身后，一把扯过颜旸道：“怎么连我都不理了？”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阮如意眼睁睁看着游鹏把手架在颜旸肩头，生拉硬拽愣是拖着他下山，丝毫没在意颜旸不霁的脸色。
　　得了，还以为哥哥好歹能明点事理，没想到兄妹都是一个德行。
　　气鼓鼓的掌柜只得跟随在后，六人被牛大哥带着，沿山道下行，到达他家时，正好太阳落山。
　　牛大哥家空余的只有两间房，已被阮如意他们占了去，游鹏方才来时急着上山找人，也没功夫管住宿问题，这会儿暗蒙蒙的，也不知该去哪落脚。牛大哥便道他家右邻有间空屋，或许可以让人住，让游鹏随他去看看。
　　游鹏便跟四人约了过会儿一同吃饭，吃完饭再细聊，遂带着鸢儿跟上牛大哥，去看那空屋子。
　　阮如意终于得空把颜旸又牵了回来，一进屋就急匆匆道：“伤口我看看。”
　　颜旸坐到炕沿，把肩头衣服拉下些许。他的外伤是被薛神医用什么药膏包覆住的，粗看也看不出状况，阮如意检查了下没见血，这会儿也没有大夫，只能让他如若痛得厉害了一定要说。
　　“就抻了一下。”颜旸恹恹地拉起衣服，精神略显萎靡。
　　这番日子过来，阮如意极少见他露出如此疲态，即便是重伤之下，他都会保持着警惕。现在的这种表现，要么是已把她当成可以卸下心防的自己人，要么就是其实早已经难受得厉害了。
　　她赶紧伸手覆在他额头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颜旸没有答话，任由阮如意的手覆着他的额头，又摸了几下他的脑袋，软软的，暖暖的，很舒适。
　　“不然早些休息吧。”阮如意愁容不展，好在她摸着感觉没有病热，心想或许是今天爬上飞下的累着了，等休息一夜再看。
　　隔着门的外头传来姜祛欢脱的喊声：“姐姐姐姐，可以吃饭啦！”
　　“知道了！”阮如意应和一声，两人走出房间。
　　今日人多，牛大哥的媳妇特意在灶房里给他们支了一桌，自家则是搬到堂里去吃，给他们留出空间，让他们可以肆意闲聊。
　　游家那两人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心，虽然颜旸话少，但姜祛这小子一个人可以抵仨，边叽叽喳喳给游家那两人讲述，边还不落下吃食，直叫人看得感叹不已。
　　待他讲得差不多，游鹏和游鸢也讲了下自己的情况。颜旸和阮如意离开如意客栈的当日，游鸢醒来找不见人，急得嚎啕大哭，游鹏被她撒泼打滚缠得没辙，又心疼妹妹，无奈陪她出来找人。
　　游家本就有些奇特的传信手段，耗去几日便找到了阮如意他们的踪迹，快马加鞭赶过来，就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阮如意很想说你个当哥哥的能不能强势点？净陪妹妹胡来，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所以。”游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过度宠溺的问题，已犹自开始分析刚获得的情报：“祈经盘认小旸为主，跟血脉有关系？它的前任主人，是小旸的父亲或者母亲？”
　　“只是有可能。”姜辞道：“也可能前任主人和他的血脉都已经死绝了，颜旸纯属倒霉，正巧陪颜阙找来，又正巧不想要盘。”
　　游鹏忍不住咂咂嘴：“这认主判定也真是膈应人。”
　　姜辞沉吟道：“不过……”
　　姜祛在旁叠声问：“不过什么？不过什么？”
　　“这只是我的推测。”姜辞似是顾虑着什么，说话前还先踌躇一句：“正如先前所说，颜猷月明明可以对颜旸下命令，却偏偏毫不犹豫就要杀人，甚至不惜连夜动手，不由令人心生疑窦。”
　　游鹏赞同道：“确实非常奇怪。”
　　“我曾怀疑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情，现在想来，莫不是颜猷月知道祈经盘的前任主人是谁？或许可能还知道颜旸跟那人有某些血脉关系？”姜辞皱眉细思：“若这样推测，颜猷月的举止就合乎常理了，他很可能如重明前辈所说的那样，发现祈经盘认了颜旸当主，并隐约意识到还有血脉这条判定，以为杀了颜旸，便可获得祈经盘？”
　　“可为什么呢？”阮如意插话道：“即便一切都如你所说，颜猷月知道盘的前任主人以及小旸的身份，但小旸并不知道啊。他一样可以直接下命令，让小旸听令便是，何苦多此一举呢？”
　　姜辞犹豫道：“这……我也不知啊，我也只是推测。颜旸，你怎么想？”
　　众人十只眼睛齐刷刷望向当事人。
　　颜旸神情恍惚，似在思索什么，又似在走神。被众人盯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道：“不知道。”
　　是啊，毕竟没有线索，他们现在都是妄自推测，而这推测没有证据支持，也作不得数。
　　“哎算了算了，反正祈经盘已经认了小旸当主，而且据重明前辈所说，还没法随便易主。即便小旸把它放回沙底不去使用，他本身还是会被有心人追杀。他现在又没后代，把他杀了，祈经盘就能换人认主，总会有人蠢蠢欲动的。”游鹏说着，目光不自觉就游离到了姜辞身上。
　　姜辞警惕地竖起耳朵：“你看我干什么？”
　　阮如意忽然读懂到了游鹏的心里所想，忙叫道：“不要内讧！这或许是重明前辈的计谋，他告诉我们这些判定，说不定就是想让我们互相残杀，好让祈经盘不落入有心人之手。”
　　姜辞本就聪明，听阮如意这么说，也很快明白过来，举手赌誓：“我对祈经盘真的没兴趣，我只是对背后隐情好奇而已！”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人心难测，隔着肚皮也不知对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在座是势均力敌的两大家族的少当家，而祈经盘又牵扯到另一大家族，要说所有人都丝毫没有私心，阮如意可绝对不信。她正忐忑着，就觉颜旸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道：“我累了。”
　　狗狗主动说累了，那必须得宠着啊！阮如意火速调转话头：“要不今日暂且先歇息吧，咱们明日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