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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 19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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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成月只稍稍沉思了片刻,令丘妖族如何狡诈他可是领教过多次,在信与不信间,很快就选择了后者,对他笑道:“无妨,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改主意了,想跟他们再商议一下。”
老头急得浑身冒汗:“仙君,使不得……虞焰氏没那么好糊弄的……”
江成月冷笑道:“齐先生,本君的耐心有限,我想你是知道的。你现下再去拜访一次虞焰氏,若他们不起疑还有一线生机;落在我手上又叫我耐心尽失的话……依照你我的前仇旧怨,我会如何处置你,我想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怎么选,你自己仔细斟酌吧。”
老头跌在地上,脸色煞白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巡视了片刻,终于还是毅然起了身。
在令丘有一种说法,新法器铸成以后第一次使用一定要见血,这叫初次开刀的祭刀;而墨龙祭刀,见的,正是它铸造者的血。那时他的持有者——眼前这鬼王是如何双目赤红,带着嗜血的兴奋毫不留情地在店子里大杀四方,状如炼狱的场景犹历历在目,尤其是砍向齐老头那只右手的那一剑,这之后的数百年都是他午夜交缠不休的噩梦。
江成月紧跟在他身后站到了传送阵法中央,刚要对夜淮山和猊岳申吩咐他们等在外面,就见夜淮山已经自发地也跟着站进了阵法中,对猊岳申道:“猊公子,此去凶险,你且带人守在阵法外面吧。”
猊岳申有些犹豫:“这……”夜淮山给了他一个坚定不由拒绝的笑,猊岳申无法,只得作罢,“那,那好吧……”
既有些意料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江成月对他笑道:“你真的也跟去?”
夜淮山笑道:“都到这里了,难不成让你一人去?”
江成月愣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笑道:“多谢。”
夜淮山也被他说得怔了怔,垂目轻声道:“客气了。”
阵法传送的灵光亮起来,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传送阵法中。
灵光一闪后,三人被传送到了一个缥缈的世界,站在一座前后望不见头的石桥上,四周烟雾缭绕,什么都看不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江成月和夜淮山疑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齐老头已经惊声大叫了起来:“不!不!不是这里……不是这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我们进去的!”江成月嫌恶地蹙了蹙眉头,回身揪住他后领上的衣衫,几乎没把他整个一个拎起来甩到面前,拿墨龙冷冰冰地抵住了老东西的脊背,冷声喝斥道,“废话少说,朝前走!”前头有些微响动传来,吸引着人前去一探究竟。
老头不由自主地不停摇头,回身弯腰屈膝,瘫软在石桥上,哀声哭求道:“擎昌君……您不知晓虞焰氏的厉害……不,不能朝前。我不朝前去,我不走……”
江成月有些好笑道:“你有的选?”说着不由分说将他抓起来推着强迫他朝前走。
老头期期艾艾哆哆嗦嗦被墨龙抵着在前面开道,三人走了有两盏茶的功夫,空气中的烟越来越浓,硫磺味也越来越刺鼻,混合着不知什么其他味道,呛得人直咳嗽。
前面的声响也越来越大,“咕噜咕噜”好似开水煮着什么。
“咳咳咳……”江成月挥手试图驱散眼前的浓烟,刺鼻的烟味却一阵一阵从下方涌来,周边已经快要伸手不见五指,夜淮山忽然惊道:“擎昌君!”
江成月怔了怔忙问:“怎么?”
夜淮山指着他们脚下,江成月定睛看了许久才在一阵一阵的浓烟涌起间隙看清一丝红光,如同烧红的炭火。
“这是……”江成月蹙眉:“火山?”
夜淮山却声音带了些紧绷,急道:“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们脚下……桥呢?”
他这么一提醒,江成月这才猛然惊觉过来:对啊!桥呢?刚刚他们明明站在一座石桥上的,而现下脚下却空无一物,除了浓烟和些微火光,如同凝在了火山上方的半空中。
这一提醒,意识到这一问题的可不止江成月一个,那齐老头显然也回过神来,顿时惊恐万状,再不顾墨龙抵在脖子上的致命威胁,形如癫狂地高叫着:“不!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说着竟当真费力从江成月手中挣扎出来,绕过他们朝来的方向不管不顾狂奔而去。
江成月正要伸手去捉他,眼见着老头跑远不得不用了灵力准备一跃而起,结果灵力一用才发现,竟然半点灵力也没有!他正诧异间,夜淮山已经御剑而起将老头后领重新抓住,不顾他的挣扎将他给拎了回来。
江成月忙问:“淮山兄,你的法力……运转正常么?”
夜淮山有些惊讶,但还是一老一实又仔仔细细自我探查了一番才答道:“一切如常。”
江成月也不好隐瞒,只得道:“我的灵力似被封住了。”
“怎么会这样?”
江成月茫然摇头,刚要开口说话,忽然脚下一空,伴随着齐老头一声凄惨惊叫,身体迅速往下坠去。三人直落了一段距离,夜淮山从最初的惊诧中回过神来,高唤了一声“如虹!”他的佩剑便从袖间一飞而出,朝前窜了一段距离后急急转弯冲了回来,夜淮山一把抓住剑柄,身形一顿,坠势立止,带着齐老头也被提了起来,“嗤”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夜淮山手中便只剩下了老头一小段衣衫残料。
“啊啊啊——”齐老头惊叫着继续下落,又叫在他身边不远的江成月一把抓住。夜淮山反应极快,御剑朝两人冲过来,高呼了一声:“擎昌君!”江成月便急忙朝他伸手,夜淮山一把抓住他的手,生生将江成月和齐老头一并提起,三人顿如一条绳子窜了的蚂蚱一般一个接一个挂在半空。
而此时他们离岩浆仅有数丈距离,热气上涌,最下面的齐老头被烫得扭动挣扎惨叫不止。
江成月喝骂道:“再动我立即松手!”
“不,不……擎昌君救命!!救命……啊啊啊……”
夜淮山费力地将两人拉起御着如虹缓缓上升,同时驱动术法在三人周边结成了结界,暂且屏蔽了热力。
他们所在的位置浓烟结成的厚云浮于头顶,所以能得见云层低下的全貌,那哪里是火山?四处都是一眼望不见头翻滚的岩浆,恍若炼狱。
夜淮山除了往上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而去,三人重新升上浓烟聚集而成的云层上方,夜淮山茫然四顾,脸色惨白冷汗将鬓边碎发都黏在了脸上。既要御剑又要结结界,魔力消耗急剧,他虽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但颞边凸起的青筋和扭曲的面容已经暴露了他所未言的吃力和艰难。
三人在无边无际的硫磺云中飘荡了一段时间,却怎么也找不到先前的石桥,再无处落脚。
夜淮山魔力渐渐无法支撑,一度断流,带着两人直坠了下去,吓得齐老头又是鬼吼鬼叫了几声,好在夜淮山很快调整了过来,又重新结好结界,带着两人飞起来。
但……江成月明白,他的魔力枯竭只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叹息了一声,对夜淮山苦笑道:“抱歉,淮山兄……连累你了。今日恐怕我们,要无功而返了。”其实他此时已经明白了过来,齐老头虽然狡诈,但关于虞焰氏这一段倒是真没有骗他,是自己没有相信,做错了选择。
夜淮山其实很想问他无功而返……是“返”哪里去?他们现下还怎么“返”?但真的问出口,怕是带了几分质问的味道,故而便没有开口。
江成月表情复杂地看了齐老头一眼,对方似有所感,艰难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看清江成月面若寒霜的脸后,急急摇着头,哭求道:“不,不……不!擎昌君!饶命,不要!!不要……我还不想——啊啊啊——”话未落音,江成月已经松了手,齐老头惨叫着跌了下去,厚厚的云层中,他的身影迅速消失不见,只余惨叫声越来越远,坠了下去。
少了一份重量,夜淮山压力顿减,微微松了口气。
他低头去看,却见江成月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伸出刚刚抓着齐老头的那只手进胸前衣襟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小小的黄色布包,夜淮山却觉得有些眼熟。
江成月掏出的,正是那个他几次试图处理掉的丑荷包,未能如愿后,便也只能带在身边。荷包里放着一个乾坤袋,正是先前宏元天尊赠予的,里面……还剩下两张金符。他曾与昆仑幻境中,也用过这样一张传送金符。
他灵力被封,无法驱动墨龙,不用手,真的没有办法拿出来,只能迫不得已松手,任由齐老头坠了下去。虽然知晓那不过是个歹毒恶人,但心底依旧有些沉甸甸的。然而他没有功夫再去纠结这些,用了单手费力解开荷包封口,正要伸手进乾坤袋去掏,忽然脚下岩浆喷涌起波涛,差点儿将两人拍中,夜淮山惊呼一声,带着他朝一边闪身躲过。江成月目瞪口呆看着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荷包并里面的乾坤袋一齐落了下去,迅速消失。
难道……这当真是天要亡他?
“擎昌君……你没事吧?”夜淮山堪堪躲过一击,喘息着问道。魔力已近枯竭,他便是想逞强都逞强不了了。然而他手中抓着那人半天没有回应,这又叫夜淮山心都拎到嗓子眼儿,忙追问,“擎昌君?!江兄……你没事吧?”许久那人缓缓抬起头来,对他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不知怎么的,夜淮山迅速在那个笑容中读出几分不祥的意味。
江成月轻声道:“淮山兄……保重。”
夜淮山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一直被江成月攥紧的手腕一松,但凭他一人的力气无法抓住他,便眼睁睁看着那人如同一片枯叶落了下去:“不——”
头顶上方传来夜淮山不甘的惨叫,江成月的身形急速下坠,热浪扑面而来。他缓缓闭上眼睛,迎接焚身烈火席卷而来。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阿珩恐怕……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