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乌鸦嘴》青鹤

4、四

　　四

　　敖丙没出过远门，一下山头打开师傅画的地图，脑子直发懵。
　　乌鸦蹲在他的肩头，伸着右边翅膀替他指点江山，羽翅尖戳在纸面上一点一点，你走到这，这，再拐过这，这，就到啦。
　　噢……敖丙似懂非懂，可是我要怎么走到这呢？
　　这上边不是写着吗？到了山口往东走三里路啊。
　　那…东边在哪边呢？
　　你往右边走！右边！会不会？！
　　敖丙悟了，连连道谢，卷起地图照乌鸦的指示右转前行。

　　你师父为什么让你回家啊？
　　不知道，他说我很久没有回去了，让我回家看看。
　　很久吗？多久啊？
　　十年吧。
　　乌鸦一吓，你这是修道还是出家啊？
　　敖丙认真答道，其实修道和出家没什么不同的，最后都是孤家寡人。
　　这话有些深意，乌鸦静下来品了片刻，那你为什么不出家，敲钟不是比做法简单吗。
　　我怕冷呀。
　　啊？
　　敖丙看着他，指指脑袋，头会着凉。
　　乌鸦给逗笑了，行吧，那你都修些什么道啊？以后打算飞升吗？
　　我不想做仙人，凡人就很好。
　　为什么？
　　仙人不能吃饭呀！
　　乌鸦一梗，吃饭有啥关系，成仙了就不会饿了，无所需便无所求，清净自由，这不是你们修道之人的境界吗？
　　敖丙却摇摇头，我才不要，饿了吃饱就会很高兴，不会饿就少了一种高兴，什么都不会，那就什么都不高兴了，为什么要当神仙？
　　哪吒哑然。

　　过了三里地，敖丙照着地图入了一片梧桐林，空气开始有些躁闷，行至林间深处，天降大雨，敖丙才惊觉自己忘了带伞，叫那豆大的雨珠打得措不及防，抱头鼠窜，想在树下避雨，天边却又响起一声惊雷，吓得他不敢久留，一路狂奔。
　　不是你跑啥？！
　　师父说打雷的时候不能躲在树下。
　　说完又将跟随在他身侧的鸟儿抓了下来，塞进怀中，你也不要乱跑噢，翅膀湿了你就飞不起来了。
　　那你也太小瞧我了，本大王可不是普通的鸟，我可是妖怪！
　　可你也是我的朋友啊，我比你大，应该照顾你。
　　什么？！乌鸦有些好笑，无知的傻子，你知道我多大岁数了吗？
　　敖丙低下头，顺着他鼻尖下落的雨水滴落在哪吒的脑袋顶，我是说我长得比你大呀。
　　乌鸦两颗漆黑的眼盯着他好一会，那滴雨仿佛带着敖丙身上的温度，沉没在它的心扉，最终不再言语。

　　敖丙意外找到了个山洞，洞不大，却很深，风雨不进，当即猫腰钻了进去，落汤鸡一样坐在洞里边最隐蔽的地方，浑身发抖。
　　乌鸦实在看不过眼，翅膀一挥，便是个无中生有，地上突现一堆干柴，再一点，火光冲天。
　　敖丙捂着鼻子直咳嗽，哪、哪吒，火是不是、是不是太大了……
　　咳抱歉抱歉，我出手太猛了。
　　敖丙见火势开始转小，在洞中被照亮的一切里找到几根枯木，解开腰带简单缠了几下，支了个架子靠在火堆旁，将湿透的外袍脱下来挂上，一边烘一边道谢。

　　哪吒却是有意激他，问道，你看，还得是有点仙术好使吧。
　　敖丙更正道，这是妖术。
　　哎你怎么抬杠呢？你管它什么术！我就问你，你这会要是没有我，你一个凡人打算怎么办啊？
　　人哪有这么容易冻死呀。
　　嘿你！行！乌鸦换了个话题，那你告诉我，就这地方，你不冻死也得病一场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打算自生自灭啊？
　　敖丙不解，你这样说我觉得是不对的。
　　愿闻其详。
　　假如我会仙术，那我便不需要你了。
　　乌鸦一愣。

　　还语塞之间，敖丙又伸手把它提了出来。
　　鸟类惧水，敖丙将乌鸦的翅膀展开，攥着袖口擦干了，再凑到火前细细烘烤。
　　乌鸦顿时眯起了惬意的眼，宛若有人替它沐浴更衣，甚至出了声敖丙听不懂的鸟叫。
　　那是乌鸦最原始的声音，啊啊一声，听不出内容，只知并非生气。
　　我弄痛你了吗？
　　乌鸦摇摇头，抻直了脚爪躺平了，你别光给我擦，你自个儿也整整。
　　敖丙下意识抹了把脸，笑道，不要紧，火这么大，一会就干了。
　　火光里他干净的脸庞就像一块年糕，嘴一咧，既白又软，乌鸦盯着他看，心情畅爽，又被他打理得浑身舒坦，不多时便歪着脑袋在那有些潮湿的衣襟中睡着了。
　　敖丙见它睡熟，唯恐扰他清梦，不敢再动，又担心它羽翼未干，只怕是会生病。
　　敖丙有些为难，左思右想，灵机一动。

　　哪吒是被热醒的，睡梦里始终有股源源不断的火舌舔着它的脊背，汗都发出来了，迷糊里睁开眼一瞧，顿时眼睛都吓突了。
　　敖丙！你是干嘛？！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靠着石头小睡的敖丙一个激灵跟着醒了，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乌鸦气得舌头险些打结，伸着脑袋破口大骂。

　　谁教你把我穿在棍子上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