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第 43 章 ...
-
腊月十八,黛玉与林如海在风雪中乘船回到京城。
看到在风雪中撑伞等他们的月皇叔,黛玉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们父女进京,是早就给两家舅舅送了信的。大舅舅那边,今日恰好是迎春姐姐请期,以确认成婚大吉日子的时候,根本腾不出人手来,她与爹爹也是理解的。
但,二舅舅那边,总说最疼她的外祖母可就在二舅舅那边呢。怎的就派了两个三等仆妇并几个小厮在一边的棚子里等着? 宝玉整日说她是他心底里最重要的人,如今也不见人。可见,他们的话,都是说着好听,并非真心。
黛玉不肯往深了一面想,只是说自己进京日子不够好,大家伙都不得空。
可谁曾想,那个最没关系的人,天寒地冻的,就为了等她呢。
黛玉为何这般笃定他是等她的?
因为船才靠岸,他便撑着伞走到前面迎着爹爹,“林大人,辛苦了。请您与林姑娘快些上马车。”
林如海正要拒绝,一道清脆的童声穿过风雪,“林姑父!林姐姐!快来,好冷哇!”
“瑭儿?”
林如海与林黛玉都惊呆了。他今日不在家里,怎的出来了?
“今日我去跟靳雨道喜,被他碰见了,知我要出城接你们,便赖着要一道来。他又拿着甜汤跟靳雨碰过杯,靳雨也就许他出来了。”见着黛玉来了,月皇叔又不自觉地自称“我”。
话至此,黛玉与林如海都笑了。可想得出来,贾瑭那赖着要出门的顽童模样。
这时,贾瑭还想趴着车辕下来,被旁边的一个侍卫挡住了,只好又叫他们。
于是黛玉带着紫鹃、雪雁,就上了贾瑭所在的马车,而月皇叔则是与林如海坐的另外一辆马车,飞快地往林家的宅子赶去。
倒是林家管是备着的马车是没用上,跟在后面有些凄凉罢了。
到了林府大门前,叫林大管家开了左侧门,让车马能顺利进府去。
林如海想请月皇叔到前院客厅稍坐,但是月皇叔以林如海与黛玉要歇息为由婉拒了,“林大人,有些事情,等您养好精神了,再说不迟。”
说什么事儿,大家也是心知肚明。林如海还想挽留的心,瞬间坚硬起来。他无语了一会,道:“那下官便不留王爷您了。您慢走。”
月皇叔笑着点头,侧头看了远处亭亭玉立的人儿一眼,笑了,“到时本王会提前告诉林大人商议的日子。告辞。”而后,还跟黛玉要要抱拳告辞。
贾瑭跟着告辞,“林姑父,林姐姐,瑭儿也先回去了!明儿再寻林姐姐玩。”
“瑭儿不如今日就住这里,陪着我们用饭吧。就我与林姐姐,实在清冷了些。”林如海很是慈爱地要留贾瑭。
可是贾瑭摇头,“林姑父,我在这里会吵着你们。等你们修整好了,我再来吧。我走了,林姐姐!”
“快些走!人家都在门口等你多久了?小心待会无人送你回去!”
说罢了,黛玉便不管他们,径直往后院去了。
林如海见女儿这般,也知月皇叔在女儿心里,占据位置已是不小呢。他摇摇头,叹了一声。
这一天,林府左右的人家都知道了月皇叔的车架进了林府。
大家都在猜想林府与肃王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天下午,林如海被宣进宫去,到了傍晚才出来。回到家中,就关在书房里不知在思量什么,安静得让人可怕。
他想起皇帝说的:“林卿家,你在江南为了百姓与朝廷,鞠躬尽瘁,是大臣的楷模。身体也因公事羸弱了许多。这是朕对不住你啊。”所以,这次召他回京,准备给他一个闲适的高位,就是补偿他的意思。
“不,皇上。此乃微臣之职责。微臣不能将蛀虫一举歼灭,还是得肃王爷援救,才免了一死。”
“哈哈哈。的确,朕的皇叔,年纪虽然不大,人长得玉树临风不说,为人淳厚良善,武功高强,刚强勇猛,不管什么鬼魅魍魉,在他面前都不是事啊!”皇帝一连窜的赞誉之词从他金口而出,惹得林如海都悄悄低头,唯恐自己脸上有惊异之色,冒犯了年轻的帝王。
偏生皇帝所言又极是,不说别的,单是他的出现,先是将小鬼甄家震慑住了,然后就是从梦里妖怪手里,救出了自家的内侄儿。这些本领,估计整个天下,并无第二个。
“皇上所言极是。肃王爷的确是英伟不凡。”
“哈哈哈,朕的小皇叔这般的好,也不知哪家姑娘才配得上。哎。”皇帝语气一转,叹息了一声。
林如海紧张起来了。
果然,听得皇帝问他,“林卿家,听说令媛钟灵毓秀,学识极好,可定了人家?你觉得朕的小皇叔与令媛,如何?”
林如海抿着唇,一时间只觉得左右为难。他时而觉得月皇叔人品端方,是女儿的良配,放弃了实在可惜;时而觉得月皇叔身份太高,又深得皇上与太后宠爱,肃王府的后宅位份,定然是许多大家闺秀争夺的对象。他担心自家女儿那高傲的性子,处理不来这王府后院啊。
皇帝看林如海那纠结的模样,似乎也明白对方的忧虑,但这些不归他管,只要林如海有心将其女儿嫁给月皇叔,那便好办。端看皇叔如何处理林如海担忧的那些事儿了。
于是他好心地让林如海回去好生考虑一番,“林卿家放心,若是你或者令嫒无意,那朕也不勉强,今日我们所说便是虚无的。毕竟儿女亲事,都讲究两家合意,才是长久。”
林如海听出皇帝的真心实意,也是实实在在地感谢,“多谢皇上体恤微臣。”
回想起这些,林如海坐在书房里,头绪繁杂。他不知女儿的意思,又把自己把皇帝的意思说了,女儿不愿意,为了他这个老父亲,她也假装愿意。
“哎,真是难办了。”
不过林如海的这些考虑,次日傍晚,便不是问题了。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后,黛玉便跟着林如海先去看贾母。
贾政得知林如海要来,一大早的就站在门口等着。那翘首以盼的模样,让人瞧着就觉得是很重视来人。
林如海掀起布帘,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却觉得有些好笑。
这般情真意切的,怎的领着闲差的他,当初他病重,贾政为何不休假去扬州看他?毕竟他只要与上官说明一下,便得应允,方便的很。反是大舅兄要与皇帝请旨,有些麻烦。就说昨日他与女儿回京,二房就派了下等仆妇来等着,正经主子是一个不见。而贾瑭小小一个,就冒着风雪跟着王爷出城接他们。
在这一刻,林如海看清了贾家大房二房的内在。
不过他心里如何想,面上还是和煦的模样。
“林妹夫,终究是见着你了。昨日你一路劳累,我也不好上门打扰。今日你我便好生的叙叙旧了。”
“二舅兄,所言极是。”两人相携进府里。而黛玉则是坐轿去了贾母的院子。
又是两个多月没见,贾母抱着黛玉哭诉,“没良心的玉儿!把我这老骨头扔在京城里,如今才回来!我被欺负死了,你该去何处寻我?”
黛玉深知老人说话都这样,但也觉着难受,“老太太,是玉儿不好。早就该回来陪着您。”她也是在回京路上才得知,舅舅家中发生了许多事,桩桩件件的都叫她胆战心惊。
特别是二舅母为了争权夺利害死大舅舅家的大哥哥,又害死了先大舅母。到了如今,又为了毁掉琏二夫妇俩,竟又陷害他们放印子钱。她最后落得个被判处斩的地步,也是罪有应得。只可怜了宝玉他们了。
好在琏二嫂子及时收手,放的时间不长,又没害了人命,才被大舅舅与琏二哥轻轻放过。不然,琏二嫂子也会落个被休的下场。
听着老太太在她耳边数落着大房所有人的不是,黛玉有些迷茫。老太太到底是不知还是因为他们不合乎她的心意?她不敢往深处想。
才与探春、李纨说了话,就听得外面起了些吵闹声。似是贾宝玉的声音。果然——
“林妹妹!林妹妹回来了!”贾宝玉昨晚跟袭人闹得晚了,今日就起得晚。听得黛玉已到了,顾不及梳洗,只是穿了衣裳,随便扎着头发便来了,“林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宝玉!你怎的不梳洗妥当了再来见你妹妹?你瞧瞧你,多失礼?”贾母见了,有些心疼宝玉。原先她已经放弃把两个玉儿凑在一块的念头了。可如今见宝玉对黛玉这般看重,不顾一切地来见她。若是,若是玉儿嫁了旁人,那岂不是要了宝玉的命?她舍不得啊。
而且,只要是两个玉儿真心在一起的,旁人,哪怕是皇天老子,也不得强抢的吧?更何况,那人还那么看重贾瑭。到时,那人要真要追究,她这把老骨头豁出去求贾瑭去求情,念在师徒情分上,对方肯定不会为了玉儿而逼迫贾家,让天下人嗤笑的。
转瞬间,贾母就已算计了所有人,心里愈发坚定地要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儿。毕竟林如海眼见着要高升,娶了玉儿,对宝玉而言,只有好处!且玉儿是宝玉如今能够得上的最好的上等姻缘。为了宝玉,她必须把这事儿做成了。
贾母眼中的势在必得,黛玉因为与贾宝玉说话,并不察觉。但是一旁的紫鹃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她瞧着贾宝玉,又想到月皇叔,不管如何看,都是月皇叔比他好。至少,她从来不见月皇叔对旁的女子好,只对姑娘好。这就难得了。
黛玉此时心里有些不得劲。贾宝玉身上总是带着女儿家的脂粉香,与那个人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完全不同。
“你快去洗漱了吧。二舅舅与我爹爹在前面书房里说话来着。估摸着待会二舅舅便会叫你去的。”黛玉平和地劝了一句。仅此一句,贾宝玉便如惊兔一般蹦跶起来,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老太太,林妹妹,我这就回去!”
果然,等贾宝玉才洗漱好,又换了一身大红锦缎衣裳,就听得贾政叫他过去见林姑父。
这算得上是他长大后,第一次正式见林如海,又加上贾政也在,故此,他紧张得手脚几乎都不听使唤了。
去到贾政书房外,缩头缩脑的可怜样子,让贾政不小心透过门帘缝隙看见了,气就不打一处来。
贾赦的瑭四那么好,勤奋好学,武学日渐精进。而他的宝玉呢?整日里与丫头嬉闹,不思进取,胆小畏缩,哪里像个世家公子?竟是连环儿都比不上了!
“孽畜,还不进来!”越想越生气的贾政怒喝一声,吓得贾宝玉连滚带爬地进来了。
林如海有些尴尬,便低头喝茶了。他这般,只会让贾政觉得,宝玉太上不了台面,林如海都没法看他!
这让他更加的怒火攻心,“你还不快来见过你林姑父?!”
贾宝玉躬身低头地过来,拘束地抱拳行礼,小声地问候:“宝玉见过林姑父,林姑父安。”
“嗯。宝玉长大了。不错。”林如海笑呵呵地称赞他。
一旁的贾政听得林如海说贾宝玉好,心里也高兴了些,却仍旧道:“哪里好?整日玩闹,书没读几本。”
刚有些朝气的贾宝玉,瞬间又成蔫了的小草。
林如海叹息一声,这般打压的教导,可好?他见贾赦与月皇叔对贾瑭的教导,便不是这般的。
不知不觉中,贾宝玉已经被长辈们拉着,与小他几岁的贾瑭相比起来了。
贾政也怕贾宝玉丢人,又说了几句,就让他走了。
贾宝玉松一口气,出了门,便飞奔回去了。可是一点在林如海面前表现的心思都没起。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学识,根本在林如海面前撑不住……
回到贾母的院子,他衣裳又被雪花打湿了,就被贾母打发回去换衣裳,“要是实在冷,你就在你院子里玩,等午膳时,再过来不迟。”贾母笑眯眯地道。
贾宝玉也应了,就想着回去给找些好玩的东西,好在午膳时,送给林妹妹。
黛玉见他走了,反而是轻松了许多,就陪着贾母说起江南好玩的东西,贾母也听得高兴探春在一边听着,面无表情的。
“你也长大了,你爹爹也不知要给你寻摸怎样的人家。我的玉儿啊,我舍不得你去别人家呀。”贾母自然地把话题引回到黛玉的姻缘上来。话里话外,就是想让她回来这边。
探春低头,眼地里尽是讥笑。迎春姐姐都能凭借瑭四嫁得那般好的人家,何况与贾瑭好极了,又有高官亲爹做靠山的林姐姐?会选宝玉么?虽她曾经总是讨好宝玉,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宝玉的缺点。依照他现在的能耐与家境,配不上高官之女的。
黛玉叹息一声,道:“自父亲的考量。我听父亲的就是。”话至此,贾母也不好说,也是叹息一声,“我早上起得早,有些累了。玉儿与三丫头就随便去哪里玩吧。”
“嗯,老太太您歇着。别忧心,都有二舅舅与宝玉呢!”
“玉儿说得对。”贾母又长叹一声,便慢慢地阖上眼睛歇着了。
黛玉与探春走到回廊那边,两人竟是一时无语。
良久,她才笑了,“林姐姐,我真的羡慕你跟迎春二姐姐。”
黛玉抿嘴,不知作何回应。
“林姐姐,我也有些乏了,去我院子如何?”
黛玉摇摇头,“我还想再走一会。待会我再去寻你。”
看着探春走远,林黛玉随意寻了个方向,就慢慢走了。紫鹃也拦不住。
走着走着,就到了一个院子旁边的回廊上,听着隐隐约约的奇怪喘气的声儿。
黛玉与紫鹃还诧异着,想离开时,却忽然听到了贾宝玉的声音,两人就定住了脚。
“袭人,莫怕……”
“宝玉,你放了我罢。要是,嗯,要是我有了孩子,可如何是好?”
孩子?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