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皇帝蒸包子》绯叶

2、002 封侍中

　　萧和要疯了。

　　谁告诉我，那个看着一脸欠扁的人为何坐在崇德殿的镶玉描金御座上，不知那是大逆不道之举吗？

　　你给我下来，不要命了吗？

　　事实上，当时做出大逆不道行为、几乎将皇帝拉下御座不要命的正是他自己。日后回忆起当日之事，他也不知自己当时哪来的勇气敢把天子拉下王位。

　　大人物冷眼旁观了他的愚蠢无礼，又暗示了想要阻拦他的一干侍卫内侍宫女，近乎纵容一样放任了他的蠢行。

　　唇红齿白小将军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低喝：“驾前不得无礼。“

　　萧和脑袋不够用了。

　　驾前？什么驾前？
　　难道是御驾？

　　视线小心扫过端坐上位那个人，一个大胆的不确信的答案呼之欲出，莫非他是——

　　大人物终于慢缓缓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过仍是一副欠扁的德行。
　　“萧和，不是萧何，是和氏璧的和。

　　萧和：“……”

　　“你——”萧和上前一步。其实这是非常放肆的，但显然大人物没有阻止他的意思。萧和小心翼翼问：“你真是圣上？”
　　“朕即天子。”上位悠悠道。
　　萧和再次：“……”

　　吧唧！
　　萧和脑袋一歪，眼睛直了直，跟着就在天子面前，当着一干侍卫内侍宫女的面非常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这回轮皇帝：“……”

　　“陛下，传太医吗？”
　　小将军蹲下去探鼻息，不屑道：“晕了。”然后就看见昏迷不醒的人突然弹了弹腿。

　　事实上萧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娇弱”，不等来人扶他，他已经悠悠醒转，翻身往地上一坐，心说君前无礼大不敬都是死罪，够死一百回了。左右不过一个死，反到没有刚才确定对方身份时那么怕了。

　　“是臣无礼，皇上降罪就是。”

　　还挺有自知之明！
　　小将军悄悄往御座那边看，等皇帝裁夺，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找揍模样。

　　皇帝略显头疼，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带下去！”

　　小将军笑问：“陛下，带去何处？”

　　这的确是个问题。宣萧和进宫面圣，谁也揣测不出皇帝意图，这会皇帝要把人带下去，带去哪里？一个平民留在宫里显然是不合适的，若是蓄意惩戒的话永巷倒是最好的去处，只是不知皇上是否真有此意。
　　只不过怎么看皇上也不像龙颜震怒的样子，那就不会是永巷了。

　　“圣上饶命！”
　　“救命啊！”

　　等人被拉下去，皇上没好气说：“带去值房。找个人给他看看，暑气正浓，莫热着了。”

　　一干人皆倒。

　　“原来是皇帝呵！”

　　床前一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口，心里却在想这人八成疯了。

　　“他竟是皇帝！”

　　有几个胆小的瑟瑟发抖，跟着两条腿就软了。

　　“王太医。”

　　小将军在门外恭候多时，与太医互施一礼，问道：“如何？末将一会要向皇上复命。”

　　王太医摆摆手：“无妨无妨。贵人乃突遭惊吓又受暑热，以致胃纳不合，不妨事。”

　　贵人？小将军听着挺新鲜，心说太医果然误会了。一想里面那位若是听到了只怕脸要绿了，心情突然莫名好了起来。打发了太医，他就进去想看看那位的脸色，结果很失望。只见那位面色如常只是精神略显委顿，此刻正靠在床头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他也觉得萧和没什么事，若真要说有那么一点事，大概受了点惊吓真是的有，至于受暑热嘛，小将军暗自笑了笑，太医看不出端倪，也就只能拿暑热做托词了。于是他上前对着床头呆不拉叽的人问：“你可好些了？”

　　萧和慢吞吞转头，无辜又可怜，问他：“你如此急，可是要问罪吗？”
　　小将军哭笑不得，觉得他真被吓傻了，绷着笑又上前一步，催道：“不能让陛下久等，快快更衣随我来。”跟着有人手捧衣服送到面前。

　　“别怕了，真要治你大不敬的罪，你早人头落地了。”萧和还沉浸在为什么他是皇帝、他怎么成了皇帝、我真的捡了皇帝，而那皇帝恩将仇报居然要杀我的乱糟糟的精神世界里根本无法自拔。小将军倒没再笑话他，一本正经道：“进了宫要谨慎恪守身份，日后自会有人教你规矩。不过现在有一事要告诉你。”
　　萧和傻傻的：“啊？”
　　“即日起，你便是侍中了。”
　　萧和一脸懵逼，觉得长在脸旁边的耳朵根本不是自己的。

　　“侍中？我？”
　　小将军嗯哼，心说不加封侍中，你一介草民又如何进宫面圣？
　　“那——”萧和小心翼翼问：“身为侍中，是不是可以随意出入宫廷，并为三公传递庭奏？”
　　“嗯。”

　　“那——”
　　小将军有些不耐烦，“别吞吞吐吐的，想问什么尽快问！”
　　“是不是可以见到很多朝中大臣？”

　　小将军皱了皱眉，直觉问这种问题的大多都不是心思纯良之辈。瞧这竖子刚才还在圣驾前吓晕了过去，又装疯卖傻了大半天，这回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刚加封了侍中，就开始探查朝中大臣了。

　　萧和可不知有人此刻已经给他盖了章，把心里纠结了半晌的名字问了出来：“会不会见到闻人雅将军啊？”
　　小将军手一顿，怔怔道：“你问他做什么？”
　　“就想知道会不会碰到他。”
　　“会啊！”
　　“在哪里？”
　　“你面前。”

　　“你你你你你……”萧和一手剧烈抖着，颤颤巍巍往前伸，结巴着问：“你你你是闻人……雅雅雅雅雅？”
　　闻人将军可没料到对方听说他的大名，比见了皇帝还害怕，不解道：“本将正是闻人雅，你认识本将？”自己则完全想不起来何时见过这个愣货。

　　啪叽！
　　萧和直挺挺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闻人雅风中凌乱，突然比皇帝还头疼。

　　过一会兴庆宫大总管亲自来接，闻人将军把倒了半天气的愣货赶紧推给他意思是交给你了，很担心这家伙再跟着自己会不会整出一天三晕的戏码。然后萧和被嘱咐一路面圣的礼节，不管记得住记不住大总管口沫横飞都说了。

　　萧和当然一句都没听进去，这会他正思忖着现在逃跑还来得及来不及。如果说高高在上的皇帝只能动动嘴杀人的话，那么边上这位姓闻人的可就是真的手握青锋剑杀人于无形的刽子手了。别看这家伙年方二十出头，可是才满十八就跟着他爹上了战场的。皋兰山一役，闻人雅不拘方略出兵奇诡，五天剿灭氐族四大部落一战成名威震西域。

　　闻人小将军在战场上杀人如砍瓜切菜在西域横行无阻，根本不知自己杀神的名声早已传布各国。萧和此刻再看闻人雅，直觉那唇色虽红却像极了血红的刺眼，皓齿玉白却如白骨森森。跟着他，三伏天的浑身上下冷飕飕，没有一处不冷的。

　　值房只在偏殿一隅，步行不需一刻便到。大总管进殿通报，很快大总管退出门外向二人躬身，笑眯眯道：“皇上传侍中萧和觐见。”

　　皇帝果然在等他们。

　　“磨墨。”
　　萧和一愣，叫我吗？闻人将军以拳挡嘴轻咳一声，萧和懂了，想到侍中确实有伺候笔墨的差事。也不忸怩，伸手探向书案，动作突然一顿。皇帝轻轻蹙眉，“怎么？”
　　“潜龙，洮州砚。”
　　皇帝眉毛一挑：“你倒识货。那便看看这方墨可是识得？”

　　萧和这人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市井小民的形象，就算有幸读过几本书也是混迹穷酸书生行列，没事替人写写状纸书信或者题个牌匾只求混口饭吃不图上进。他也觉得自己这副酸儒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料想没人知道自己原本几斤几两。心道你当我真不识货，萧某所见未必比你这位当今天子少。被质疑往往会拨动人的反骨，萧和也不例外。
　　“回陛下，此乃千秋永岁，徽墨珍品。”

　　闻人雅进殿后原本老老实实躲在一旁看热闹，听皇帝问话想着不过识得几个字的市井之徒岂会认得御用之物，觉得这回有的乐了，不知会不会再晕过去？小将军完全一副娱乐心态静等萧和出丑，哪知萧和竟是识货的主。

　　如此一来不止闻人小将军，就连皇帝都微微露出一丝惊讶。

　　萧和在心里哼了一声，被拨动的反骨也在这一刻趋于平静。这些物什虽珍贵却不是没见过，当年……萧和忽然脑袋一片空白，耳边突然浮现一个不屑的声音：“这是潜龙，洮州名砚，每年进贡也不过几十方……你问那个啊，千秋永岁嘛，顶级徽墨。”刚刚回话不假思索，这时萧和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我何时见过这些东西的，又是谁一一指给我看的？

　　和他怀有同样心思的是那对君臣。

　　洮州砚千秋永岁墨虽非皇家御用，确是地方进贡的顶级珍品，每年都有定数。朝臣富贾家中所用品级再高，较之进贡大内的品级自是相差甚远。如此说来大内之物几乎很少外流，一介草民认得大内之物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子雅。”
　　“末将在。”
　　“查。切忌，不可惊动他人。”

　　闻人雅非常默契退了下去。

　　“同心。”
　　兴庆宫大总管上前一步。

　　皇帝问：“冰镇百合汤可给他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