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事件》歧舌

2、第 2 章

　　事情必须追溯到开学。其实也不是很久远的事情，大概就是两、三个礼拜前这样的时间。宿舍按规定是要重新排过的。虽然还是老样子男生单数楼，女生双数楼，每层都有大洗手间，大厨房和洗衣间，但是每次开学，左邻右舍都会变成不认识的新同学。据说这样有助于结交新朋友，提高学生的社会适应能力什么的，所以学校也不嫌麻烦，常常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开学的时候，我上网查了查，发现自己被分到了全校最偏僻的宿舍，代号为A。我那一楼的房间全部朝向一片小森林和一条马路。一般来讲，不相干的人从这里路过的几率是零。上课也很不方便，要爬小坡，爬楼梯，走长长的路去校车站。容我再罗嗦两句，接近事实的真相：由于学校的宿舍并不十分走俏，所以被随机分到偏僻的A宿舍的人，有一大部分都会去申请调换。剩下的呢，都是自愿留下来的。

　　想想看，自愿留在这样的宿舍的家伙们，如果不是有秘密，就是太懒，生性安静或怪异，再或者神经很大条吧。我是这样觉得的。我既然是一个妖怪，自然高兴被分到A宿舍。收拾了一堆家当，我就在开学的第一个礼拜，高高兴兴地去了那里，把我的小窝布置妥当，要开始新学期的生活了。

　　一切都很圆满。我的邻居们，都是深居简出，生活规律的家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的生活不大规律，然后又一次都没有见过她们。这样推断的结果就是，她们的生活一定很规律，以至于永远和我错过了在厨房，洗手间等地方见面的机会。这样挺好的，我满意极了。一个人汲着大拖鞋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噼里啪啦地走过，老旧的红砖墙壁时常有半透明的热带壁虎爬来爬去。傍晚有风，椰子树的叶子有时被吹得在墙壁上东摸西摸的。。。

　　厨房里有一个很大的冰箱，足足可以塞10个人的东西。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把自己的东西用塑料盒子或者袋子装整齐，写上名字或者奇怪的符号，决不混用。对于未谋面的邻居们，常常可以从那些食物上面大致推断出来她们的习性。比如一个总写着CLORIS的盒子里面，几乎都是蛋糕甜品类。黑森林，咖啡核桃，草莓，芒果。。。这个盒子的主人隔三天就会换一个口味。真是让人羡慕。还有一个塑料袋应该是印度人的，装了很多不认识的咖喱类食物。还有中文名字的袋子，有新鲜蔬菜和水果，和我的很像。我也喜欢吃蔬菜。

　　好景不长。大约第二个礼拜的中间，收到了宿舍长在每个门上贴的便条，说是晚上有我们这一层楼所有人的会议。这可是传说中的宿舍长第一次现身。

　　晚上7点，加我在内只有七个人，规规矩矩地坐在大厨房里。三个本地人，1个中国人，两个印度人，还有我。原来，我们这层楼这么安静，是因为人真的很少啊。。。我干笑了一下。宿舍长居然身为发起人居然迟到，大家都有些焦躁。Cloris，据我判断是那个瘦得不得了的小姑娘，从冰箱里拿出新的起司蛋糕吃起来。两个印度人在喝水，我想了想，不约而同地和另外那个中国人一起拿了水果吃。全体人有默契地不说话。估计都是不爱讲话的人吧。

　　正当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突然――
　　“啪！！！！”

　　门被剧烈地推开。大家受到惊吓地抬头一看，哇噻！好。。。。好巨大的人哦。。。。我咬着苹果，瞪大眼睛看着门口。

　　好、胖、哦。
　　CLORIS都忘记了把蛋糕吞下。印度人也咬着杯子望过去。

　　这是一个足足把门框塞满了的姑娘。白净，金发，天蓝色的眼睛。她太胖了，否则是一个可爱的姑娘吧。那条百褶裙，大红色和桔黄的条纹，像一个大口袋。我觉得自己这样的体积，被装进那个大裙子里面拖去埋了，都是非常可行的事情。那条裙子，直拖到地上，看不到鞋子也看不到脚――整个像个大圆柱体。

　　就是这样一个胖姑娘，在大家的瞪视中，挤了进来。
　　“舍。。。舍长。。。”一个圆脸的本地女孩怯生生地招呼她。
　　我们也回过神来，跟着叫了一声。

　　“好好好！哎呀～～大家都到齐了啊！”声音从胖姑娘的背后传来。
　　啥？这是哪里钻出来的声音？
　　我们面面相觑。

　　结果见一个人影从胖姑娘的后面挤了出来，擦擦汗坐下。
　　“不好意思啊，去带她过来，所以迟到了。”
　　哦。。。。。这才是宿舍长大人。我们点点头。刚才的视觉冲击太震撼，所以正牌宿舍长显得很没有气势。是个长卷发的20多岁的女孩子，笑容很亲切，她自我介绍是基督教徒。我一听就瑟缩了一下。（没办法。。。本能反应，本能反应。）

　　大家围成一圈坐好。金发大家伙在我对面。
　　这个从进门后就一直闷头闷脑的胖妹妹，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吧。。。。。我为了避免和她的目光对视，埋头啃苹果。啃啃啃。。。。

　　“好！今天其实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新邻居！”舍长笑眯眯地说，“你们要love each other。上帝会看着你们。”

　　静默。
　　只有我啃苹果的咔咔声。

　　有人发话了。“为什么要特意开会来介绍新邻居？”Cloris舔着嘴角的奶油问，这个瘦瘦的女孩子有一种很不驯的眼神。（似乎颠覆了『爱蛋糕的人都有好脾气』的定律？）

　　“啊。。其实是照例一开学就要来个认识会的。可是我忘记了。”舍长仍然笑眯眯地说，“正好有一个澳洲来的交换学生分到你们这里，就正好顺便咯！”

　　哦。。。澳洲来的交换学生啊。大家互相看了看。
　　“西方人都这么胖吗？”印度女孩在窃窃私语。

　　大家在舍长的强迫下交换了名字。我记不住印度的长名字，所以，除了早已猜到CLORIS之外，就只知道了另外那两个不爱说话的本地女孩子叫琳珊、惠萍。还有一个和我一样的华人留学生，叫朱凡凡。她一直没说过话，剪了个厚重的刘海，大框眼镜，面无表情地坐着（咳，像个妖怪似的。）。澳洲来的胖女孩叫提欧娜。我记住这个的原因是因为―――这名字和“金枪鱼（Tuna）”实在太像了。。。！

　　“菊檀！提欧娜就住你隔壁的房间哦！要友好相处哦。”舍长亲切地说。
　　“哦。”我看到金枪鱼妹大大的蓝色眼睛直盯着我，又不说话，乱吓人一把的。我就又低头啃苹果，发现已经啃到核了。。。呸呸。

　　金枪鱼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睁着非常透明的眸子看我们。在这个各自干各自事情的世界上，这种直勾勾的眼神，还真是少见啊。让人浑身不自在。。。。
　　这就是我的新邻居啊。。。

　　。。。
　　好了！这就是我们已经追溯完毕的一个普通又无聊的晚上。在A宿舍的生活，并没有起什么不得了的变化。作业还是那么多，太阳还是那么晒，实验室门口的红斑大肥鱼仍然好好活在池子里。（顺便说一句这是我最厌恶的鱼类。）

　　不过还是有一些小小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虽然是芝麻般的小事情，但是那天晚上我看到金枪鱼妹直勾勾看着CLORIS的蛋糕的眼神，就早该有些预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