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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发 ...

  •   1

      “青苔的爱连同她

      铺满在所有晦暗的角落

      青苔祈求盛放,像白色花朵那样

      只是徒劳,那是连神都不会看见的晦暗”

      这是一本书,《青苔的信》。翻开第一页,洁白地纸上是一首诗,诗的名字是《青苔的信》。作者不是封皮上那个繁复的西班牙名字,而是她。

      简宵晨,我初恋女友。

      2

      第一次见到简宵晨,是在高一。

      刚进高中那时候我们还可以走读,而我总是会赶着上课铃前五分钟把着我的爱车“小蓝”窜进地下车库,而多亏了我这拖拉的性子,才能隔三差五碰见一个同样赶铃声的女生。

      遇到她的每次她都骑着白色单车,到车库门口就松开把,微微张开手臂从不算矮的斜坡上滑下去,像一只优雅下落的飞鸟,然后一个漂亮的转身就把单车停在了高二的地盘。每当这时我就会不着痕迹躲开,因为实在觉得这样很危险。

      2

      有时我会落在她后面,由于赶时间便喘着粗气向教室跑去,可是却从来没有回过头。有时我会在她之前,也只敢等到楼下时极快速地回头,远远看上一眼。

      我每次都是这样落荒而逃,所以从来没有细细打量过她的脸,赶时间是借口,我是知道原因的。她太独特了。白净高瘦,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一闪而过的漂亮脸蛋。有时候会把那丑不拉几的校服外套绑在腰间,勾勒出的纤细腰身让我羡慕不已。

      她时常会散着长发,在不紧不慢向教室走的路上再用手腕上的皮筋绑起来。

      她是这样与这个紧迫和无聊的高中格格不入。

      3

      我总是一个人,匆忙的,飘忽的,教室里埋头学习,教室外低头走路。因为屡屡迟到而被班主任抓去聊天,或许是因为几次考试下来成绩尚且能入她的眼,或许是我实在像一个很好拿捏的乖乖女,她最后还是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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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在期末考试之前临时加了一场联考,这场联考是针对高考的,本来是给高三练手用,然而在学长们刚刚考完,上面就把高一和高二抓到一起拉练。最惨的莫过于我们高一这帮小菜鸟吧。

      我考试的场地是学校最大的会议厅,往常的话不同年级会错开时间考试,这次我们和高二一起考试,本来很大得有回声的屋子只剩嘈杂。我捧着热牛奶慢吞吞走到贴着我信息的座位,多亏了我的龟速,我能清晰辨认出与我隔了一个过道的她。

      她的外套搭在椅背上,里面那件纯黑毛衣袖口被随意卷了上去,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她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听着围绕着她的几个人眉飞色舞说着话,时不时插进去的两句话便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不出意外的,我这次考砸了。

      5

      会议厅是给各年级考到前一百的学生的专属场地,一百个人按照成绩依次排列。她在第二个位置,而我在倒数第二个位置。

      我曾经因能在这里考试而暗自欣喜过,但是这次之后,我羞愧得恨不得钻进瓷砖缝里。甚至我开始厌烦,厌烦学校把我们像被标注好的商品一样排列着,打量着。

      6

      曾经我的想象里她特立独行却又孤独,既不是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也不是被老师偏爱的那种班干部或者机灵学生。

      原来她确实是备受欢迎的一颗星,一轮月。

      7

      高一下半学期开学不久,遇到了来这个学校最大麻烦事,因为我发现这个老师并不是我一开始预想的,或者说过去半年里表演出来的资历深,严格却不失慈爱的老教师。

      她只是个虚伪的中年妇女。

      我不敢把这个说给任何人听,我只能尽力做好一个乖乖女,不惹事,少说话,守规矩。

      当然我觉得她没注意到我,还是因为我在这个尖子生遍地跑的班里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谁来了都会觉得这是多么平凡无趣。

      8

      每个早晨我都会去学校对面的奶吧取热牛奶和面包,然后随便找一个位置坐下来享受不被打扰的早餐时刻。这天阴天,天气预报有雨,我还带了把粉伞。

      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她,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把泡芙做早餐。

      她来得有点晚,奶吧里已经只剩下寥寥几个人,她坐在离窗最近的位置,一边吃一边十分自然地掏出手机打起电话。要知道学校是严厉禁止带学习之外的书和电子产品。

      我其实已经吃完了,鬼使神差地,我没有走,而是自以为很隐蔽地观察她。她好像很生气,从背影都能看出来她绝对是气鼓鼓的样子,抓着手机的手都在用力。

      外面已经开始下起雨,她三下二除五把泡芙吃完,快速地了下沾了奶油的指尖,然后推门而出。我一把抓起伞也起身离开。

      其实我想说,同学,下雨了,我们打一把伞回去吧。

      可是她都没有迟疑,直接大步向雨中走去,雨水打湿了她的外套和长发,在灰绿的雨中,她的长发像泼墨。

      我们擦肩而过。

      9

      之后几个星期我没有遇见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她起早了,所以我也特意定早了铃,可惜还是没有看到她。

      我以为只是错过了吧,毕竟她下学期要高三了,现在节奏变快也很正常。

      我想起那天她在奶吧打电话的样子,难道和那通争吵有关吗?

      10

      我们分班了,我选了文,还是那个班主任。

      班上大部分是之前的同学,班主任维持了一个星期的形象,然后就装不下去了。

      她眼里的鄙夷仍旧挂在那里,真是没意思。

      11

      班里有个女同学,她在自习课上看小说来着,被巡逻的班主任从后窗看到。

      她把那本书撕得粉碎,扔在她的头上,碎纸飘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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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厕所果然是分享八卦的好地方,我总是能在这里吃到各种各样的瓜。

      这天不同于以往地打架、混乱的爱情关系或者老师之间的八卦,而是一个高二学姐的壮举。

      简而言之,她顶撞老师不服管教,老师气急败坏想要搞她,结果发现那个学生家里背景很大,学生一点事没有,她们班倒是换了个另一个性格很好的资深教师。

      她们还说本来就流传那个学生家境很好,前一段时间没有来,说是家里出事了。那老师才敢教训这个一直不听管教的学生,结果只是父母离婚而已,她家还是很厉害的。

      最后,我听清了那个学生的名字,简宵晨。

      13

      语文老师说可以在周末开一节阅读课,这真是难得让人高兴的事。

      我报上去的那本是《民国散文选》,自己偷偷留了一本《雨中的车站》,毕竟一本散文集真是不够看。我把它藏在了高高垒砌的教科书和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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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门口有一颗巨大的榕树,夏天的风淌过枝叶之间,大树就像是流动起来的绿色梦境。

      平常上课的时候我没机会在树下久待,只有放假那天等待家长认领的时候,才能在把着车子等待时,仰起头来好好看一眼这棵树层层叠叠的绿。

      这棵树真老,某天我也能长成这样枝繁叶茂的样子吗?

      15

      某个平平无奇的一天,我们又要放假了。妈妈有事要晚来一些,所以我一直等在榕树下。

      大概就是这样,在日子平平无奇的时候,老天爷才会看见你若有若无的抱怨,然后拿起画笔添上几分别样的颜色。

      我又遇见了她。

      空荡荡的操场,我蹲在树下,她就站在我身边,我忍不住抬头看她,恰好她就把头低了下来,我们视线碰撞在一起。

      好像只是个意外,如果非要描述一下,我觉得像点燃烟花的一瞬间,我是那么兴奋,我以为我会尴尬和羞赧的。

      这次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她的眉毛纤细修长,就像是她的身材那样,明明有些淡的眉毛会让她看起来秀气的,可是她眉尾和眼角都向上挑,给人的感觉就截然相反。

      过长的睫毛,大而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殷红微薄的嘴唇和由于瘦才显得有点尖尖的下巴。明明是很明媚动人的长相,组合到她身上反倒显得冷了。

      她看着我,笑起来,恰到好处的微笑。

      16

      “我见过你,在地下车库,你是高一的学妹吧。”

      “嗯,我知道你。”

      “哈哈,你知道我的呀,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不,不知道呢。”

      “我是简宵晨。”

      “学姐好,我是文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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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简宵晨,她就是简宵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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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依旧赶着铃声去学校,又开始每天遇见她。

      如果我们能注意到彼此,就会大老远招招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其实严格来说是她发现我了,就会开心地打招呼。我心底是雀跃的,可是如果她没有看到我,我是怎么也亮不开嗓子向她打招呼。

      用同学的话来说,我就是个极端社恐。我觉得她们说的挺对的,可是又不是社恐而已,好像还掺杂着更多我说不上来的东西。

      19

      一个语文课代表辞职了,我主动向老师提出要做课代表,最后我也成功了。

      目的并不是什么为了服务同学,而是我想获得看更多书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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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没有联考,我以为不会遇到她。

      我一只胳膊抱着书袋,一只手抓着热牛奶,夹着奶油的毛毛虫面包横在书袋上,我可怜的大水杯被塞在书袋的缝隙上。在楼梯下,我打算抱紧一点书袋,就下意识颠了一下,非常像那种抱小孩子的手法。

      啪,水杯就掉在地上。

      我盯着它,一时间没有捡起来,而是呆呆说了声啊呀。我在想如果这是个小孩的话,绝对要被我摔的哇哇直哭半死不活了,哪有这样颠小孩的嘛。

      犯傻的片刻,她已经来到我跟前,弯腰捡起了我的水杯,提溜在我面前。

      她笑着说:“文同学很是可爱嘛。”

      我不知怎么回答,总不能也夸她可爱吧,毕竟这时候她在我眼里和可爱并不搭边,当然我也没想到我这个平平无奇的性格能被夸可爱,也不知道我掉了水杯的动作哪里可爱。最后我只干巴巴说了个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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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看书、游泳和最后几天补作业。

      我以为我没想她,当我在游泳池里乱扑腾时,突然想到如果她的长发将我缠绕起来,是不是也是这个感觉。

      我以为我没想她的。

      可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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