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三千》三四两

28、新的心跳

　　慕知音和景海然在海城住的房子依然是一栋别墅，比檀城的大了许多，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别说日常开销，就是花天酒地的钱他们都快赚够了，区区一个房租，已然奈何不了他们。
　　别看景海然在离开檀城的时候表现得有一万个舍不得，却在新房子装修的时候选择了与过去完全不同的风格，没有体现一丝一毫的留恋。整个房子极简又富有科技感，各种小巧思都运用在里面，慕知音刚住进去的时候，光玩家里的设备已然不亦乐乎。
　　看上去，他们好像开启了新生活，然而他们依然住在清淼区，依然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换城市并不等于换了生活的姿态，清淼区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片土地，它更多代表的是一种人——上等人。
　　上等人的脾气是令人捉摸不透的，他们手中的资产更是神秘的，所以当他们在一个地方住腻了，就会立刻去寻找新的居住地，这个地方可能是海边，可能是深山老林，也可能是戈壁荒漠……唯一的标准，就是上等人的喜好和手中的资产。
　　如果上等人选择的地方原来居住这中间人或者下等人，那么他们只能被迫搬家。倒也不是完全白搬，资源管理局会给他们一些补偿，大概是一个月的房租。
　　按照景海然和慕知音现在的资源持有量，他们已经跻身资源排行榜的行列，位于第九十九和第一百名这样的边缘名次。
　　由于他们身份的特殊，所以在资源排行榜上，他们常以“王宇”和“赵宁”的身份出现。
　　单看名字，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谁是王宇，谁是赵宁。
　　若是换作普通人，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退休去安度晚年了，可是他们还要帮他们老板赚钱——那个在排行榜上常年位居第三，名为“王海”的男人。
　　这么多年，“王海”究竟是如何逃避排行榜年度会议这件事一直是未解之谜，他们也尝试着去问过“王海”本人，可是他总是神秘地笑笑不说话，弄得两人一头雾水，依然不得解。
　　就在他们绞尽脑汁想了三天之后，终于决定放弃，毕竟他们现在离那个高级的会议还有八九十个排名呢。

　　到了海城，慕知音入学了海城大学附属中学。这个学校在当地不算是最好的学校，却云集了整片大陆上比较有实力的学生。这所学校，那些靠资本上学的人少之又少，于是整体风气非常端正，可谓是清淼区中学里的一股清流。
　　当初选择这所学校的时候，慕知音也是为了让自己不再伪装得那么辛苦，毕竟如果大家都有实力，她稍微有点实力也不会那么扎眼。
　　开学那天，她来到高二一班，作为新的面孔加入这个“大家庭”。只是她没料到，那天会有另一个女孩跟她一起加入。
　　这是慕知音的一个小失误。
　　入学之前，她对整个学校做了背调，包括校史、校领导和师生，唯一漏掉的就是这个跟她同为转学生的女孩。
　　对慕知音来说，这像个惊喜小礼物。她不自觉地给予这个女孩更多的关注，殊不知，缘分妙不可言。同桌的身份强制拉进了她们的距离，使她们有一个成为好朋友的良机。
　　慕知音瞥见女孩书皮上写着“墨绝弦”三个字，非常特别的名字。而她人也是如其名的，与慕知音冷漠阴森的气场不同，这个女孩充满了阳光，即便她第一次月考拿到了年级倒数第一的“好名次”，也依然不影响她的开开心心。
　　相比之下，慕知音的第一名就变得分外光彩夺目，却因为她冷酷的性格使得大家不自觉将她托上神坛。她成了耀眼的明星，近在眼前，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墨绝弦是不敢跟慕知音说话的。直到某天自习课上，她对着一道数学题抓耳挠腮十分钟之后，一旁的慕知音突然凑过来，用冰冷的语气说：“要我帮你讲讲吗？”
　　突如其来的关心吓到了这只“小兔子”，她惊恐地看着慕知音，不知所措。
　　询问没收到答复，慕知音瞥了一眼墨绝弦，视线相撞的那一刻，慕知音懂了。随手拿过墨绝弦手中的草稿纸，想再从她獭兔毛的笔袋里找一支笔，却在目光到达的一瞬间愣住。
　　整整一笔袋花里胡哨的文具，慕知音无从下手，她皱起眉头，疑惑地看向墨绝弦，见墨绝弦笑容甜美，便不忍心责备，从自己书桌里拿出一个半透明的塑料笔盒。打开看到，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三支黑色中性笔，一支红色中性笔，一支蓝色中性笔，一支自动铅笔，并且这六支笔除了外壳颜色之外，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你的文具……好简单哦。”
　　说出这句话，恐怕墨绝弦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但这风格跟她的实在过于迥异，她忍不住感叹。
　　“简单的东西才能简化生活，才能节省时间。”
　　随着拿笔的动作，她顺便回答了墨绝弦的惊讶，还是以冰冷的姿态。
　　对于墨绝弦来说，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绝顶的学霸主动愿意给她讲题。从慕知音开始讲题一直到结束，她都在盯着慕知音落笔的地方，直到听见慕知音问她：“听懂了吗？”才回过神，一脸茫然地看着慕知音。
　　“所以你究竟听了吗？”
　　冷漠的质问让墨绝弦再次不知所措。她必然是没听的，但是在慕知音的气场之下她又不敢说实话，只能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敢与慕知音对视。
　　实际上刚才讲题的时候，慕知音就觉得墨绝弦的注意力好像不在这。但她能理解，她想，墨绝弦可能还是有点怕她，才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听讲吧。
　　“我再讲一遍，你要仔细听，听不懂可以，但一定要听，好吗？”
　　没等墨绝弦答应，慕知音提笔又讲了起来，谁知，她刚要落笔，墨绝弦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拦住她，说：“那个……你写草稿的时候，可不可以正着写，写整齐一点……”
　　话音落，墨绝弦将纸摆正，抿着嘴唇，不再敢多说。
　　慕知音明白了，原来这姑娘不听讲，仅仅是因为她弄乱了她的草稿纸。
　　“你……”
　　「你要是把这没用的心思都用在学习上，成绩也不至于这么差。」
　　慕知音是这么想的，却没这么说，因为她看到了墨绝弦真诚的目光：透着些傻气，还怪可爱的。
　　“行。”慕知音无奈地笑道。
　　这一次，慕知音尽量将草稿打得整齐一些，就像在卷子上正式作答一样，一行对一行，没有一个字是歪的。
　　本以为这次墨绝弦可以好好听讲了，谁知，她又被慕知音的神技吸引了，透着满脸的崇拜，看着慕知音：“你好厉害，竟然能写这么整齐，像用尺子比着的一样，你怎么做到的，练过吗？”
　　听闻墨绝弦的话，慕知音哭笑不得，心说，这小姑娘到底发什么神经，总对着自己的笔记看，究竟知不知道哪个更重要。
　　“啊，练过。”
　　这话倒是真的，组织集训的时候，笔迹培训是很重要的一点，这个技能不光可以用来模仿目标人物的笔记造假，还可以隐藏笔记以保护身份。一开始的时候，这种技能还是集中培训的，教官让他们练习模仿三五种字迹，后来，这就成了每一名特工的习惯，没事儿的时候就去资料库要一本笔迹，拿回去练习。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练打印字体，但打印字体大多是模板构建，写得像很容易，写得一模一样很难，毕竟人是很难做到同一个字，每一次写都与以往一模一样的。
　　但，慕知音做到了。
　　“哇……”
　　慕知音用这种技能深深吸引了墨绝弦的注意力，她对慕知音肃然起敬。
　　“亲爱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会做这题啊。”
　　遇到墨绝弦之前，慕知音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有耐心。反观她之前对魏紫繁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她甚至起了恻隐之心，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对魏紫繁太刻薄了。
　　好不容易把墨绝弦教会了，也下课了，慕知音还是不忍对墨绝弦发火，只温柔地提醒了她一句：“以后尽量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吧。”

　　除了墨绝弦这个令人头疼的同桌之外，还有一件事让她烦躁——从入学第二周开始，每天都会收到魏紫繁的来信。
　　这是魏紫繁个人的喜好，在她看来，同样是文字，亲手写出来的会更有温度。
　　本以为离开了檀城，慕知音就会与檀城的一切都断开联系，可是人与人的关系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切断，尤其是当这份感情足够深刻之后，想断开就需要一些狠心的手段。
　　于是，那些信慕知音每封都会读，却一封都不回。
　　一开始的时候，魏紫繁还会给慕知音打电话。慕知音没换电话号码，却从来都没接起过魏紫繁的电话。
　　后来，魏紫繁到学校找过她几次，她每次都躲着不见，不是一下课就去仓库天台，就是一放学就翻墙走了，搞得比做任务的时候都紧张。
　　几次三番之后，魏紫繁干脆不找她了，也不管慕知音是否回信，就这样一直写，一直寄。
　　来信，慕知音是逐字逐句认真读的，却依旧不回，一次都没有。只是信来的日子，慕知音会比往常多一些微笑。
　　墨绝弦看出慕知音与往日不同，不经意问了一句，想知道，如此冰山美人，嫣然一笑究竟所为何事。
　　慕知音只说，一个故人来信。
　　墨绝弦不太懂，却能感觉出来，那个“故人”对慕知音来说很重要。
　　「如果对知音重要，那对我也是重要的。」
　　这是墨绝弦一惯的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