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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耐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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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还未举行封后大典,可旨意已下发,步鸢便是实打实的皇后。宫人俱改了称呼,她也要担任起皇后的职责,打理六宫庶务。可她真的不会。斟酌再三,她还是去了长宁宫。主动给秦止斟茶,主动给他按摩。
最终秦止没能沉住气,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怀里。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求朕?”
能当皇帝的果然都心思细腻眼光毒辣,步鸢有些心虚的想。而后端着温柔的笑,小声道:“后宫庶务繁多,妾头一次上手,跟无头苍蝇似的,实在有心无力。”
秦止一边听着一边捏她的手,他似乎特别喜欢捏她的手。嗯了声,没后续。
步鸢小心观察他的神色,继续道:“德妃娘…呃,我是说宋家姐姐最是精于内闱管家之道,从前就帮着方姐姐打理后宫,井井有条很是能干。妾…妾想召宋姐姐入宫,学习一二。”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发细弱,都快听不见了。
若是普通大臣之女,她断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关键宋婉柔程是先帝的妃子,这样的身份,在哪儿都是尴尬的存在。步鸢若非着实遇到难关,也是打死不会开这个口的。另外,她也有一丢丢的私欲。
她实在太想念从前的姐妹团了,从秦止这是得不到任何关于叶贵妃她们的消息的,她只能另辟蹊径。一次性召两个进宫不妥当,那就选择一个最合适的。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对秦止也有了些了解。秦止好像是真的挺喜欢她的,尤其喜欢她乖巧柔弱的模样,只要她细声细气的哀求,他必然会心软。
秦止则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临阳步氏乃武阳侯府一脉分支,祖先是第三代武阳侯的亲弟弟,从文,任临阳知州,后来这一脉就世代居住临阳。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好歹也是官宦之家。
步鸢的父亲就是临阳知县,即将升迁知府的时候巡视河道出了意外,家里就只剩下一堆孤老寡弱。但她怎么也是官宦千金,正正经经的嫡女。寄住武阳侯府,却未学过管家之权,明显就是步老夫人刻意为之。多半是瞧她生得美貌,想将她送给哪家权贵为妾。最后可不是就将她送入宫中,给他那侄儿做了妾妃么。
本来已是过去的事,秦止敲打了步桓,又封了步鸢为后,将她归还本宗,也算是替她讨回了公道。撇去君臣这层关系,早些年他和步桓算得上出生入死的兄弟。看在步桓的份儿上,他没打算再追究,可不代表他就能轻易释怀。
那些隐藏在岁月洪流中,属于她的心酸历程,总是在不经意间浮现脑海。
他克制不住的愤怒,甚至流于表面,惊得怀中女子浑身僵硬如坐针毡。下意识就要起身告罪,“妾知罪…”
还未跪下,就被秦止重新揽入怀中。
“何罪之有?”
步鸢颤颤抬头,不敢吱声。
寄人篱下,她学会最大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秦止这个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她总是处于彷徨和忐忑的状态,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这条龙。
虽说秦止目前看起来是挺喜欢她,可这不是她恃宠而骄的资本。
帝心难测。
方才还一脸和颜悦色,转眼就阴云密布,步鸢哪敢拿乔?
秦止叹一声,揉了揉她的脸蛋,将她有些僵硬的表情揉得软化了一些才道:“你要记得,你现在是皇后,是国母,是整个大齐最尊贵的女人。以后这些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不用特意请示。”
秦止其实是个话不多的人,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怀里这个女人身上了。
“还有,朕的妻子,是要和朕相守一生的女人。以后不要再自称‘妾’,懂吗?”
步鸢呆呆的望着他,一脸茫然加玄幻。
不自称妾,那称什么?
秦止没给她答案,他要处理公务,步鸢就自己一个人回了未央宫。
“碧婵,你说皇上…”
碧婵正认真听呢,却见主子突然停下,她疑惑的抬头。
“娘娘?”
“算了,没事。”
步鸢笑笑,止住这个话题,又差人召了宋婉柔入宫。在未央宫等待的时候,步鸢心中挺高兴的,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宋婉柔一踏入未央宫,她一声‘德妃娘娘’还未出口,宋婉柔先行屈膝给她行了礼。
步鸢笑意僵在脸上,忽然便觉得难过。
昔日在宫中吃喝玩乐唠嗑吐槽,大家都是好姐妹,彼此洒脱肆意毫无顾忌。再见,却隔着君臣尊卑。
她叫了宋婉柔起来。
宋婉柔一抬头见她神色寡淡,尽显落寞,眉头一皱,立马大步上前,道:“狗皇…”
刚一开口她就及时打住,扫一眼左右。
碧婵知道她们平日里相处的流程,却还是先以目光询问主子,步鸢微一点头,她就自发的带着宫人退了出去。人一走,宋婉柔立即就坐到步鸢身边,板着脸问:“狗皇帝是不是欺负你了?”
“啊?”
许久没听她‘爆粗口’,步鸢短暂的呆萌了一瞬,紧接着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没有。”
她亲昵的靠在宋婉柔身上,低低道:“我就是想你们。”
这世上对她好的人本就不多,血亲们一个个离去,唯一的弟弟又隔着这深宫高墙,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所以她格外珍惜并依赖这三年的姐妹情谊。
宋婉柔拍拍她的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向来都是不大会安慰人的。
“皇后娘…”习惯性的称呼一时之间总是难以纠正,话一出口步鸢就卡了一下壳,停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问:“方姐姐和叶姐姐怎么样?”
宋婉柔沉默须臾,道:“圆圆走了。”
步鸢恍惚了一瞬,一时没理解这话的意思。
“她去南疆了。”
宋婉柔语气轻松了些,“她说不想呆在京城,前日就走了,还不许我去送行。说什么离别总是苦,她一个赫赫威名的女将军,哭哭啼啼的太矫情。啧啧,她是忘了咱们离宫的头一晚自个儿哭得多惨么?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哎以前在东宫的时候,除了淑妃那个奇葩,就属她最寡言,不合群…额,不对,那时候就谢明玉一个人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完。方从雪那个女人,天天冷着个脸看谁都不顺眼,活像谁欠了她钱似的…对了,她在京城开了个茶楼,生意还挺火的,我昨儿个去过一次。可惜你没见到,她现在可是大变样了,不像从前那样整天苦大仇深的模样…”
说到这她停了停,勾唇微微一笑。她貌如其名,眉目柔婉而静美,只要不说话,任谁第一眼看过去都会觉得她是贤妻良母型。
其实不光是她。
步鸢在宫里的这几个姐妹,长相和气质几乎都大相径庭。
皇后方从雪外冷内热,熟悉她的人大概会觉得她有点泼辣暴脾气,可她却生了张娇媚的容貌。贵妃叶妩,德妃说她在东宫的时候独来独往,寡言得有些不近人情。进宫后,准确的说是在步鸢入宫后,她才有了点人气,瞧着还有那么几分温柔。她的容貌,却是明艳张扬,十分大气。
步鸢时常在想,叶贵妃曾经在沙场上是何等风姿?想来应是明媚张扬英姿飒爽吧。
她不想留在京城,是因为步桓么?
当初她若没有嫁进东宫,兴许早就和步桓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如今两人天各一方,而罪魁祸首秦琰却远走天涯,不知道在哪风流快活。
宋婉柔说着说着发现她在出神,便停了下来,“阿鸢?”
步鸢如梦初醒,“嗯?”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宋婉柔大底是她熟悉的秦琰的妃子中最表里如一的女人了。一如既往的豪迈大气,一如既往的肆无忌惮,洒脱得让人羡慕又心生崇拜。
其他三位,都困于一个情字。与其说是深宫高墙给她们铸了一层面具,不如说她们困囚于自己的心,所以将自己活成了南辕北辙的另一个虚影。
离了这深宫重脊,离开了那个薄情寡幸的男人,她们又变回了自我。
这样很好。
宋婉柔奇怪的打量她,“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你老实告诉我,皇帝是不是对你不好?”
虽然叶妩那番分析不无道理,但男人本质都渣,坐拥天下的皇帝更是渣中之首。当今这位可不像秦琰那个狗东西那样软趴趴的,这位狠着呢。步鸢一个娇弱傻姑娘,可斗不过他。
她神色肃穆透着关切和担忧,步鸢心中一暖,道:“没有,陛下对我…额,应该算好吧。他还说要让我重归本宗,已经让兄长去临阳了。”
宋婉柔对她的身世是了解的,叶妩临走前又与她补充了些,武阳侯府那地方,断就断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但皇帝主动提出来,就令人深思了。
步鸢父母双亡,就剩个还未成年的弟弟。若她还是武阳侯府的女儿,好歹还算有个比较有实权的娘家。改回本宗后,几乎就等于没有可依靠的母族了。
当初谢贵妃猖狂,就是因为母族势力太大,搞得朝中乌烟瘴气。
后来轮到秦琰登基,谢明玉死了后皇后之位顺理成章落到原配方从雪身上。方从雪本身就出身平平,比步鸢也好不了多少。所以当年她和叶妩都猜想,秦琰被方从雪发现了秘密没杀人灭口,除了愧疚之外,大底也有这个外在原因。
毕竟方从雪如果死了,秦琰还得再娶。到时候,连洞房都躲不过,还不能保证对方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角色。秦琰做皇帝后,皇后娘家普通就更是避免了外戚之祸。
所以宋婉柔不由猜想,秦止这么费尽心机的要让步鸢归宗,是否也有吸取前车之鉴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