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扬州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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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三分明月，两分独照扬州。
我爱扬州，心心念念，梦里相思，那里的烟雨如画，是我一生珍藏心底的爱恋。
我叫姜雨柔，如果没有遇见她的话，我本应该是扬州城外一无名无姓的小小乞儿。
她，是京城姜府的二小姐姜雨惜。
那一年，扬州地界天降大旱，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瘦骨嶙峋的身体，衣衫褴褛的人群，无穷无尽的饥饿，筋疲力竭的虚弱……再往后走很长一段日子里，都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切的一切，在后来的丹青史册上留下轻描淡写的一句：庆德十六年，扬州旱，人相食。
那时我不知她的身份，只当她是普通富贵人家的落难小姐，她带着一个9岁的男孩逃难，遇到了我。那一年，她12，我11。
那是一个雨夜，在扬州城外的一个破庙，我路过躲雨，她和男孩已经在里面相依着睡去了。我推开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惊醒了角落里的她。
我一开始没瞧见她，但我直觉雨夜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不大可能没有人，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摸索进一个角落里躺下。
我没敢轻易睡过去，那时候有的地方已经开始人相食，我怕自己在睡梦中进了谁的肚子里去。
过了很久，我听见有男童睡梦中呢喃的声音，接着有人起身。我手中攥紧了我用竹子削的尖刺。
“阿录乖，睡吧。”一个很轻柔的声音。
黑暗里看去，她和我们这种流浪的孩子并无不同，同样破烂不堪的衣服，同样憔悴发黄的面色，同样身如浮萍，同样饥肠辘辘。
但我就是觉得她不一样。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她声音里，有我们这种人此生无法企及的温柔。
偷她的干粮，是我这辈子最后怕的事情，要是那三天她没能活下来，要是没有再遇到她，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时的我偷的毫无顾忌，逃荒的人群中没有仁义，没有道德，旱灾所至，腰缠万贯也不抵不过一粒米粮。
我遇见了小胖头，这可不是好事情。
他比我大两岁，平日里惯会抢夺我的东西。
但是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一口饭就是一切。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那么拼命护食，半身血污半条命，换来他抢劫不成，和他口袋里剩下的食物。
我洗了把脸，晕倒在溪边。
她救了我。
真的很不可思议，居然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救人，愿意袖手旁观的我都要称一声善人了。
但是她救了我，她说，很多时候总是无能为力，但还是想尽一尽力。
真傻。
从那以后，我们便相伴而行，风餐露宿，挣扎求生。她叫姜雨惜，她带着的男孩叫阿录，她为我起名姜雨柔。
她说他姐姐所嫁非人，被婆家磋磨致死，她带着姐姐的孩子逃到扬州投奔小舅家，恰好遇上大旱。
那一年，京城动乱，先皇驾崩，太子遇难，年轻的三皇子继位。
直到三个月后，朝廷的赈灾粮终于发到了我们手里。
“雨惜姐姐，太好了！我们不用死了，我们活下来了！”
“傻丫头，对啊，我们活下来了。”
她带我住进了扬州刺史徐大人家里，我没想到她说的小舅，竟是这般大人物，我这辈子未曾见过那么大的宅子，那么多的漂亮婢女。
我们在扬州城住了5年，她教我琴棋书画，徐大人请来的老师教导我们读书写字。其实主要是教我和阿录，因为雨惜什么都会，五年时间，她几乎阅尽了徐大人家中藏书。
有老师教导阿录武艺，我时常偷偷学武，自幼飞檐走壁的乞儿怎么会不爱武，那一日，我在府中的老槐树上浅睡，听见下面徐大人在对雨惜说话。
“雨惜，你早就到了该嫁人的年龄，可是你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你才思敏捷，聪慧异常，若非生在姜家......”
“舅舅哪里话，生在姜家，是雨惜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雨惜也不愿嫁人，如我姐姐那般被束于高墙。此生惟愿逍遥自在，阿录一生安康顺遂，再无他求。”
“不想报仇？”徐大人神色复杂。
“先帝已经死了，莲妃做了太后，章家在朝中一手遮天，雨惜一介女流，自保尚且艰难。”雨惜说的很平静，“阿录九死一生才保住了性命，我也不愿他，再次涉险。”
“雨惜，非我有意逼迫你，如今朝中章家一党贪污腐败，清流日益强大，几位位高权重的阁老都知道先皇后所生之子有可能还活着，都在明察暗访，我，真怕护不住你们。”
“舅舅无须担心，既来之，则安之。”
5年时间，我就算再钝，也知晓雨惜和阿录的身份不那么简单，但是当真相摆在我面前，我却恐惧得难以言说。
姜家？那个被满门抄斩的姜家吗？
雨惜是，那个悬梁自尽的妖后的妹妹吗？
“柔儿，在想什么？”那天夜里，雨惜来找我。
“没，没什么。”我眼神躲闪，我自知以她的聪慧，我的心思怕是无所遁形，索性也不再犹疑。
“雨惜，你会离开我吗？你会回京城吗？他们会对你怎么样？”
“你今天都听见了。”雨惜叹了口气，“我也怕我护不住你。”
我急了，扑上去抱住她：“不用你护我，我当乞丐都能长大，我总归能活下去，你不能放开我。”
她笑了：“想什么呢？傻丫头，我怎么会放开你。”
那夜的蝉鸣分外动听，我在她温柔的目光中不自觉地靠近。
“柔儿，我想自私一回，就一回。”
“嗯，自私一回吧，不要放开我，我准你自私。”
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阿录终究被接回了京城，清流们准备联名为姜家和先皇后平反，诛章党，清君侧。
雨惜是阿录最好的谋士，运筹帷幄之中，一步一步的安排，疏而不漏。
“雨惜，你好厉害，他们明明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却想不出办法阻止你。”
“柔儿，这就是阳谋，坦坦荡荡的阳谋，我姜家满门忠烈，不会原因靠阴谋诡计夺回荣耀。”
长风穿堂而过，我将莲子羹放在桌案上，跪坐下来，环住她纤细的腰身，与我的女孩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愿以我一切所有，换那一刻时光。
我们成功为姜家平反，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雨惜和阿录在一次出门时遭遇了刺客，雨惜以身护卫阿录，一箭穿心，当场毙命。
“柔姐姐，小姨她......”阿录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我也不知，怎么面对他。
我独自回了一趟扬州城，在槐树下醉了三天。
三天后，我赶回京城，雨惜一生所求，无非政治清明，天下安乐，今上无才无德，难堪大任，我要替她完成这一切。
“姜雨柔不再是姜雨柔，原作殿下手中之剑，全雨惜夙愿。”阿录看着我长跪在地，竟不知所措。
我终究不及雨惜聪慧，论谋略远不及她，论武功也不过是一把锈剑，远不足以克敌。
姜家昭雪后，阿录重新叫回他本来的名字：李录，被封亲王。章党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两派相争不下，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旷日持久。
阿录喜欢我，我看得出，却无法回应。
“柔儿，小姨就那么好，这么多年，你虽然在我身边，但是心里从来只有她，对吗？”
“殿下何须问我。”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有什么好说呢。
“柔儿，小姨死的时候你已经18了，现在又是几年春秋，你却依然是十几岁的模样，你说，你是不是不会老？”
我没说话，心中却觉得不妙。
“柔儿，你愿不愿意，去侍奉皇帝。”
我心神巨震。
“愿意吗？”李录的目光紧逼着我。
“愿意。”我怕什么，我早已无所畏惧。
后来我们棋差一着，阿录奉命前往北疆犒军，一去不回。
但我相信他没死，那个孩子的命够硬，死不了。而我，不会叫他失望。
我成了祸国殃民的柔妃，昔日扬州城小小乞儿，却可以成为风华绝代的美人，得帝王独宠。
我期待你给我惊喜，阿录。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扬州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