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道爷》喜崇

50、第 50 章

　　乌函那茸然看似不靠谱，其实正儿八经做起事来还是有一手，两人来到山下，段青才发现有关部门来了一堆人，密密麻麻拥在山脚下，还有数辆黑色的公务车，在山脚这一圈围出一片禁地，周围依次支起白炽灯，整个一专业的样子。

　　乌函将带下来的易古和史高交给一名西装革履、看起来像助手似的人物，简单交代了些什么，助手看着易古背后支出的骨刺，有些迟疑。

　　“你们一般会怎么处理这些人？”段青问。

　　乌函叹了口气：“虽说这次欧阳止雨做得很过分，但修道界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听师父说，在我们出生那一年，也有门派做过用邪术控制信徒的事情，至于处理方式，我们暂时还没有权限知道，只能先把人带回去关起来，等师父回去后和另外两位长老一起决断了。”

　　段青点点头。

　　这时候，在有关部门一众人热闹有序的动静中，白炽灯将漆黑的山间夜晚照得透亮，晕过去的史高悠悠醒转。

　　他第一时间寻找段青，见到人后，神情变得极为复杂，“阿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青安抚他几句，史高渐渐流露出委屈的表情：“老实说，我没想到你回来救我，看来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

　　段青：“……”

　　她转头看向乌函。乌函忙着跟助手说什么，那茸然难得聪明一回，明白了段青的意思，跟她说：“没事，你懒得说就不说，反正回去后他也会都忘掉的。”

　　只是他说这话，也没有避开史高，后者听见了，更迷惑了：“什么叫都会忘记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又是哪里？那个小白脸为什么要抓我，还有，他那些烟雾是什么玩意儿，还会飞——”

　　那茸然一掌将人劈晕。

　　段青吁了口气，问他道：“你确定带他回去可以处理好？”可别等到事情都结束以后，这人还能回忆起今天的事情。

　　那茸然说：“放心吧段青姐姐。”他指着路边一辆公务车，“那是师父的专车，你要不上去休息一下？”

　　段青摇头：“我该走了。”

　　没有她在旁边掣肘，这么一段时间，陆长松应该已经顺利取出了欧阳止雨的道果，她得回去，最好是今晚就把事情都解决。

　　那茸然微微张嘴，表情很是惊讶，却被一旁的乌函拉住扯到后头。乌函冲段青点头：“段青姐姐，你去吧，下面有我们呢。”

　　段青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再次转身往山上奔去。

　　跑到半路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很是无奈地站在原地说：“出来吧。”

　　旁道的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吵嚷着要来报仇的辛言。

　　辛言还显得稚嫩的脸庞暴露在月光下，脸上神情却是严肃，他挡在段青的去路上，“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段青说：“这不关你的事。何况，我回去助她们一臂之力，欧阳止雨从此再不能作妖，不也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莫名激动的情绪让少年眼睛有点发红：“你们会杀了他吗。”

　　段青沉默几许，说：“我不知道。”

　　老实说，欧阳止雨虽然变态，但正是因为变态，所以他也许真的把她当做唯一的朋友，甚至是亲人，只是对待她的方式跟正常人不一样。

　　她只是想逃离他，因为她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对抗他，但如今有了陆长松，有关部门也来帮忙……如果欧阳止雨能就这样放她过上自己的生活，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辛言上前一步：“看吧，你舍不得，那你还上去干什么呢，那里已经有了陆长松，他会处理好的。”

　　“我可没有舍不得。”段青笑笑：“不管陆长松能不能处理好，我们说好要一起毁掉五道果，这种重要的时候，缺了我可不行。”

　　辛言一时间沉默，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段青试图劝说他：“倒是你，没有必要上去，等着看最后结果就行，总之我可以向你保证，欧阳止雨不会再有机会出来祸害世人了。”

　　“你这么有自信？”辛言忍不住道：“他既然敢做出绑架普通人的事情，那也许还有后手，你原本就拿他没有办法，现在又受伤……”

　　段青打断他：“行了，你跟着我过来，到底想说什么？先说好，我是不会让你上去的。”

　　辛言沉默，腮边鼓起一小团，似在暗暗咬牙。

　　他似乎在心底做什么斗争，段青急着要走，不再等，径直越过人去。

　　“我是担心你！”少年忽然在她身后大喊出声。

　　段青有些惊讶地转过身。山风拂过，辛言站在风里，身形还有些单薄。

　　她在这个时候，又想起陆长松。

　　不再多言，段青往山上继续跑去。

　　浮屠门内部，小木屋前，欧阳止雨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坐在地上倚靠着破旧门板，呼吸有些急促。

　　他眉间那点鲜红变得黯淡了，在陆长松眼里看去，就是金符已经消失，只剩下皮肤上的红痣，好像道果的力量曾在他身体里存在过的证明。

　　“欧阳止雨，你大势已去。”陆长松站在他面前，掌心悬在半空，有几道金光绕着他收心缓慢流转，“跟梅月长老回去吧，你现在回去，还有可以回转的余地。”

　　“什么余地？”欧阳止雨嘴角扯出笑容：“被废去一身功力，余生只能当一个普通的废物，还是被囚禁在什么地方，永世不得踏出外界一步？”

　　月色隐入云层，黑灰铅云边缘染上暗淡的光。小木屋前躺倒一地歪七八扭的壮汉，梅月站在这些还在呻吟的人前方，说：“欧阳，有关部门按流程规章办事，你如今做下用邪术控制信徒的丑事，理应接受惩罚，如若执迷不悟……”

　　“丑事？执迷不悟？”欧阳止雨哈哈大笑起来，笑到一半又开始剧烈咳嗽，单薄的腰背躬起，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陆长松跟梅月都没有说话。欧阳止雨咳够了，喘息着用手指拂过嘴角鲜血，笑着放进嘴里吮了一下。他说：“浮屠门本就不为正道所容，尸罗胆子小，看不清这个道理，还一直妄图在你们那求得一席之地。”

　　他坐在地上，摊开手，姿态很是嚣张：“结果呢，他死的时候，你们甚至都不敢公布真相。”

　　“既然要走邪道，那当然要一走到底。走不下去的时候，从容赴死也就是了。”

　　陆长松叹了口气，“活着不好吗。”说完这句，他手掌中流转的金光速度越来越快，一起融于掌心，随后山风止息，落英停滞，月色也钻进时空间隙，暴涨的金色光芒从他身上溢出，在瞬间将满地狼藉的山顶照亮得如同白昼。

　　他取出了至道玄寂，五道金光在这一刻流转起来，首尾相接又不相融，阴云被驱散，月色渐渐接替金光照亮山野。

　　欧阳止雨眉间微拧，心里还有些不甘，但却已经没了阻拦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长松将那五道金光纠集在半空，抬起手，五指一抓。

　　然而，那金光流转的速度停滞一瞬，却没有彻底停下，依然在空中依次缓慢转动着。

　　陆长松面色不变，梅月却拧起眉：“怎么回事？梅牙那老头子不是说收集五道果之后，就可以让这五股力量俱都消散吗？”

　　欧阳止雨身形微动，半垂的眼皮睁开来，盯着毫无被毁灭效果的五道果，半晌后笑起来：“没想到你都是装的。代表正义的陆道长，承认吧，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集齐五道果后可以毁灭这股力量的说法，你做这些事，只是为了私心。”、

　　在他看来，拥有至道玄寂的陆长松莫名其妙展露出自己的能力，又迅速地收集了各个门派拥有的道果，明面上说是为了毁掉这股人人争抢的力量，实际上，不过是他自己想要拥有它的借口。

　　毕竟能有五个的话，为什么只满足于一个呢。

　　陆长松却看也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叹了口气。

　　是他想得太简单。梅牙曾留下的预言，果然是真的。五道果不仅需要他的至道玄寂才能毁灭，同时也需要天生的换骨之体。

　　不过……陆长松想起当初带段青入内观时见到的场景。现在段青走了，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尝试另一个方法。

　　一个不需要她牺牲，也能达成目的的方法。

　　陆长松站在山野之中，仍由山风烈烈吹拂，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舒展开来。

　　月华洒向人间，漫天星子开始缓慢流转。

　　平地起了数道旋风，将年轻的道长与周围的人事物都隔开来。他站在风暴中心，被旋风形成的风刃切割身体，血珠裹进风里，迅速被流转的金光吸入进去。

　　世俗之物有生有灭，故有变化，而虚寂大道不生不灭，故恒静不动。至真之道不可用时空、运动变化来限定。老子曾说：含贯空有，弥罗宇宙，体既独立，而常存名，亦湛然而不去。

　　以身饲物，最终无论寂动，都将不复存在。

　　至道玄寂是五道果中最上之果，陆长松拥有至道玄寂这么多年，怀抱能够随意夺去其他道果的力量，没有换骨之体，也许只有用他自己的身体，才能彻底毁灭这股原本早就该消逝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