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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谁是凶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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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嘉棠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当然知道花满楼的眼睛看不到,甚至也亲身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明明知道身下的礁石和周围的海浪,同样也能感受到阳光嗅闻到海风,但眼前却一片漆黑,感官和视觉完全割裂。
但并不是不能适应,独自坐在礁石上的蒲嘉棠这样想着。
只是看不到而已,但花满楼其他感官都好得出奇,哪怕看不到也能轻易判断出物体的位置,甚至比蒲嘉棠自己健全的身体更加敏锐好用。
然而在终于等到一艘船之后,他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愚蠢。
独自一个人的感觉和与一船人一起的感觉截然不同,他能听到每个人的说话声呼吸声衣物摩擦声,能听清每一句寒暄每一个停顿,他更能判断每个人的位置甚至每件东西的位置——因为风会从它们身侧绕走。
但他也只是“知道”而已,因为他完全看不到。
甚至还没来得及等他适应,就已经马上要上船了。
虽然在各种意义上晋江出品的系统都不够靠谱,起码在这件事上没有坑他。即使上船过程曲折了一点,但到底是从那块礁石上重回人类世界了,完全称得上可喜可贺。
如果不是上船之后系统突然提醒他周围全是目标人物的话。
在他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已经给每个人都打过招呼之后。
蒲嘉棠努力维持着平静:“所以,不是应该在上船之前就提醒的吗,为什么不早点说?”
系统小小声:“就,突然卡了呀。你应该明白的呀棠棠。”
棠棠不想明白。
“答应我,下次提前准备可以吗?”蒲嘉棠维持着微笑,在心里咬牙切齿。
系统忙不迭答应下来,然后把周围所有的人一一标注出来讲给蒲嘉棠听。
楚留香、胡铁花、张三、金灵芝……蒲嘉棠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蝙蝠传奇的剧情。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听见海阔天的问话:“阁下好俊的身手!只是既然有这样的好功夫,怎么会流落荒岛?”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慌乱中变了脸色,又想起绝对不能ooc的要求,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完了。蒲嘉棠站在甲板之上,阳光将甲板晒得反光,他的指尖却是一片冰凉。
第一个任务就要被搞砸了……
“不要慌!”系统平时听起来聒噪的机械音从来没有这么沉稳可靠,蒲嘉棠下意识就选择了听从,“放松心神,用心感受,你一定能做到的。”
放松心神。
阳光和海浪一同涌入,酒香与潮腥味交织在一起,伙同五十余种复杂难辨的“人味儿”铺天盖地涌来。这一刻他的存在似乎已经消弭,只剩下处理信息的部位仍在工作。天地之间只剩下花满楼,而花满楼看到了其余的所有。
用心感受。
黑暗也并不可怕,在摒弃一切多余想法之后完全的黑暗反而让人安心。属于蒲嘉棠的部分在黑暗中安心沉睡,于是躯壳的本能占据上风。
于是重回人间,不是蒲嘉棠,只是花满楼。
楚留香笑道:“听闻海上有仙山,若是寻仙而来,倒也能称得上是一件奇事。”
胡铁花一听便知道楚留香是为了给花满楼解围,附和道:“岂止是一件奇事,简直比自身自卖甘做奴仆还奇得多!”
他一路上一直对张三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果然是对张三恨铁不成钢还是因为金灵芝花了五千两买张三。
张三笑眯眯感叹:“是啊,总比某人口口声声说不到时候喝酒也奇得多。”
胡铁花冲着张三撇嘴,金灵芝冷哼一声,冷着脸转身走了。
花满楼只是听着,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一个聪明人永远能够知道什么时候闭嘴,幸好花满楼并不太笨。
正在这时,一个水手走到甲板上,虽然尽力遮掩,却挡不住难看的脸色。海阔天本就因为花满楼上船不太顺心,看到船员这样的脸色更是气不顺,怒斥道:“做什么这副死样子?”
那水手得了叱骂也不理论,苍白着脸伏在海阔天耳边小声开口。但在场的都是什么人?声音再小也如同平地惊雷一般,惊得众人霍然起身。
船舱里竟有六口棺材!
海阔天久经风霜的脸上也忍不住变色,下意识瞥向无人知晓身份的丁枫,又硬生生收回目光。“诸位不如一同前去看看,这般离奇之事,只怕比海上仙山也不遑多让了。”
就算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捎带花满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不忘初心。
他既然这么说,其他人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这种事既然听说了,不去看看怎么行呢?
船上一共十七个水手,全部都住在船舱下面。同时这里还堆着几篓鱼和各种杂货,混杂在一起味道可想而知。
在场都是老江湖,不会因为这点味道有什么反应,哪怕鼻子最灵敏的花满楼也没有皱一皱眉头。最值得关注的,是摆在船舱中间的六口棺材!
只有胡铁花不以为然:“这是何意?”
“海船上本不会有棺材的。”海阔天慢慢地道,“这六口棺材,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更不知道……会往哪里去。”
阳光穿不透甲板,这甲板之下的船舱从未这么寒冷。
“谁也不知道,谁也没看见?”胡铁花愕然道,“难不成这六口棺材是凭空长出来的不成?”
海阔天只是摇头:“说来凑巧,我每次航行之前,都要重新检查一遍货舱。方才因为……”他朝花满楼那看了一眼,“停泊片刻,原本是不用再看的,只是花公子是贵客,自然要为客人收拾一番。”
“所以你让人来货舱找找有无多余的被褥,结果正好看到这六口棺材。”楚留香并非疑问。
“一点不错。”海阔天道。
胡铁花环顾四周,道:“送来六口棺材又如何呢?我看这木头倒是不错,兴许还能换两壶酒喝。”*
这下就连花满楼都忍不住叹气了。
张三叹着气对他解释:“若是你有这样的本事,花了这么多力气,费了这么多工夫,难不成只是为了让人换酒喝?”*
胡铁花悠然道:“若是我有这样的本事,花了这么多力气,费了这么多工夫,当然是为了换酒喝。”
“跟酒鬼是说不通的,这原是他的老本行。”楚留香板着脸,却忍不住眼中的笑意。
花满楼道:“这也是一样好处,只想着喝酒,自然就不会想着做坏事了。”
胡铁花先前见他一手轻功出神入化,再看他风姿无一不让人心折,早就认定他是个好人。现在听他说话有趣,更是欢喜,忍不住大声附和。
“他是个大酒鬼,旁人却不见得。若只是为了换酒喝,这船上所有的酒都搬下来,我也愿意交这个朋友。”楚留香道,“只怕他不想着喝酒,只想着做坏事。”
张三道:“这么一看,这棺材的意思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简直比我喝过的酒还清楚。”胡铁花喃喃道。
楚留香摸着鼻子道:“一共六口棺材,我们却有十一个人。”
“只有十个人,别忘了,花满楼刚刚才上船。”
楚留香勾勾嘴角,不置可否。
海阔天声音干涩:“我和向飞天是海上的汉子,用不着棺材。”海上的人死后都是海葬,从大海来回大海去,棺材只有陆地上的人才需要。
“所以,有人倒是替我们找了个好去处。”胡铁花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张三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猪。
“是啊,我已经看见这棺材里都躺着谁了。”张三故意压低了声音。
胡铁花下意识问道:“谁?”
张三声音缥缈,像是从天上传来的一般:“一个躺着你,一个躺着楚留香,还有一个似乎是个女的……”*
他的话在船舱中回荡,像是传闻中索命的阎王下了命令,被阎王点过名的人谁还能活过今晚?哪怕明知道张三是故意如此,但一时间众人皆是冷汗涔涔,只有楚留香和花满楼面色如常。
越离奇的局面楚留香便越冷静,这才是他次次都能够死里逃生的关键。而花满楼则是他天生的乐观与豁达,和与陆小凤在一起经历的种种惊险之极的古怪事情。
但在一片恐慌之中,这样的表现就格外显眼起来。
“要死八个人,剩下两个人自然就是凶手。”海阔天突然出声,打破了那种无声的恐怖寂静。
丁枫看向海阔天:“海帮主某不是怀疑公孙劫余和白蜡烛?”公孙劫余脸上满是狰狞伤口,白蜡烛是他的徒弟,两个人从上船开始就是一副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的模样,一直躲在船舱里从不见人,所以难免丁枫有这么一问。
海阔天脸色更加苍白,不知是否因为丁枫戳中了他的心思。
他突然大声起来:“不错,我当然觉得他们可疑。可现在这艘船上岂不是有更可疑的人?”
胡铁花问道:“更可疑的人?你说是谁?”
“就是他!”海阔天一手指向花满楼,额头不停渗出冷汗,“他难道还不可疑?”
“这艘船平时从不会停,只有今日为他停了一会,就这么一会工夫船上就多了六口棺材。他上船的时候,我们都在甲板上,所以谁也不会去注意货舱的情况。”
胡铁花似乎觉得海阔天说得全是胡扯,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既然花满楼上船的时候,我们都在甲板上,所以自然就不会有第二个花满楼偷偷把六口棺材搬进货舱,对不对?”
海阔天厉声道:“他一个人自然做不到,可焉知他没有同伙?他孤身一人守在必经之路上,自然是知道我们会被这样离奇的事情吸引目光,其他人就趁机偷运棺材。所以等他上船之后,这些棺材才正好出现在货舱!”
海阔天的推理实在很精彩,想象与证据完美融合,逻辑完全可以自洽。
如果花满楼不是当事人,恐怕也会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