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米魔青鹰

21、二十一．花会

　　檀香阵阵，温热的水汽弥漫了整个房间。我坐在浴桶里，用手撅了水洒在自己身上，看着清水在光洁的手臂上结成水珠，慢慢重新滑落进桶里，好不惬意。
　　今日要参加百花会，我一早起来焚香沐浴。今日，我一定要夺得魁首，对兄长有个交代。

　　“公主，可好了？”月离在外室高声寻问。嬷嬷到北齐后便去伺候外祖母去了，只是偶尔过来探望我一番。
　　“快了。”我慵懒地回她，然后依依不舍地从浴桶中站起，看到腹上那鲜红的一束，便赶紧拽了巾布擦拭身体，接着飞快地穿上贴身单衣。
　　一切妥当，方才抬头对着外面，叫道，“进来吧。”
　　自从癸水来了之后，腹上的丹朱华便有了变化。它像活的一般，有花有叶，由一个小花骨慢慢绽开，而且颜色也愈来愈艳。起初我心里害怕，又不敢告诉别人，而腹上的丹朱华虽默默成长，却并未给我带来任何不适，时间一长，我也就没有太多感觉了。只是洗澡都避着月离与嬷嬷，幸好她们以为我因长大而害羞，没有细究。

　　月离抱着一叠崭新的衣裙笑盈盈走了进来，带进一阵冷风，让我连打了两个哆嗦。远远接过月离手上的衣裳，我胡乱穿起来。

　　“阿姐，阿姐！”文灵儿清脆悦耳的声音飘进来。
　　此时我已经穿好衣服，散着头发，随月离走到外间的梳妆台边，笑嚷着，“灵儿好早，快进来吧！”
　　文灵儿披着一身阳光推门而入，绯霞满腮，整个人儿轻盈艳丽，十分喜气。今日她同我一样穿了外祖母为我们准备的深衣。我的是绿色，她的是红色。
　　“哎呀，我便说么，阿姐的绿色好看！”文灵儿一进来便抱着我的胳膊，叫月离都不好给我梳头了。
　　我拍拍她的小手，扶她坐正，“既然这样，一会你我换过来便是了。”
　　“哪里来得及！”文灵儿眼珠儿一转，“你快快收拾，可不能误了百花会。”
　　早知道这鬼丫头鬼主意多，我好笑地摇头，遂催促月离加快速度。

　　“阿姐，今日百花会你要帮我赢得魁首，去年我输给飞锦姐姐，今日我一定要赢回来。”文灵儿一双眼睛晶莹闪烁，似乎我不答应便誓不罢休。
　　“飞锦姐姐是谁？”我问。
　　“飞锦姐姐就是侦桓公主。她从及笄后便每年都是魁首，今年已是第六年了。”
　　哦，原来是侦桓公主。我心里一沉，北齐第一公主，连续六年都是第一，看样子我今天可有得愁了。我心里正烦，不想文灵儿还拉着我的胳膊撒娇，没法，我一叹气，唬着脸正色道，“灵儿，魁首对我亦很重要，你我各自努力吧。”
　　一听我说完，文灵儿便苦巴着脸要哭，可看我半天没有动摇的势头，也就点了点头放开我胳膊作罢了。

　　月离松了口气，忙碌起来。收拾完整，我同文灵儿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请了安，然后与孙丽蓉刑思思一起用了早膳，便紧了心情朝着百花会出发了。

　　北齐百花园。
　　果然是皇家园林，三月才至，百花园里便草长花香春色点点了。今日这百花会，行到之处无不人头耸耸，雅言琅琅，就更添春意了。
　　居园中央亭阁之中的自然是齐昭帝了。昨日见到的男宠今日亦是鲜艳无比地紧挨着昭帝立在一旁。坐在昭帝下手的是九方苍苍，北齐的淑妃。才到北齐时，我求见过她一次，可都被昭帝挡了。许多年不见，往昔的九方苍苍我已不记得了。但觐见时，她却成熟大气一派温婉，让我十分亲切。而她也好几次动情地望着我。

　　今日不是来赏花撷草的，亦并非认亲叙旧的。刚一坐下，我就一门心思研究其各个参赛选手来。

　　百花会有三方人选参赛，成三足鼎立之势。我与孙丽蓉刑思思代表东宇，三人围案坐在一角。居我们右侧的是侦桓公主和文灵儿，以及北齐一群世家女子一组。侦桓公主鲁飞锦果然容颜完美，较之于刑思思分毫不差。更难得地是，她身上还有一种沉静的气质。若说刑思思是一朵花让人痴迷，那么侦桓公主就是一颗藤令人遐思。这样的女子做我嫂子——一丝欣慰爬上心头。我暗道，待兄长过来，我便让他像皇帝哥哥请旨完婚。
　　南羑无人应邀参加。而西厥七公主一人孤单单坐在案桌后面。但观她颜色，却无丝毫畏惧，还是那个趾高气昂的草原公主。许是看久了，被西厥七公主回看了一眼，我自觉无趣，讪讪地偏了头去研究北齐国的美人。

　　园中另一角，明成太子携了一众人闲坐，各个都是锦衣弁冠。北齐美男还真是多，皆是白面无须，温文尔雅。真真是人生百面，风流无数啊。其中最为耀眼的当属明成太子。我一一看过去，原来蓝佑之也在其中，此时他面如春山侃侃而谈，那份儒雅分毫不输任何一个人。
　　我瞥了一眼身边的孙丽蓉，这妮子果然在看心上人，一脸春光。
　　本有心私底下取笑她一番，不想却被北齐美女赛团那边的窃窃私语吸引了去——几个大家闺秀正团在一处，低头咬耳。有人一边凝听一边眉眼流转，有人粉面掩口，还有一个居然还抬起了芊芊青葱指朝着明成太子那边指去，末了又秋波频频。
　　似是觉察到这边女子的关注，那方男子也都按耐不住，跃跃欲试怕跌了面子，端神养气又怕错了机缘，只得来回游走，可算是美煞了眼睛，急煞了芳心。

　　我抬手一抚额，这是百花会还是相亲会啊？

　　正要收回视线，不想却被远处那正朝我发光的人电得一个激灵，我浑身一震，几欲暴走——长生也在那里，偏坐于一处，正大光明的被那些女子看了去——我又急又气，心内抓狂，却不知如何是好。

　　“百花大会第一轮：诗赛开始！”耳边北齐内侍一声高喝，肃静全场。
　　乍一听见诗赛开始，我慌了，忙收回眼，却又不知从何开始，只低着头在案上找纸笔。
　　真是美色误人啊！

　　“福儿，比赛开始了。”身旁，孙二拉我，见我脸上慌张，低叫道，“可是太过紧张？哎呀，这是如何是好！”说着，也跟着慌起来。
　　怕孙二着急，我只得强自震惊，转头对孙二低呼，“无事无事，快点开始比赛吧。”
　　“真的无事？”孙二一脸担心。
　　“真——”
　　“公主，孙二小姐，你二人可别再闹了，赶快比赛才是正紧。”刑思思轻扭了脑袋低语。
　　闻言，我与孙二都低了脑袋，又想起比赛，遂二人对视一眼，赶忙行动起来。
　　旁边刑思思叹了气，从桌案底下递过来两个纸团，“昨夜我便准备好了。我们三人可不能在初赛便出了局，叫别人笑话东宇。”说着，便将纸团放到我二人手上，自己低头书写起来。

　　是啦，百花会初赛为诗赛，所有参赛选手都要在一炷香之内写出一首七言诗，可自己提前准备。比赛不论其他，只取出前六名。之后二赛随机分组比琴﹑棋﹑画。二赛后，最后三人又以当代最流行的隐语，也就是谜语，来一绝高下，最后胜出者为冠。

　　握着刑思思的纸团，我犹豫地望了孙二一眼——这妮子气鼓鼓地瞪了我一眼，接着将她手上的纸条又还了回去，然后自己低头发奋图强起来。
　　其实我是想看纸条的，虽然我也早有准备的。可是看到刑思思一脸的不以为意，我便将她的纸条悄悄塞进袖囊中，也低了头拿起毛笔慢慢动作。

　　诗作收上去，由明成太子及其他才子品评，然后上报给齐昭帝。

　　仅一盏茶的功夫，那边的结果便出来了。
　　屏气听陈德唱榜，第一名是侦桓公主。第二名是刑思思，这孩子似乎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一脸阴郁。文灵儿十分厉害，拿了第三倒真是吓我一跳。第四名是居然是西厥七公主，也是一匹黑马，难怪她刚才那般不在意，原来是高手。第五，是孙二妮子。
　　唱到第六名时，陈德停了停，偏了短短的脖子望向我，精亮的小眼睛眯成一条，薄薄的小嘴巴一张一合间，我的名字便蹦了出来，说完便和蔼地笑看着我。
　　我愣住，好半天才冲他眨眨眼睛——我就说么，我也是不赖的。
　　在这人才济济中闯进了前六强，可不就是实力么！我心里一阵乐，回头和孙二对视一笑，嘿嘿，她居第五，我居第六，着实不易。
　　我与孙二暗自挤眉弄眼了一番，便收敛了动作不敢放肆了。随了众人一起，从陈德手里选了签，然后交给另外一个内侍。

　　我运气满好，抽到最后一组，比画。前世是学美术的，这许多年也没有全丢下，可算是我最擅长的了。我心里一定，遂安心看她们比赛。

　　首先出赛的是刑思思和文灵儿，比琴。两曲皆罢，余音绕梁。明成太子与众人窃窃私语，最后一锤定音：刑思思胜出。
　　刑思思果然是东宇第一才女，方才写诗输给了侦桓公主，如今琴艺可算撑足了场面。但是，我看了眼文灵儿，那一张粉面如今正懊恼地纠成一团，我暗下心来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开解她一番。

　　孙二抽到了第二签，与侦桓公主对弈。与我一样，孙二的棋——当初背棋谱时，我二人还总是被夫子训话。今日这一奕，唉……
　　果不其然，不到半柱香时间，孙二便被侦桓公主杀下阵来。看到孙二耷拉着脑袋，我迎了过去，挽住她的手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能拉着她坐下。
　　“能进初赛已是不易，二小姐不必太过介怀。”耳边，是刑思思的声音悠悠传来，见我回头看她，又轻挑了嘴角，“毕竟，魁首只有一名。”
　　话虽如此，但是她的口吻却叫我皱眉，无视她的话，我轻拍了孙二，“丽蓉，胜败无常，你我并非输不起。”
　　说完，没有看孙二反应，我便站了起来，朝中央走去。深吸一口气，我拨下发上的玉簪，这是我的画笔。去掉上面的凤头盖，露出一小截碳尖。

　　敛气凝神，不一会儿功夫，一个漫画版的和蔼可亲的陈德便浮现在画纸之上。那精亮的细眼，那又小又薄的嘴巴，那可爱的双下巴……
　　画完之后，我自己又细看了看，觉得还不够，索性又在旁边加了一句：好人有好报。这才心满意足。

　　抬头将画交给陈德。他一看画，先是一愣，随后便激动地对我一拜，“老奴谢公主画，谢公主吉言。”
　　我开心一笑，还未来得及回他，便听见昭帝开了金口，“是什么画让老陈如此动容？”
　　“回陛下，庆泽公主妙笔慧心，画了老奴。”
　　“哦？”昭帝也来了精神，“快呈来看看！”
　　听罢，陈德便举了画朝昭帝呈上。

　　我正心里偷喜，那边西厥七公主也画好了。偷瞟了一眼，不禁暗自唏嘘——幸好我没有按照原来和孙二商量好的《百鸟朝凤图》，不然就和她画重了。

　　“哈哈！”接到画后的昭帝大笑出声，好不快乐，“天福，你这丫头怎么想到的？”
　　“回皇上，”昨日一面后昭帝对我似乎亲切了许多，我也放松下来，“我眼所见者，慈眉善目，我心所悟者，和蔼可亲。”
　　“老陈，想不到你居然是这幅德行！”昭帝点头，对着陈德打趣道。后者躬身称是。看样子陈德满受昭帝器重。

　　“父皇，庆泽公主的画作如何了得？可否让儿臣等也观赏一番？”明成太子起身说道。
　　“哈哈，”昭帝将我的画递给陈德，“快拿给他们瞧瞧，如此画作，可是难得一见！”

　　下面一阵安静，各个翘首期盼。眨眼间，那画儿由着陈德送到明成太子手中。明成太子展画一观，随后也是抿嘴一笑。好半天，才徐徐开口，“奇作共欣赏，大家都看看吧。”
　　明成太子话一结束，便走到中央，而旁边的公子小姐也都聚集过来。只见那画儿一传十十传百，而所观之人都是会心一笑，不一会儿，全场哗然。

　　“想不到福儿绘画如此了得。”正自鸣得意间，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耳内。
　　我睁眼一看，果然是长生那家伙。我眨眨眼睛，正要开口，却想起先前的不快，遂假装生气，“长生下次出门，要带上面具才好。”
　　“恩？”他凝眉。
　　“不然可要叫那些小姐白看了去。”我鼻子哼气，一想到这里便心叫可惜，那可是叫她们免费看了去的哦。
　　闻言，长生哭笑不得，“天都女子皆以白面为美，她们看的并非我。”
　　“谁说的！”听到他解释，我心里一乐，遂口无遮拦起来，“长生最最好看，无人能及。”
　　听我说完，老成如斯的长生也抬袖掩了口，俊面微红。
　　我心花怒放，亦是脸颊滚烫。
　　嘻嘻，我吐了吐舌头，也觉得不好意思，只好叉开话题，“我，我一定努力夺得魁首。”
　　偷偷瞟着长生，此时他的笑容却僵在脸上，定定看着我，张了嘴正要开口却被前面明成太子打断。见众人齐齐朝我看来，长生便急急退到一边，皱着眉似乎在做什么决定一般，然后一闭眼转过身去走开了。身影绝然。

　　见长生消失在人群之中，我心里一急——长生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想上去追他又碍于这种场合。我手里搅着衣角，心内一横：待花会结束再细问他吧。
　　想到此，才慢慢收拢了心思，专心凝听明成太子的赞赏之言。

　　“……今日比画最为有趣。西厥七公主《百鸟朝凤图》典雅秀逸，凤凰栩栩如生，可谓难得地佳品。”明成太子手执七公主的画，“庆泽公主的《好人有好报》，画法新颖，工笔间亦是趣味横生，倒是前无古人的开山之作了。”
　　下面的人都是人云亦云，一齐赞赏。

　　“如此，”明成太子适时总结发言，“今日这画赛，便为庆泽公主胜出。不知七公主可有异议？”
　　闻言，大家一致看向西厥七公主。
　　“输便是输，无甚异议。”那七公主一张口，竟是一副全不在乎的口气。这一点倒和西厥斐像个十足。话说，今日怎么没有见到西厥斐，他不是说好要来参加的么？

　　“既无异议，”明成太子看向昭帝，得到首肯后说道，“那待歇息片刻后便进入最后一赛。”

　　方才赢得漂亮，我信心倍增。下面猜谜语，我不怕。除了侦桓公主，和我一同参加的还有刑思思呢，我去和她打个商量，让她助我抢到魁首的位子。
　　一想到刑思思，我转了头，不料她也朝我走来。

　　“公主，”我还未开口，刑思思便软软糯糯说到，“在东宇时，皇上曾命我夺得百花会魁首。”

　　什么！

作者有话说

　　改错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