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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回 ...

  •   第三十回

      等乔温靖打发了她离开,蔺徽言道:“这倒叫我心下过意不去了。” “难不成,你想让她知道,这不过是你嘴馋了?”乔温靖夹起汤包,放入她的食碟里,笑道:“不过你渐渐恢复,食量也会上来,倒不必我再叮嘱了。”
      蔺徽言无奈道:“但愿宋姑娘莫要以为我的食量惊人,到时候剩下许多来,也是不好。”
      “这些事芙儿有分寸,你只按你的饭量便好。”乔温靖叮嘱了句,话明显少了下来。
      蔺徽言慢慢等着汤包温凉,偶尔开口随意说些什么,一顿饭吃完,将将七分饱,她却觉得无比满足。
      歇食了盏茶功夫,乔温靖方道:“再坐一会儿,还是开始?”
      蔺徽言道:“还等什么?我还想讨茶喝呢。”
      乔温靖一笑,道:“如此,去我房里罢。”
      她的房间?蔺徽言心下一紧,不等多说什么,乔温靖已然起身,道:“你先去,脱了外面的衣裳躺下。”
      蔺徽言“哦”了一声,站起身的时候,腰间磕在桌边,疼得她鼻间酸麻,只生生忍住,面上装得若无其事,走到卧房门口。手摸着门框,蔺徽言深吸两口气,方才推开。
      便和她所住的西厢的房中相类,却大了许多。床贴着北面,应是这房中最华贵的,乃上好花梨木精工打造,床帐用了茜纱,既透气又挡光。四扇屏亦是花梨,嵌罗浮雕,四面分绣着云水浪激崖、震泽蜃楼景、古长安万里黄沙和扶余山红枫秋月,端的好画好绣工,蔺徽言也暗暗叫好。
      挨着东边窗下,是一架老竹云塌,矮几上又是一套茶具,草木灰的茶海,翡翠琉璃公道,两只茶壶,一只水平壶,一只西施壶,看其表面温润通透,应是乔温靖惯常用的。窗台上养了一盆菖蒲,枝叶细狭,青翠兼美。北边则是一架子书,书架同书房里的一般无二,又挨着放了登梯、书案和宽大的坐椅,其余衣柜、衣架、高几一类,则属寻常。
      蔺徽言站在四扇屏前细看,那蜃楼图中,水里游鱼碍于画幅所限,不过指盖大小,却连鳞片都清晰可见。蔺徽言看得入神,竟然是没听到乔温靖回来。
      “你最喜欢这一幅?”乔温靖见她并未依言躺下,也不恼,和她并肩而立,道:“我私心以为,你会更喜欢咱们扶余山的景呢。”
      蔺徽言回过神来,轻柔抚过游鱼身子,道:“我并非是最喜欢这一幅,只是听说震泽广大浩渺,人迹罕至,本是很好奇的。温靖,我还未曾见过这等好看的屏风。这是谁人的作品?我可还有机缘求得?”
      “怕是难得机缘了。”乔温靖温和一笑,道:“这是先祖新婚之际,互赠的礼物。画乃先祖所绘,绣上去的,则是他的妻子。”
      蔺徽言怔住,过得良久,才道:“如此伉俪情深,真让人羡慕。”
      乔温靖拍了拍她肩头,道:“恁大年岁,感慨这些作甚?终于一日,你也会得佳婿,现在快去躺下。”
      她说者无意,蔺徽言听在心里,则是苦涩异常。然这所有,终得瞒着乔温靖。蔺徽言绕开四扇屏,脱下外衣,整理好神思出来,却见乔温靖站在床外,正在等她。
      她躺下了许久,才后知后觉闻见一缕缕极淡的香气。乔温靖准备好金针,坐在她身边俯下身,吐气如兰道:“今次许会更疼些,且忍耐。”
      语罢,不等蔺徽言开口,便认穴施针。
      头几针尚可,其后便一针难捱过一针。不多时,蔺徽言额间汗水涔涔,脸颊也红了起来。这些变化尽数落入乔温靖眼里,她本不觉着如何。然无意间望见蔺徽言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几乎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她不由得心跳一乱,左手刚想动作,又飞快克制住了。
      “六安,莫要这般看我。”乔温靖沉声道了一句,又落下一针。
      蔺徽言忍着痛,道:“为什么不能看你?”
      “你这么,我……”乔温靖皱着眉,低声道:“有些舍不得了。”
      蔺徽言呼吸一凝,似乎痛楚都轻了三分。她别开眼,片刻后又挪了回来,目光落在乔温靖一双水眸间,近乎痴迷。及至乔温靖看过来,她飞快道:“我不看你,忍不住疼,看着你,就能好很多。”
      乔温靖失笑,无奈摇着头,落下最后一针,才道:“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歪理?”
      施针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却需凝神静气,半点马虎不得。乔温靖额间薄汗微露,见蔺徽言也不说话,仍静静看着自己,几乎未及多想,便拿手掌挡在她双目之间。
      黑暗陡然袭来,蔺徽言先是闭了眼。继而袖口处传来乔温靖身上幽淡的香,又睁了眼,涩道:“遮住我做什么?”
      “让你休息休息。”乔温靖见她脸上针尾微颤,忙道:“别乱动,仔细金针移穴,你就有罪要受了。”
      蔺徽言没了动静,乔温靖暗自舒了口气,更觉着掌心麻痒起来——却是蔺徽言不停地眨起眼来,细密柔软的眼睫,在她的掌心作乱。
      “我不乱动,你不遮我了,行么?”蔺徽言的语调极轻,却也让金针又动了动。
      乔温靖小意挪开手,正色道:“莫要说话,莫要乱动。”
      蔺徽言的眸子里流露出笑意,乔温靖这才收回手,起身后道:“我去整理医案,过会儿来行针。”语罢,她也不看蔺徽言,去书案旁坐下,磨墨书写起来。

      却说蔺徽言躺在里间,拼力抬高眼,最多只能看见乔温靖背后的一尾乌发。颌骨处渐渐疼起来,她也不敢说话,只抓着身下的床单,生生硬忍。如此地步,她自是盼着乔温靖能在身边陪伴。转念想到自己这般模样,她又帮不到什么,又何苦叫她看着难受。
      这般想过,那股子沉闷不甘,才渐渐散了。耳听纸张翻动,蔺徽言望着床顶,心里想起那四扇屏来。那般选材,精雕细琢的,不知乔家先祖是何等身份。再看这床,内里设计布置精巧玲珑的,亦非凡品,不是达官显贵断断用不起这样的。
      而这雍州地界上,百年来并未听说过有乔姓的官宦豪奢之家。难不成是其余地方的?
      如此胡思乱想,乔温靖过来行针,她才回过神。乔温靖示意她不要开口,蔺徽言这才羞愧难当——乔温靖待她可谓坦诚深重,她却因一架床、一组四扇屏,想了这许多。若她好奇,大可直接去问,这般暗自思量,实在是小人行径了。
      蔺徽言这般思量,一时间忘了疼,而面上却由白转红。乔温靖收手之际,见蔺徽言直勾勾看着自己,以为她疼狠了,心下愈发怜惜,俯下身柔声道:“且忍一忍,过一会儿就好。”
      那一双眸子慢慢挨得近了,于蔺徽言仿佛做梦一般。两句话入耳,她心如擂鼓,所有神智似乎回了窍,又似乎再也回不来。她想说些什么,却念着乔温靖的叮嘱不敢妄动。而乔温靖凑近了细看,确认并未移了针,又缓缓退开,语带无奈,道:“怎么还这么看呢。”
      蔺徽言待要回答,她又道:“你要看便看罢,只是这些日子落下许多医案,一直不得空。今日你在我这儿,你现在的样子,也聊不来什么。我在旁边写边陪你,有事你拍一拍床。”话毕,她摸了摸蔺徽言的手背,复又起身,留给蔺徽言一个背影。
      如此反复三次,方才挨完了起针。蔺徽言刚开口道了句:“真真疼……”乔温靖双手按在她的腮边,缓缓揉了起来。
      “先躺着,我给你揉揉,舒缓筋骨,通顺血脉,就没那么疼了。”乔温靖的话似乎拂过耳边,还带着那股子幽香。蔺徽言怔怔出神,眼里心里面,便只剩眼前的人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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