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城养魔王猫猫的日常》峻绒

5、传统勇者的地狱

　　建设魔导机械之城的事并不能一蹴而就。

　　因此，影子领子慈悲地（自以为）允许罗丹花时间安顿下来。

　　做出决定之前，影子领主特地去看了一眼自己存放宝贝的储物间，发现储物间的柜子格子都太小了，无法放置一个一米八的人类冒险者，只能遗憾地同意人类冒险者自己挑选房间。

　　罗丹并不知道自己因为身高问题逃过了睡架子的命运。得到影子领主的允许后，他先回到地面端走了锅，把串着魔物肉的夜松树扛到肩上，熄灭了火堆，这才重新回到地下城。

　　已经抬起树根准备跑掉的夜松树：……

　　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它被拿到地下城靠墙放置的时候，整棵树已经接受命运，神态安详。

　　罗丹守着猫猫喝完鱼汤，抱起已经变圆的球球猫猫，摸了摸猫猫头，问他：“地下城有地图吗？”

　　影子领主：“嗝。”

　　影子领主：“从来没有谁需要那种东西。”

　　罗丹：“那么，魔王陛下，地下城有哪些房间是我可以挑选的呢？”

　　吃饱的猫猫脾气都变好了。

　　他跳上了罗丹的肩膀。

　　罗丹猝不及防感受到了被一枚大重量炮弹击中的感觉，自食把猫猫喂成球的恶果，差点被压弯腰。

　　影子领子道：“真没办法，只好带你走一遍地下城了。”

　　罗丹脸色发白，好半天才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好。”

　　就这样，人类勇者借着魔王猫猫的威势，人假猫威往地下城深处走去。

　　地下城里没有光线，罗丹便再度施展了圣光术。

　　这一次，圣光术的光域半径被压制到了一米左右。

　　罗丹看着像是坏掉灯泡一样的光球，默然无语。

　　影子领主打了个哈欠：“你们人类的眼睛实在是太没用了。”

　　地下城的黑暗元素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一样退避，收拢起来。圣光术的光域舒展开来，照亮了地下城的一条毫无特色的街道。

　　地下城的穹隆被黑暗所遮蔽，再强的光也无法穿透黑暗，照亮穹顶的模样。

　　街道是未成修葺过的土黄色，如果地下城有风，随随便便就可以掀起一阵沙尘暴。

　　土黄街的两侧排布着土黄的房屋，有门框没有门，有窗框没有窗，放眼望去是如出一辙的单调。

　　罗丹问：“这座城是谁建的？”

　　影子领主道：“从我有意识起，这座城就一直是这种样子。”

　　罗丹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猫猫会执着于魔导机械之城了。

　　任谁在这么单调的地方呆上几百上千年，都会渴求这么单调的地方发生变化。不管那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罗丹看到墙角探出了一截粉红的肢体，又很快缩了回去。

　　他问：“地下城里有多少魔物？”

　　影子领主：“谁知道呢？我只是把给我上供的魔物放进来了而已。至于他们在这里面如何生活，如何繁衍，跟我有什么关系？”

　　罗丹对魔王猫猫的治理方式有了更真切的认识。

　　他愿称这种治理为卖房式治理。

　　他说：“如果要把城市建立成你想要的样子，还是稍微了解一下城中的居民比较好。”

　　猫猫对麻烦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

　　他当场打了个哈欠：“交给你。”

　　职业是勇者的罗丹：“……好。”

　　为了猫猫，他今后注定要付出太多。

　　一人一猫走过空寂的街道，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之中绕来绕去走出去了很远，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有点生气的房子。

　　那是一座庭院里栽种着夜松树和晚食人的庭院。

　　夜松树在院子里打着瞌睡，饥饿的晚食人大大张着花瓣，满院子都是腐蚀性的花蜜……或者说是食人花的口水。

　　食人花的花蜜闻起来格外芬芳。

　　起码对人类而言是如此。

　　罗丹站在庭院的骨头栏杆外，吸了一口芳香的花蜜，点头道：“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话音刚落，就见到之前还半死不活躺在地上流口水的晚食人花们一下子拖着藤蔓翘起来，用叶子挠着栏杆，或者试图把巨大的花盘从白骨栏杆的缝隙里挤出去。

　　罗丹：……

　　勇者的职业道德蠢蠢欲动，他很想拔剑切花。

　　但是，这样做的话，一定会得罪用心搞园艺的主人家的。

　　这会对今后的魔口普查带来麻烦。

　　正跟院子里的晚食人们僵持着，就听到房子那边传来一声呵斥：“都回来，谁再敢动我今晚上就拿谁来泡茶！”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晚食人们像是遇到了克星，如同幼儿园里被训斥的乖孩子一样退了回去。

　　被花朵遮挡的白骨栏杆终于可以透过视线。

　　就在白骨栏杆的对面，一个金发、长角的人形魔物裹着睡袍，穿着拖鞋，拿着茶壶，走了过来。

　　他打开门：“今天居然来了一个会用圣光术的勇者，真是罕见。”

　　罗丹有些惊讶：“你知道我是人类勇者，为什么还要给我开门？”

　　人形魔物：“知道我为什么会进化成人形吗？”

　　罗丹摇头。

　　人形魔物：“因为我拥有脑子。从你身上浓厚的影子领主气息判断，你是我不能得罪的人。所以，我请你进来喝两壶茶，吃几块小点心。”

　　罗丹沾了猫猫的光，摸了摸站在肩膀上的球球猫猫：“那么，你这里有猫吃的食物吗？”

　　球球猫猫：“嗝。”

　　人形魔物看了看猫猫的体型，迟疑：“你确定吗？你的猫看上去并不需要进食。”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了影子领主愤怒的声音：“我绝不是猫那种弱小的生物！”

　　人形魔物受到惊吓，退了两步，被夜松树的树根绊倒，坐进了晚食人的花盘里。

　　晚食人下意识合拢了花瓣……然后被一脸震惊的人形魔物揪下花瓣，丢进茶壶。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赶紧收拾了心情，单膝跪地：“尊敬的领主大人，我并不知道您的莅临。”

　　球球猫猫拍了拍罗丹的头：“你不是要了解城中居民吗？要了解什么你快过去问。”

　　罗丹：“我当然会问他，但他现在是在向你行礼。”

　　球球猫猫：“你把他拉起来不就行了吗？”

　　罗丹：……

　　人形魔物：……

　　因为球球猫猫才是地下城唯一的王，他们还是按照球球猫猫的意思去做了。

　　一人一魔的手握在一起，同时叹了口气。

　　并且都在往好的方面想：地下城的王这么不拘小节，兴许会比正常或者残暴的魔王好相处一些。

　　由于院子里都是流口水的晚食人，人形魔物就把罗丹带进了房子里，给他泡了一壶食人花瓣的茶，端上了一盘加了食人花蜜的点心。

　　人形魔物简单自我介绍：“哈克蒙，一只平平无奇的花海恶魔，擅长培养各式各样的魔物侧植物，会做点心，单身。前段时间通过出芽生殖的方式生了五只孩子，丢到地下城外放养了。”

　　罗丹掏出笔记本记了起来：“就是说，现在住在地下城的只有你，对吗？”

　　哈克蒙看着窗外：“这些花和树都是我的家庭成员。我需要它们做点心，它们也很能生长，所以，数量每天都在变。”

　　勇者进行魔口统计的第一步就遭遇了困难，痛苦捂脸。

　　最终只能写：夜松树与晚食人若干。

　　他放下笔自我介绍：“罗丹，接到冒险者工会的调令前来地下城。现在是魔王陛下的收藏品。”

　　猫猫骄傲仰头。

　　哈克蒙：……

　　你这个职业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

　　罗丹道：“作为收藏品，我的工作是帮助魔王陛下建立……”

　　他痛苦停顿一会儿，受到了来自猫猫的凝视。

　　“魔导机械之城，今天先了解一下地下城的基本情况。请问你知道还有哪里有其他居民吗？”

　　哈克蒙摇头：“地下城的样子从来没有变化过，也不像地面城市一样有四季轮转。在地下城定居的魔物们为了追求新鲜感，总是在搬家。我建议你先熟悉熟悉一共五层的地下层，再去认识常常搬家的魔物们。”

　　“五层？我以为这一层已经是全部了。”罗丹有些吃惊。

　　光是他们今天走过的路，就有一座小城从城头到城尾那么远了。

　　这座地下城，说不定比人族的王城更大。

　　而这只是五分之一。

　　哈克蒙摇头：“你太小看领主大人了。”

　　罗丹的声音有些颤抖：“全都要建成魔导机械之城吗？”

　　猫猫确认：“对。”

　　甚至抬起前爪，跟罗丹击了个掌。

　　被迫击掌的罗丹：……

　　魔王猫猫真是全世界最可怕的生物。

　　但谁叫他喜欢呢？

　　罗丹神情恍惚地起身往外走。

　　沿途的晚食人试图去咬他的脚。

　　被他无意识剁成花泥。

　　哈克蒙赶紧端着盘子跟在后面，把食材收集起来。

　　最终，罗丹耗费了两天，吃着水煮猫粮，参观完了五层地下城。

　　除了第一层的黄土城市外，还有以冰做墙的冰霜之城、以冷凝岩浆为墙壁的火焰之城、以珊瑚为建材的鱼水之城、遍地都是珍贵矿石的矿产之城。

　　每走完一层罗丹就更萎靡一分，走完五层，他抱猫痛哭：“我们不建设魔导机械之城了，可以吗？”

　　终于消化完了水怪肉的猫猫乖巧地团在他的怀里，轻轻擦去他的泪水，用影子领主能够拿出的最温柔的语气道：“当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