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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灵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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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乎很是不服气,安静的房顶立时传来他咋呼的声音:“喂,臭小子,怎得这般小气?喝口你的酒怎么了?还嫌弃上我了?”
沈寂听这才注意到来人。
姜离合依旧穿着华美的服装,面上却并未用纱覆面。他趁沈寂听不注意,暴躁地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壶,往嘴里猛地灌了一口酒,眼睛霎时间一亮:“好酒啊!”他复又砸了砸嘴,表情有些不确定:“不过这酒的味道怎么有些熟悉?叫什么名字?”
沈寂听只是看着他手中的酒壶,淡淡回道:“这酒名叫雪白头。”
“雪白头?好名字!”姜离合笑道,“有什么来历吗?”
“这酒是当年季琅和季淳酿给我喝的,我以为以后离开钧雷山庄就再也喝不到了,便偷偷学了一手。哪知我还能常喝,他们却再也喝不了了。”
姜离合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忍,复又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他的肋骨:“你这臭小子,怎么一天伤春悲秋的?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沈寂听不再说话,只是也猛地灌了一口酒。
“哎,你最近和她可有什么进展?”姜离合颇为好奇地凑到他身旁,神神秘秘地问道。
“能有什么进展。她不讨厌我,我就已经很欢喜了。”沈寂听叹了一口气道。
“她怎么会讨厌你呢,她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心从来都软得很,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姜离合盯着他的脸,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难不成…你们又吵架了?”
沈寂听晃着酒壶愣了半晌,声音有些晦涩,说的却是完全不沾边的事:“我越来越看不懂她了,我觉得,她与从前相去甚远。”
“以前我虽常说她聒噪,却从未讨厌过她。曾经的她从不主动伤害别人,可现在她却为了达成某件事不惜一切,狠辣至极,叫我无所适从。我知她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性格骤变,极端多疑皆能理解,可我却还是很难过。”
姜离合苦笑道:“她不单单是经历了这些痛苦,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你了,甚至…不再喜欢你,你又叫她怎么变成以前的样子呢?况且你真的希望她变回往日么?变回曾经那个天真无知,毫无心计,连复仇都做不到的季琅吗?”
“沈寂听,她确实已经不再是季琅了。现在的她每天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深渊,以前的她又怎能同现在的她相提并论。难道你不希望她能为钧雷山庄报仇雪恨么?”
“我自然希望她强大起来,希望钧雷山庄之事能查清,还他们一个清白。我也说过,她若是想报仇或是想隐居,我都会同她一起,不会放手,我只是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你虽做了错事,多多少少推动了钧雷山庄的覆灭,这件事却完全不能怪你。仅凭你一人完全无法阻止不了它的倾颓之势。你以为这样一个江湖大族的灭亡,怎么可能只是几个门派,几个势力动动手指便能做到的?”姜离合冷笑了一声,回道。
沈寂听却似是被他的话震慑到了一般,猛地抬头看向他:“你是说…当年的事,同朝廷,同天家…?”
姜离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在心中重新过了一遍当年的事,更是大为震惊:“暗珏虽是见不得光的杀手组织,暗地里却与封芍皇室来往密切,当年的钧雷山庄又掌握着制造兵器的秘法,在当时几乎是垄断方…难怪当时众多门派想要插手这些生意,原来竟是如此!”
“当日我离合坞的白山长老曾奉我之命在梨花宴上出言提醒过季老儿,哪知他似乎根本不怀疑此事,反而以为是我们造势欲要挑事,我虽有心帮助钧雷山庄,却也没有办法。”
“暗珏表面上虽是江湖中的杀手组织,实际上却是封芍皇室用来打探消息,整顿内部的组织,实际上只是帮皇家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罢了。那前首领悲雀更是朝廷内部的人,这件事不是更加板上钉钉。说白了,就是钧雷山庄动了上位者的利益而已。”
是了,季琅杀的张伯鉴,不正是与各国来往密切,将钧雷山庄秘法掌握住再倒卖出去么?这样看来,山庄旧事的确疑点重重,可众人却根本未曾发觉,就连季尧生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是庇佑自己的封芍朝廷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沈寂听思虑万千,心里似乎早就有了答案:“这么看来,难不成季琅现在竟是在给暗珏办事么?”
姜离合偏过头去看向他,似乎有些好奇他为何会如此猜想:“何出此言?”
“张伯鉴虽与各国皆有生意来往,实际上却是与丹翟生意最密切,换言之,他将山庄秘法占为己有,自然引起有些人的不满,皇室欲要杀他也是情有可原。若是要暗中除之,自然只能依靠暗珏之力,毕竟江湖之事,皇室自然管不了太多。”
姜离合听完,脸上满是欣赏:“有理有据,只是我却不能告诉你更多。”
沈寂听知道他的难处,也不再追问,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猜测:“如今的天家,昏庸无道,整天流连后宫从不干涉政务,只有广崎王和丞相共理朝政。丞相表面上两袖清风,实际上却是个利欲熏心之人,广崎王虽欲望淡薄,却也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两厢对比,恐怕暗珏早已由梁丞相暗自接手了吧?”
“非也。”姜离合笑了笑,“暗珏效忠皇室,也只效忠皇室。只有皇帝才能动用它的力量。”
“如今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钧雷山庄已灭,季琅就算是报仇,也不可能找上天家去。再说她已经忘记过往,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记起什么,当年的真相也只能掩埋在尘埃当中。”
沈寂听目光沉沉,再也没有接他的话。
今日来往门派众多,凤栖台的弟子阴差阳错地被分到了李浪深院子附近。在这夜深人静的时间,一座楼台却灯火通明,与这附近的院落格格不入。
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子,端坐在房间中央,手指翻飞正在做着绣活。一阵风忽然吹过,屋里的蜡烛猛地摇曳了一阵,一道黑影就这么站到了女子的身后。
那女子手下不停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的人。那人跨过障碍,坐到了她身旁,女子才恍然发现屋里多出一个人来。
“莫尘,好久不见,我很想你。”李浪深趴在桌上,上下打量她,眼睛里全是怀念和喜悦,却并未说出口来。
莫尘看见她,猛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惊喜道:“阿深,你怎么来啦?”她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问道:“你来我这,没被人看见吧?”
“没有,莫尘你也太大惊小怪了。是不是不想我来看你?”李浪深眼神颇有些幽怨,“莫不是这些天和师父过得开心,都忘了我了?”
“怎么会!倒是你,就算传信回来都只说进度,从不提自己过得好不好,我每天都在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真是报喜不报忧。”莫尘敲了她一下,嗔怪道。
“我能有什么事呀?莫尘,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李浪深听她这么说语调也软了下来,“倒是师父的身体如何了?我出门将近四月,都没回去看看你们,的确是我的过错。”
“你师父没事!吃嘛嘛香,你不用这么担心的。不过你究竟是怎么混进冲衡门的?沈寂听…是怎么被你说服的?”莫尘看向她,眼睛里有些许不确定的神色。
“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目的,我们达成了共识,他就让我进冲衡门了呗。”
“他…没有再同你讲点别的吗?”莫尘又继续试探地问她。
李浪深想到了刺杀张伯鉴当日沈寂听那些不着调的问题,却并未将此事告知莫尘,只是回道:“他能讲什么,我和他从前又不认识。倒是我在藏书阁中找到了能救师父的法子。”
“阿深,其实你不用这么拼命的,”莫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苦笑道:“他的身体你我都知道,那单子上的药根本没有找齐的可能,你不用劳心劳力的为了毋怨奔波了。”
“事在人为,我相信我能找到解药,师父一定会有救的,你也别灰心。”李浪深安慰她道,“我的命都是你和师父给的,若是连师父我都救不了,我又怎能心安?”
“可你想过你自己吗?若有朝一日你当真找到了所有药材,给了毋怨,你怎么办?这些药材,世间独一份,没了就真的没了!”
“到时候再说嘛,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还没被功法反噬吗?况且我体内有一门功法,恰好能够压制住它,你就别担心了。”
“阿深,你真的从未变过。”莫尘认真地看着她似在呓语,又似在与她对话。
李浪深抱住了莫尘,似乎想要平复她的心情:“说什么呢。这就是我的使命,救师父,保护千刹宫。曾经的过往我不想再追究,只有你们才是让我最为挂念的,你们好,我才能好。”
“阿深,以后有事千万不要藏着掖着,记得多向我们传信。我们深居山林,对许多事没法过多了解,但你要记得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是你的壁垒,若是哪天避无可避,退无可退,记得看看身后的我们,千刹宫永远是你的家,有什么我们一起承担。”
李浪深早已湿了眼眶,却笑得十分幸福:“我记得呀,千刹宫有你,有师父,有姜离合,还有一众弟子,大家都在等着我呐。”
莫尘替她拭干眼角的泪,笑眯眯地说道:“好啦,咱们不提这个了。我此番前来一是代凤栖台来参加冲衡门的宴会,顺便来看看你,二是提醒你,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功法招式,江湖中人都将千刹宫视为魔教,就算就闭不出,他们的忌惮还是丝毫未减,若是暴露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知道吗?”
“我知道了。”李浪深点头道。
“今日你在堂上的一番辩驳,可能已经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十分注意,言谈举止切莫出格,少说话,少出门为好。还有,你与那个沈寂听,切莫交底,半真半假应付着便是,千万提防此人,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莫尘,我发现你对沈寂听意见很大嘛?”李浪深朝她打趣道。
莫尘神色变得有些冷,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反正你注意些便是,他也许适合做普通朋友,却不适合深交,你记住了。”
李浪深知道她不是说说而已,但心里却不想由他人之口评判沈寂听,便敷衍道:“我记住了。莫尘,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这么久不见我随便聊聊就跑了。回吧回吧,臭小孩,你也早些休息。”莫尘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挥手赶她。
李浪深又和她说了几句,便跃上房梁,沿着来路回去了。
沈昔照在秦楚萼房间守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秦楚萼终于悠悠醒转。
守在一旁的红翊见她醒来,忙将沈昔照喊醒。沈昔照顶着困意,眼神却是十分惊喜:“楚楚,你终于醒了!快快,传大夫!去通知表哥!”
秦楚萼似乎还有些懵,想要开口却咳了几声,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沈昔照忙叫红翊去倒些水来,待她喝完才又问道:“怎么样?可感觉好些?”
“姑母,我这是怎么了?嗓子好痒…”秦楚萼习惯性地抬起手摸向脸颊,却发现自己的脸上长了许多凹凸不平的疹子,几乎布满了整张脸。她眼神忽然变得惊恐起来,拉过沈昔照问道:“姑母,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沈昔照忙将她的另一只手从脸上拽下来,说道:“楚楚你千万别抓,这是会留疤的!”她见秦楚萼满脸担忧神色,不忍道:“你这是桃毛过敏了,有些严重,不过多养养就好了,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