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深渊后我变强了》夜明昭昭

39、第 39 章

　　光芒吞噬了她的躯体。

　　西娅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旋即也毫不犹豫地追寻着那飘摇的衣摆坠落了下去，身后各式各样的惊呼都化作了呼啸在脸颊边缘的大风。

　　风止静。

　　夜弥丝徐徐睁开了双眼，她独身一人站在如同木偶般的人群之中。她一动，世界开始喧嚣。

　　这里明亮的简直就像是天堂。

　　无数精美的镜子悬于半空中，它们反折出来的光在那些波光粼粼的镜面中旋转、跳跃，亲柔地起舞。

　　人类和恶魔们推推搡搡，环绕在她的身边，想靠近却又不自觉心生胆怯，唯有那热切的目光明晃晃地表达出了他们心中的所思所想。

　　神圣庄严的教堂屹立在他们的身后，漆黑的穹顶在镜子的照耀下旋转出五彩斑斓的颜色，稚嫩的祈祷声伴随着花香逐渐飘远。

　　夜弥丝神情恍惚了一下，她认出了这里的所有人，准确来说这儿的每一寸土地都来自于她曾经拥有过的神国。

　　神明的美梦啊。
　　真好。

　　夜弥丝的目光穿过人群，终于落到了教堂前一直等候着她的那个人身上，火焰般的长发几乎在瞬间撩动了她的心弦。

　　那是她的海瑟安啊。

　　人群如潮水般散开。
　　自信骄傲的女骑士迎着光辉向她的神明走来，至始至终从未改变过的信仰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生命之源。

　　骑士单膝跪下，献出自己的忠诚。
　　神官忠诚祷告，献出自己的信仰。
　　新生的羔羊们虔诚跪地，热切地呼唤着自己的神明给予注视。

　　“女神，请与我签订契约吧。我发誓作为信徒，我将把我的一切都献予您，我的生命、我的思想、我的躯体……”海瑟安面带微笑，一如既往。

　　然而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了她的唇。

　　所有未曾说出口的宣誓之语被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夜弥丝定定地看着她的大神官，缓缓阖上了双眼。

　　“请恕我拒绝。”

　　即便难过到不忍说出口，可夜弥丝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而眼前这座已经消亡在过去的永夜城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它证实了这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光亮消失。
　　“神”抛弃了它的“子民”。

　　寂静的黑夜中，传来了海瑟安微不可闻的询问声，作为记忆的复制体，她理所应当地感到困惑，甚至还有一些委屈。

　　“为什么？”

　　“夜弥丝，为什么你不愿意为我留下来？”

　　身为被抛弃的信徒，海瑟安既没有歇斯底里的发疯，也没有精神不稳定到想要弑神，她的为人准则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只是需要一个足以安慰她的借口。

　　夜弥丝俯身，将手放在了她的头顶，像是刚见面时为她赐福那样，她斟酌着语句，清晰而又郑重地说道：“海瑟安，信仰并不是你生命中的全部，世界上有更多值得你去欣赏、去热爱的东西。”

　　“身为人，你首先是自由的。”

　　从信仰中汲取力量，而不是把自己困守在这日复一日的牢笼之中，从记忆之海中诞生的生灵又何尝不是真实存在呢。

　　海瑟安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停留在这里了。作为记忆的自己，她始终是要回到记忆的主人那里去的。

　　她轻声道：“望你珍重，夜弥丝。”

　　海瑟安站了起来，身形像是破碎的镜子一样逐渐消散，夜弥丝静静地看着她消失在眼前，连带着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群。

　　他们想要呼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怨恨，却不知道该怨恨谁；最终只能无奈地化为记忆的尘土。

　　生命的逝去就是这样无可奈何。

　　夜弥丝将眼前的一切都牢牢记在了心里，她伸出了自己的手，神力流转下不见一丝一毫的伤痕。

　　昏暗的视野瞬间被打碎。

　　她不带任何一丝留恋地走了出去，朝着自己的目的地，抛却身后的一切苦楚，残酷而又带着婉转的柔情。

　　夜弥丝始终没说的是——终有一日，她们仍会相遇，不在虚假的梦境，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轻易说出口的誓言容易忘却。

　　铭记于心的却刻骨永存。

　　“恭喜你，通过第一层试炼。”

　　冥冥之中，一股恢宏而盛大的气息降临了此地，不是偷跑出来的那一缕深渊意志，而是那盘踞在深渊最底层，维持深渊永恒运转的那抹真正意义上的伟大存在。

　　夜弥丝抬头，静默了一瞬，轻声道：“向您问好，深渊意志。”

　　实际上，她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在神明们的记忆传承中，祂们一向和各大世界的意志不对付，毕竟谁会喜欢跑进自己家，在各个角落耀武扬威的可恶蟑螂。

　　不把祂们揪出来摁死，世界意志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然神明们也有好有坏。

　　起码深渊意志对夜弥丝的态度看起来就还不错，当然这也是因为祂已经被外来者们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家，心有余而力不足。

　　祂所有的心思都在维持深渊的运转上。

　　于是祂象征性地在天上勾了一道扭曲的笑脸，就干脆利落地把夜弥丝放进了后面的试炼中去。

　　不过，祂仍然希望夜弥丝能成功。

　　毕竟在世界线失败了几十次之后，祂已经逐渐学会摆烂，一个被命运之神青睐的存在总比祂那叛逆的“儿子”……靠谱的多吧？

　　一点希望足以燃烧起整个世界的火焰。

　　夜弥丝看到了那歪歪曲曲的笑脸，敷衍中却又暗戳戳地饱含着期待，她露出了进入这里以来最轻快的笑容，“深渊的主宰者，您是否能告知我，她们都在何时何地？”

　　夜弥丝仍记挂着她们的存在。

　　比信徒更紧密的关系将她们牢牢地联系在了一起，她们是同伴，更是行走在的同一条道路上的相互扶持者。

　　深渊意志的声音如雷鸣般轰隆作响：“每个生灵心目中的渴望都不尽相同，你们不会每时每刻的相遇，却足以看清所有的终点。”

　　“去完成你的试炼，孩子。”

　　不再是外来者，夜弥丝的心中好似被赋予了一抹安定，就像是被系上了线的风筝，你可以飞得足够够，却不至于在回头时迷失了方向。

　　这一刻，她被这个世界真正认可了。

　　外神们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世界本源就这样彻彻底底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被世界意志亲手奉上。

　　夜弥丝笑了笑，放任自己坠入了深渊的更深处，温柔的风环绕着她的身躯，如同回归了母神的怀抱。

　　这是试炼，也是馈赠。

　　就在夜弥丝还想询问一些关于乌若涅尔的消息时，深渊意志已经飞快地离开了此地，祂暂时不想听到有关于那个逆子的任何东西。

　　否则一回想起来，世界意志都要为之吐血。

　　夜弥丝只好收拢了自己的心绪，在她又一次落足了地面之后，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城墙，雪白的墙壁流转着淡淡的神力光辉，象牙色的书本雕像静静地坐落在城池的最中央。

　　这里是千年前，智慧之神掌控下的不朽国度，知识与财富的神国。

　　夜弥丝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逆着时间的长河来到千年前，那个她也曾懵懵懂懂的时期，时间仿佛未曾褪色。

　　不是所谓的梦境。

　　夜弥丝忽然理解了什么是真假虚幻不分，你觉得是真就是真，你觉得是假就是假，而她已然深陷其中。

　　深渊的磨炼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城中的书本雕像忽然翻动了起来，她的到来已经被某些存在知晓，柔和的神力波动打开了大门，一道神影转瞬就来到了她的眼前。

　　祂手中怀抱着一本无字之书，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良久才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笑道：“原来是夜之女神啊，你今日怎么会想到来我这儿呢？”

　　夜弥丝心跳放缓，按照记忆中千年前的自己行了一个见面礼，脸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怎么了，老师。您今日不欢迎我吗？”

　　是的。

　　千年前，海兰特冕下曾是教导她的老师，毫无意义祂也曾是最熟悉她的那个人，一丁点的不同都足以成为致命的弯刀。

　　海兰特冕下的神力深不可测。

　　夜弥丝现在才发觉，千年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单纯愚蠢，她竟然认为那样一个可怕的家伙是一个温和可亲的神明。

　　她感觉自己再面对一座海洋底下的浮冰。

　　海兰特收起了自己的威势，将手中的书本合拢，他将手指抵到了自己的太阳穴边，揉了揉，有些苦恼地笑道：“这不是自从你带回了那几个神之子后，就一直没怎么来看望老师嘛。今日感知到了你的信息，还颇为惊讶。”

　　“不过既然来了，要不要参观下老师的神国，也对你以后建立自己的地盘有所帮助。”他眨了眨眼，笑意莹莹地伸出手，做出了邀请。

　　夜弥丝缓缓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尽量忽略海兰特怀中只是微阖着的书本，底下的神纹一闪而过，那是一个神术……几秒内足以碾杀一位新生神祇。

　　她之前从未发觉，海兰特老师对自己有很强的杀意。

　　为什么？

　　夜弥丝将疑问埋藏在心底，镇定自若地笑道：“好啊，老师。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海兰特不置可否，脚步轻松地在前方带路，一路带着她来到了城市中最大的那座雕像下面，书本终于啪嗒一声合拢了。

　　他转过身，先是把这座城市建立的起源介绍了一遍，然后话题转到了雕塑之上，“全知之书，我最伟大的作品之一。夜弥丝，如果你有想要询问的问题，也可以问祂哦。”

　　夜弥丝柔和道：“谢谢老师，我并没有什么想问的。”

　　她的眉宇间隐含着一丝忧愁，又带着新生神祇特有的生机勃勃和令人厌烦的愚蠢和想当然的天真。

　　真是令人作呕。

　　海兰特皱了皱眉，脸上却维持着那副好老师的模样，毕竟眼前这位女神也曾是祂的作品之一。

　　忽然间，他冷不丁问道：“那夜弥丝，你身上的神力是怎么回事？”

　　他能察觉到她身上作为夜之女神的神力已经逐渐不纯净了，斑驳地就像是夹杂了某些他极其厌恶的东西。

　　海兰特有种自己的作品被玷污的感觉。

　　毕竟夜弥丝融合夜之女神的神格，可是他一手缔造的后果，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眼中的天真彻底熄灭的场景了。

　　夜弥丝面对这样的恶意当然不是全然无知。

　　她竭力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反胃感和想要弄死海兰特的心情，平静地说道：“老师，我觉得夜之神格与我并不匹配。”

　　“……是吗？”海兰特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他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个所谓的学生，心绪起伏不定。

　　她竟然敢反抗我的权威，不过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可怜又可笑的傀儡！

　　就在他想要发难的时候，夜弥丝眼睫微垂，手掌摊开露出了一颗散发着奇妙光辉的晨星。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眼中含着奇异的微笑：“老师，这是命运给予我的指引。”

　　即便是您也不能违背命运女神的旨意。

　　夜弥丝没有想到，乌若涅尔送给她的礼物竟然在此时发挥了莫大的作用，同时深渊意志地肯定也给予了她立足于世的锚。

　　起码让她在听到那所谓的真相时，不至于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谁要摧毁她的意志，她便予其一场挫骨扬灰，如此她才能心安理得。

　　海兰特神色不定，说实话祂也并不太理解命运那个疯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不过的确没有一位神明可以逃脱命运裹挟着的伟力。

　　他深深地看了夜弥丝一眼，咬牙切齿地笑道：“好啊，真不愧是我的好学生。”

　　不过没关系，他即将得到一个最好的作品了。

　　想到这，他忽然笑了起来，慢悠悠地说道：“夜弥丝，你送了老师这么一份大礼，我很是感激，所以老师决定也要送你一份大礼。来了这么久，你还没有见过兰登吧。”

　　“那么夜弥丝，你想要见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