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伤痛怜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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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之后，言柏来过几封E-MAIL。
轻描淡写大致说几句在那边的生活，言语之中，好似离开家的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全然没有任何的不适。
也有提到陈伯——陈伯大着嗓门“叫那小子好好呆在那边，这里没人惦记着他”
说完，那午后，蹲在空空的花圃独自沉默的抽了好会烟。
不是经常寄来的MAIL通常都是小涵欢喜各一封，内容无二异。
而欢喜的每一封最后，都会多加一句简单的话。
“郁金香，气温低，多浇水，气温高，少浇水，土壤肥沃。”
“月季，少水，多肥，以土烧盆为好。”
“海棠，忌水渍，向阳，土质疏松，带土团栽植，栽后浇足水。”
以他一贯的雅痞语气道，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
在大洋彼岸的那端，季节气候差异甚大，或许他那边正在下雪，正在黑夜，他却仿佛没有离开一样，伴着这边时节的变化，将只言片语放在字里行间漂洋过海。
欢喜看过嘴角隐现淡淡的笑。
有一次，小涵发现了欢喜信件里那多出来的一行字，摸着下巴问欢喜“这小子写这话是在表达什么意思。”
欢喜歪着头，看着电脑屏幕笑说“大概是说做人也如种植一样，遇何花种，择其秉性，对症施肥吧。”
小涵听了，顺着欢喜的目光停留在荧幕上，许久才很低很低的说“如果不是你，换做任何一人，欢喜，你敢想象，现在他的生活么。”
欢喜疑惑回头“嗯？你刚才说什么？”
夏小涵咧开嘴笑“我说，今天天气不错，能去你家蹭饭吃吗？”
平静的，生活有条不紊的进行。
没想到的事是，在双方父母乐见其成的默许下，欧泽天和欢喜的婚事煞有其事动真格的张罗准备。
那天婚纱店的助理打电话给欢喜，她怔忪了半刻。
助理恭敬的说“叶小姐，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欧先生定下的婚纱已从欧洲空运过来了，有空的话能麻烦您过来试装吗？”
一直到换上那件由国际某知名设计师设计完成的婚纱长裙的时候，店员拉开紫色的帷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莫名感到有些窒息。
镜子里的人儿，嫩白的抹胸修身大摆长裙，托起她粉嫩的肌肤，高耸的胸部，掐着蛮腰，纤细的小腿，脚踝边滚边的雪纺荷叶，泛着珠光色的明亮。
鱼贯而入的店内店员替她打理好裙边和垂落在光.裸肩上。
她是那样的不习惯这样被捧得高高在上的陌生自己。
给她打电话的那位助理笑道“这是按照欧先生给的这个尺寸为您量身定做的，您穿着正合适呀，真是太美了，欧先生看了一定会非常喜欢的，只差这腰身需要往里再收些边，细节我们再给您完善修改。”
欢喜不自在的抓着裙摆，几不可见的大口大口吸入空气。
连续试了两三套，欢喜已经分不出美丑喜恶，只觉得铺天盖地是圣洁的颜色，在店内宽阔明亮的更衣室内，四周的镜面，将她包围，每一个角度，每一分增减，每一下动作，都在晶亮灯光下照射出高贵动人的色彩。
突然，单独的更衣室门被拉开，欢喜微怔的看着镜子上多出的一个人，至身后，慢慢靠近她，停在靠近她心脏的那边。如魔咒，迷惑她的灵魂。
目光在镜中与她交汇，她一身嫩白，美得令人窒息。他器宇轩昂，欣长的双腿，即使她穿着细跟的银色高跟鞋，也只及他的肩头。
他说“还喜欢吗”
她缓缓点了头。
他似乎是满意。
身后的助理向前“欧先生您觉得还满意吗？”
欧泽天笑“她说喜欢。”
助理领了神，了然的笑着“叶小姐穿起来美极了，这衣服都要被她的人比下去。”
说完拍拍手，店员托着珠宝盒进来，一字排开。
助理笑道“欧先生这些是上次您预订的几件款式，叶小姐您看您喜欢那件？”
欢喜瞅着那些璀璨的钻石珠宝，闪耀的光芒，各式各样，美轮美奂。
她撇过，看着欧泽天。
他扶住她的腰，低声“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只是今天有些累了。”
他摸摸她的头“那今天就先回去，好不好。”
她安静的点头。
换下那身设计精心材料华贵的衣服，她默默的缓了口气。
不知为何，本该高兴的事，心里竟毫无波澜，只觉得不像自己。
走时，助理递过册子“叶小姐，这是欧先生定的珠宝首饰副册，您可以慢慢挑选。”
欢喜抬起笑“谢谢。”
接过攥着册子的手心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坐在车里，欧泽天轻声“累了吗？”
她乖巧的笑“好像有点，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他点点头，从后座拿出一匹叠的整齐的薄毯盖在她身上，那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粉红的斑马纹，是他不会用的色彩，柔软的手感，盖在身上很软很舒适。
他轻言“睡吧，到家了我喊你。”
她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依言轻轻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
薄毯下手指紧紧扣住那只小指，用尽全力。
………………………………………………
那日之后，欢喜察觉，欧泽天变得忙碌，甚至比起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忙到她觉得连多一个电话对他来说都是打扰。
她心里隐约有些放松了口气，对自己说，过完这段时间罢，再多给些时间。
林慕辰生意也忙得风生水起，自然小涵被他霸占的空闲时间也余下许多。
生活的节奏仿佛被放慢，她喜欢这种滋味，不紧不慢，可以尽情享受每一次呼吸。
欧泽天生意上忙了，交际应酬也多起来，难免不了在酒桌上一来二往。
欢喜还是心疼的，特别早上给他送去醒酒的小米汤。
还是热腾腾的，很浓的乳白色，里面放了白糖，醒酒解毒。
他有些诧异的开门，她白色的线衫，嫩色内搭，简便的仔裤，长发披肩，站在门口微微笑“不欢迎我进去吗？”
他才回过神，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搁在了桌上。
刚起床的他，头发有些凌乱，穿着蓝色睡衣，姿态放松，少有人见识过的居家模样，越来越多的展示在她面前。
他轻轻一笑，她却有些不敢看他，推着他往盥洗室走“快去洗漱，米汤还是热的。”
他回身抱紧她，环住她的腰“嗯……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真实。”
“那等你醒过来我再拜访。”作势要离开。
他拧她的鼻尖“小坏蛋。”
他身上好闻的干净味道一点点的沾染在她的鼻息，她抬起头“昨晚是不是又喝多了。”
他哼了哼“没有，昨晚那饭局和林慕辰一起的。”
“酒桌上的事我都不懂，但是，你总是醉醺醺的回家，我会很担心。”
“嗯……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他心里盘算着，昨晚那王局那阵仗摆明了是要放倒林慕辰和他，而他贯来你敬我一分我让你一尺，而你得寸进尺就不要怪人不留情面，他身边的人都是个中好手酒中酒霸，混在酒坛里养大的，到最后，林慕辰笑着说要换地续摊的时候，王局的老脸已经分明挂不住。
他从不贪杯，划算的却是，软玉温香抱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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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了干净的瓷碗，乘好米汤。
听见浴室的流水声，欢喜拉开了屋里的窗帘，打开窗户，清爽的空气代表着新的早晨。
步入房门，替他铺好床单，他的房间风格简洁现代，低调之处彰显名家手笔。
她笑笑，摆好枕头，收手时床头上放着一份类似于合同一般的东西，显然被翻阅过。
清风吹拂，页面被吹得哗哗作响，扬起落下。
她伸过手，迟钝了半响，才轻捻起第一页，翻开一看。
……………………………
欧泽天从浴室出来，看见欢喜坐在沙发上，电视播放的是他平时看的财经类新闻频道，此时她却看的入神。
他走过去，刚想靠近她，她的反应却是被蜇到一般很大，他皱眉，手指仍旧停留在她的头顶上。
发现是他，她扬起苍白笑容，却遮掩不住的惊吓。
她的身体很僵硬，那是种属于情绪高度紧张的防御姿势。
他坐下，揽着她“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只是刚才看到一件事故新闻，有些骇人。”
刚才的紧张在瞬间仿佛被一扫而过，她嘴角扯开了一抹淡笑。
他双眸漆黑，暗沉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安抚道“别怕，新闻里那些大多都只是案发之后拍摄的假设场景，不怕呵。”
她十指打成白玉小结，对他扬起笑脸“恩。”
眼睛又回归到电视，嘴角笑容不变“我知道。”
我知道。
…………
你说的，我都当真。
…………
这几日，夏小涵明显感到欢喜的心不在焉。
在花圃里直愣愣的拿着花洒浇水，直到水渍蔓延过花盆滴落鞋面才惊觉。
在店里，总将可可粉与原磨咖啡弄混淆，绿茶当普洱使。
习惯性一个人发呆，甚至这一次被滚熟的开水烫着了手，看得人触目惊心，她都浑然不觉。
夏小涵吓得急忙驱车带她到医院门诊检查伤势，欢喜红肿的手背敷上消炎药膏。
她不敢再留欢喜一人在外面，便将她送回老房子那边，有人看着比较让人放心。
看着欢喜勉强的笑容和上楼的单薄背影，她不禁轻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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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小心翼翼的捧着烫伤的那只手轻轻旋开门锁，悄无声息的关上门，房子里静悄悄的，似是没人在家。
她怀里揣着消炎药，不知为何脑袋隐隐作痛，只想闭上眼什么都不用去想。
路过书房的时候，房门是虚掩着留出一条缝，里面居然若隐若现的穿出交谈的声音。
想必是父亲的客人，此时也不是时候贸然打扰，她默默的想向卧室走去。
蓦地，那熟悉的声音绊住她前进的脚步，她站在原地缓缓瞠大双眼，脉搏不可抑制的噗噗剧烈跳动。
她脚下生了魔，往房门口轻移。
她听见父亲的声音“我本是不赞同这样的做法，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姑娘，平日里也是捧在手里舍不得磕碰一下，要是她有一点委屈都是不肯的，是你我才放心的将欢喜交给你。”
接着是那一贯淡然的声音，一字一句“叶叔您能这样全心的信任我，我必当做到在所不辞，和欢喜在一起绝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不痛快。”
叶父指尖夹着一根烟，身躯微微的陷在椅子内，温吞道“我相信将欢喜交给你是没错的，那孩子从小时候起就爱跟着你，长大了还是一个样，女大不中留，思来想去，能将她托付与你也是最为周全的方法，她那份病例，我想你已经看过，旧事不提也罢，只要你能好好对她我这老头子也就知足。”
欧泽天停顿了会“我自知亏欠她许多，今后会好好对她，用尽我所能的去弥补……”
他说“我负责照顾她，保她安逸自如。”
父亲低沉的嗓音带着窒人的压迫感“今天的谈话，希望你能明白，怎样对她来说才是好的。”
“请您放心，您说的我都会做到。”
“还有就是……这件事……”
“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也请叶叔，不要告诉欢喜……”
呵，弥补呵……
看见没，最后你能得到的所有甜蜜都是溃烂的怜悯化成的虚情假意。
欢喜浑身失去支撑的力气，她软绵无力的瘫软依靠在墙面，扯着衣襟，无声的喘息着，长长的睫毛半垂，犹如暴风雨中渺小挣扎的蝴蝶翅翼……
那日他房里，她翻开看见的，不是什么文件，而是黑色大字印有自己名字多年以前的病例报告，一笔一划，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将一切摊开在眼前，她努力将所有疑惑都不放在心里，她不敢去想，不敢去问……什么都不敢，只是近乎偏执的躲避事实，一个，她最害怕发生的事实……
从未有过一天，她是这么憎恨自己的伤疤与疼痛。
一低头，就看见丑陋不堪的手上那紧曲的小指，盘踞着最丑恶的令人厌恶的可悲伤口。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伤痛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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