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 18 章 ...
-
“怎么不吃了?”奶奶看见程白呆滞的目光,疑惑地转过头。
阮惊灼嗖一下飞窜到楼梯口,奶奶只能透过阮惊灼的后背的缝隙,看到他好像接住了一个摇摇欲坠的身躯。
血像坏了的水龙头,源源不绝地从楼梯滴落下来,很快就蔓延到了最后一阶,顺着地板缝隙形成了一条红色的网路。阮惊灼踩着血迹,血脚印一路至实验台,将大叔放在了上面。
“他叔!”奶奶几乎是飞扑地奔上来,中途差点摔倒,大叔的右腿膝盖以下全部消失,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扯掉一般,只剩浸了血液的一小节骨头裸露在外。大叔口唇苍白,脸色呈灰败的青白色,要不是他还睁着眼,说是死了也有人信。
奶奶怕把大叔碰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嘴唇的血色仿佛也被地上的血吸走了:“这,这是怎么了,该怎么办我要做什么……绷带还有用吗,这血止不住啊他会不会……”
程白一言不发地站在奶奶身后,抿着唇看着大叔流血不止的断腿,不哭也不闹,只将惶恐藏进了眼睛里。
“我……我没被感染。”大叔生怕阮惊灼没听清,他抓住衣袖的手明明没有使劲儿,阮惊灼却感觉到了千斤重量,“我不是,不是被感染者咬的……救救我。”
“惊灼啊,你有没有办法,你救救他叔,救救他叔啊!”奶奶听到大叔虚弱的声音瞬间崩溃了,常年堆积的压力因为隐约的猜测,如决堤大坝彻底冲破了她的理智。她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阮惊灼身上。
也许是奶奶太过冲动,吴卿本能感觉到了一点不适,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似威胁似警告。
“这里没有工具,而且我不是医疗人员,我也无能为力。”阮惊灼冷静的声音如一桶冰水兜头向奶奶泼下来,奶奶身形一晃,差点要跪下来。
虽然这么说,阮惊灼还是抽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大力裹紧大叔血流如注的断腿,大叔瞬间面容扭曲,超出承认能力的痛苦让他惨叫出声。
美娟滑坐在地,谁都没有精力去扶她起来了,奶奶捂住了程白的眼睛,身体抽搐似的颤抖,泪眼糊住了眼睛,哽咽的哭声被封在喉咙里。
阮惊灼环顾了每个人的脸,绝望的气氛笼罩在实验室里,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他从醒来就是感染者,但却一直在和人类打交道,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他突然想见识一下人性是什么样的。
“你后悔吗?”
大叔听到耳边有人在轻声说道。
后悔吗,大叔的大脑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开始晕眩,只能隐约看到站在原地的奶奶和躲在后面的程白,还有听见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美娟,后悔吗,为了这一帮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他一个人每天拿命去找四人份的食物。
他们只是恰好在艰难求生的路途中相遇,本着相互扶持的想法一路走到现在,他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伟大人物,他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要摆脱他们,也许离开,自己可以活得更好。
可当阮惊灼问他后不后悔的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奶奶在夜明灯下缝补衣服,是程白挨了他打第二天还想继续出去只为了帮他分担压力,是美娟假装自己胃口不好为其他人多留一点食物。
大叔流下了眼泪,他嘴唇颤了颤,声音轻到几乎只剩气音,但阮惊灼还是听到了:“我想活着,但我们……是家人。”
啊,好像没那么糟糕。
“我离开一会儿,吴卿你……”阮惊灼飞快衡量了一下,“保护他们。”
吴卿眼里闪过一丝厌倦,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你去哪!”奶奶喊道。
“给你们搬救兵。”阮惊灼几步跨到楼梯口,又丢下一句,“别为难他,他会吃人的。”
“咦?”作战人员盯着许久没有动静的雷达,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凑近了使劲儿看,“有一个点以时速两百向我们靠近,它还在加速!”
坐在旁边的人闻言都凑了过来:“还真是,什么情况,自投罗网来了?”
车正在颠簸的路段,一摞人挤在一起难免产生碰撞,作战人员拿着雷达往后挪了挪,嫌弃地说:“你们自己没有雷达啊,离我远点。”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个人搓了搓手,“他怎么知道我们的方位的。”
他猜的。
阮惊灼保持最大的速度在旷野上疾驰,他整个人几乎快成了一道闪电。
幸好空乡在他身上装了一个追踪器,不然他还真就束手无策了。想要躲避人类或许很困难,但如果要自投罗网,就变得非常容易。
智脑除了普通可公开的信息之外,还有一个暗网,必须特定的身份才能领取暗网的任务。暗网任务的内容不对外公开,但有发布的具体时间。
对照空乡安装追踪器的时间,那个时候刚好有一个暗网任务,如果这个任务就是来对付自己和吴卿的,恐怕他们会出动最高防御力的空间车作为交通工具。
假设他们的路线是顺着已探索道路行驶,然后垂直过来,那么现在他们的位置应该是……
“他离我们只有十公里了!”一个作战人员道,“全体戒备,随时开火。”
空间车顶伸出一台能量炮台,有人扛着比身体大几倍的枪械武器,黑洞洞的储能口一寸寸扫过一望无际的平原。
“四点钟方向出现目标任务!”
一颗微型导弹朝指示方向飞去,落地的瞬间爆发出几丈高的蘑菇云。
“目标往反方向去了,要追吗!”
“本来就是来找他的,还能让他跑了去,追!”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炸弹连同子弹,不间断地飞射而来,无数弹片炸起,射往各个方向。
阮惊灼错开了一步,脚底几乎同时射入一颗子弹,身后花光乍响,车轮滚滚,他在前面夺命狂奔,喘息之余他还觉得挺热闹。
导弹的范围很大,根本没办法完全避开。阮惊灼拔下扎进后脑的碎片,甩向一边,改用四肢奔跑。
不知道什么缘故,感染者爬伏会跑得更快,他之前嫌弃这种野兽一样的跑姿一直不屑于用。
生死关头也不是在意这么多的时候了,目标缩小,子弹更不容易命中,在植物的遮掩下,阮惊灼像只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猎豹,惊险的躲避之下又有一种野性的优雅。
“你们有没有感觉,他在引诱我们去什么地方。”一个人迟疑了片刻,提出自己的想法。
“尸王不在附近,他好像是一个人行动的。”
“不是说他有人类思维吗,会不会有诈?”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要过去不是吗。”一个作战人员换上新弹匣,瞄准镜跟着极速移动的身影不断变换方位,“毕竟我们的任务就是抓到他。”
阮惊灼感受到后背炽热的温度,只要他反应慢一点,炮火就会拉他入怀。
他觉得自己挺智障的,一群相处没有几天的人类,就因为说了一句想要活着,他就像个傻子一样过来送人头。他有这么好心吗,他扪心自问,其实也说不上好心。
如果他没有把握,他不会做这种事,他对自己的命还是看得蛮重的,至少不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他这样做是因为相信自己的实力,在没有严重伤害到情况下,能把他们带到实验室。
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时间会过得特别快。阮惊灼机械地躲避着炮弹,将敏锐度拉到最高,终于把他们带到了目的地。
“目标消失了。”
雷达上的光点还在移动,最后停住不动了。
空间车停在坡上,作战人员鱼贯而出,托着枪保持警戒。一个人跳下坑,过了一会儿后,所有人的耳机里传来一句话。
“下面有个门,需要密码。”
“用激光切割,快。”
两个人从空间车里抬出一把钻头模样的切割枪,众人给两人让出一条道。激光射入门,沿着边缘切割出长方形的痕迹。一个人往下一踹,整扇门陷了下去,顺着楼梯发出叮叮哐哐的声响。
作战人员两人一对排着队走下楼梯,脚步轻巧动作迅速,一下楼梯枪口扫了周围一圈,对上了围着实验台的四个人类。
一个人大踏步走向四人,在实验台上摸到了那枚原本应该放在阮惊灼身上的追踪器。
医疗人员正在抢救陷入昏迷的大叔,虚弱的美娟也在医疗人员的帮助下踏上了车,程白和奶奶则留在车前接受询问。
不断有人进出实验室,各种仪器搬进搬出,看似混乱其实秩序井然。
“同志,他叔怎么样了。”奶奶心绪沉郁,对着空间车望眼欲穿,偏偏作战人员还不让自己靠近。
“失血过多,初步观察是被兽类咬伤,没有感染征兆,不过需要暂时隔离观察,不用担心。”作战人员官方地解释道,他在智脑上输入一串文字,头也不抬地问道,“你们生活在这里多久了。”
“十三年了。”
作战人员:“阮惊灼和你们什么关系?”
奶奶:“没什么关系,就前几天白白带回来的,说是可以送我们去安全区。他现在在车里吗,我想去谢谢他。”
作战人员记录的手指一顿,抬头看向面色憔悴的奶奶:“阮惊灼是高级感染者,我们的任务就是抓捕他,而且就刚才,我们已经失去他的行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