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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治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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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一阵余波过后,雷狮被烟雾呛得狠狠地咳嗽了几下,被手榴弹的余威震得全身都是麻的,但现下的情况可容不得他再发呆半响,难以言喻的怒气几乎要冲破胸膛,但他还是立刻奋力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安迷修,焦急道,“安迷修,安迷修?!快醒醒!你这家伙还活着就给我吱个声!!”
眼前人紧闭着眼睛没有回应,英俊的面容几乎被灰尘覆满,雷狮抓着那人的衣领狠狠摇晃了几下,连自己的手是颤抖着的都没注意到,只见安迷修皱着眉头动了动,咳出了几口血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人还有气,雷狮愤怒的心情得以减缓,但下一刻,还没能让他缓神过来,他便又被刚睁眼的安迷修按着头扑倒在地上,接着,一阵经由消音器处理的枪声破空而至,子弹穿透烟雾打在他们身边的土地上,雷狮只感到压在他身上的安迷修身体震动了一下,便立刻明白安迷修这是中弹了。
“艹!”雷狮当机立断地在他们身边砸了一个烟雾弹,借由烟雾的掩护,他扛起了无力站立的安迷修,拖着人躲到了拐角的掩体。躲在暗处偷袭的人似乎被这片烟雾阻挡了视线,找不到目标地在往烟雾中盲目扫射着。
雷狮将安迷修靠在一间小屋的门后,敌人借助了消音器来掩饰枪声,使得他无法靠枪声推断敌人的位置,在这种敌明我暗的境地中,唯有速战速决才是胜利的关键。雷狮咬咬牙,自己扛起枪来打算冲出去硬拼,但却被一只带血的手扯住了衣角。
“在……右边那栋蓝房子的二楼。”安迷修抬起一只仅能睁开的眼睛,另一只眼睛被额头流下的鲜血所覆盖,但还是坚定地拦住了冲动的雷狮,放低的语调仿佛在安慰炸毛的狮子,“别冲动,我没事的。”
“放屁!别说得我好像很担心你一样!”雷狮立刻甩开了安迷修的手,语气有些激动,“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冲动了?”
“刚刚要是我不拦着你就冲出去了……”安迷修话还没说完,就被雷狮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雷狮这回理都懒得理他了,他将安迷修扔在原地,自己从掩体探出头去观察周围的情况,如今烟雾已经散去,他们原本待着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被炸焦的痕迹与一坨看不出人形的东西。雷狮内心毫无波动地顺着安迷修说的方向转移视线,果不其然地在右边房子的二楼窗口处看到一只探出来的枪口。
“这个人应该是承受不住绝地生死间的压力,被躲起来的那个人利用了吧。”安迷修平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雷狮遵声望去,发现安迷修从掩体的背后探出了一点头来,望着地上那块看不出形状的焦土,眼中难掩怜悯的神色,“他为了自己在外面的妻女牺牲自己,可他怎么知道那个利用他去杀别人的家伙能不能信守承诺呢。”
“这种没脑子的家伙就活该死在这种地方。”雷狮不屑地说道,紫色的眼眸转到了安迷修脸上,带着无法看清的情绪,“不过敢绑满浑身手榴弹来炸人还是挺有骨气的,但他还真是亏本了,连一个都没炸死。”
“那还真是可惜了……”安迷修无法读懂雷狮的意思,还以为雷狮在抱怨他怎么没被炸死,只能悻悻地说道。
危机四伏地战场上,两人平静的交谈像是根本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但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在以前,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危机了,在心跳过百硝烟未尽的战场,他们靠着和对方互相交谈来调整自己的心态,如今重返以前的场景,竟让两人都感到无法言喻的熟稔。
首先打断这熟稔气氛的是雷狮,他没有再次接过话题的打算,而是盯着二楼窗口的动向,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一个手榴弹来。
“……二楼偷袭的老鼠,喜欢玩人肉炸弹这招是吧。”雷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笑容,紫色的眼中流露出了无法抑制怒气的残忍,“那就让你自己尝尝手榴弹的滋味。”说罢,在看到二楼的窗口有人影闪过时,雷狮立刻拔出了引线,准确地将手中的手榴弹投掷到了窗口里。
“Boom~”雷狮薄唇轻启,在音调从他嘴里跑出的同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炸裂了二楼的窗户,与玻璃碎片一起迸射出来的,还有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Goal。”雷狮唇边勾起一个张狂笑容,幸灾乐祸地说道,“正中红心啊,那只老鼠不死也残了。”
“活该。”雷狮带着充满恶意的笑容,扛起枪就冲进了房子里,在二楼楼梯口就看到了一个被炸得浑身是血的人在地上边打滚边惨叫着。
雷狮此时的面色已经变回了冷漠的状态,紫色的眼睛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着的男人,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下个瞬间,男人的额头上便多了个枪眼,雷狮手中的枪口默默冒着青烟。
“敢动我的人?”雷狮的声音里带着比寒冬更冷的凛意,迸射的杀意冲出眼眶,只恨不得将敌人嘶咬殆尽,“让你死得这么轻松真是便宜你了。”在那个瞬间,他似乎又变回了地下世界中的那个黑暗帝王,冷漠又残忍,是眨眼间就夺人命于指掌间的魔王。
当雷狮扛着枪走出房屋的时候,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他平静地走到他扔下安迷修的地方时,却被地上刺目的血红激起了刚刚压抑下去的情绪。
“安迷修!”雷狮赶紧跑到安迷修的身边,后者靠坐在墙壁上,已经昏迷了过去,紧闭着双眼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地上从他身上渗出的血迹浓稠得可怕。
“安迷修……”雷狮突然想起眼前的人不仅当了一回人肉盾牌,还替他挡了子弹,刚才那副轻松的样子不过是在强撑伤势罢了。当下雷狮急忙将安迷修翻过身去,果不其然在他的后肩处看到了一个留着鲜血的血洞。
“混蛋……”雷狮低下了头来,刘海的阴影遮去了那双紫色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压低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嘶哑,“又来这种挡子弹的苦肉计,你以为用过的套路这次还有用吗?”
眼前的人闻所未闻,只是闭着眼睛安静地趴在地上,不会给予一丝回应。只是从他身上冒出的鲜血源源不断,就算雷狮情不自禁地用手按住伤口也无法阻挡失血的洪流。
“我应该把这你扔在这里等死才对……”雷狮喃喃地说道,一咬牙就把地上的人扛起来,莽苍地走进身边的一间屋子里,“明明已经没有用处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我的时间……”
在荒野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
雷狮将安迷修安置在房屋的床上,在他撕开安迷修的衣服打算帮他止血时,被他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震了一下,随后雷狮更加沉默地拿出身上所有的药物,尽力去清理安迷修背后被手榴弹的余波炸伤的伤口。
雷狮暗自庆幸还好刚才在敌人身上搜出了一个医疗包,他有些手忙脚乱地将医疗工具从医疗包里扯出来,他其实并不擅长为别人包扎伤口,以前身处高位,虽然经历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激战,受过的伤几乎全是被手下们随意处理的。
但自从认识了眼前这个人之后,每次受伤时,那人总是捧着他的伤口精心地为他包扎,完事了之后还一脸担忧地要求雷狮按照指示保养伤口,后者听得不耐烦地时候就一把拉过那人,毫不客气地用嘴堵住那喋喋不休的嘴唇。
这一招是非常有效果的,那人不过一会儿就红着脸跑开了,雷狮也落得清静。
雷狮摇了摇头,把自己扯得太远的思路给强行撤回来。眼前的那人已经被他处理好了背上的伤口,只有那被子弹洞穿的血洞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子弹还镶嵌在肉里,在简陋的医疗环境下,想让安迷修的伤口在不感染的情况下快速痊愈,只有将子弹取出来这个选项。
雷狮翻遍了整个医疗包也没找到适合摘除子弹的器材。他用晦涩不明的神色看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后,他便坚定地抽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
被火焰烧灼的额匕身通红,雷狮扔掉了用尽最后一点机油的打火机,毫不客气地将匕身按在了刚刚划开伤口取出子弹的血洞上。
血肉烧焦的味道随着匕身贴合伤口所冒出的青烟钻进他的鼻子里,使得雷狮心下更加心烦意乱,趴在床上昏迷的人对于雷狮如此粗暴处理伤口的做法没有半点回应,可见人已经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在经历了一番处理后,雷狮用绷带缠上了安迷修的伤口,随后他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长久僵持的手指有些拿不动冰冷的枪械,雷狮捡起地上的AKM步枪时,枪身冰冷的温度让他从焦灼的心绪中挣脱出来,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安迷修,绷带被他缠绕得乱七八糟,但好歹没见伸出血迹来。该做的他都做了,对于这种不算大事的轻伤,他相信安迷修这个命硬的家伙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挂掉。当雷狮看到窗外渐暗的天色时,他这才惊觉竟然已经度过了一天的时间。
雷狮抱紧了冰冷的步枪,坐在床边的地板上,静候着夜晚的到来。
在半夜的时候,安迷修还是因为伤口感染而发起了高烧。
安迷修挣扎在意识模糊的半梦半醒间,他竟然梦到了以前卧底生涯结束后所发生的事情。
就在他要将能证明雷狮所有罪证的证据交给上头的前一天晚上,号称“魔女”的第一情报贩子凯莉找到了他,并将一份资料和一张照片交给了他。
“雷狮早就把他名下所有的黑色资产全都转移到这个账户上了。”魔女笑意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恶意,她指着资料上账户主人的名字,纤细的手指细细地划过安迷修三个大字,并将那张照片拿出来给眼前的当事人看。
安迷修看着这张照片,一时之间竟是震惊得难以言语,原因无他,只因那张照片上的画面是他与雷狮缠绵时的侧照。
照片虽然拍得模糊,但却能清晰地将两人的轮廊面貌全都映照出来,照片上的两人耳鬓厮磨,亲密的姿态绝无做戏可能。以这张照片为证据,昭示两人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再结合那转移到自己账户上的黑色资产,无一不透露出他拥有为雷狮洗钱脱罪的嫌疑。要是雷狮败诉了法庭,他只要拿出这份资料,安迷修深知自己绝对不能独善其身。
果然,那人明知引狼入室,总是那么一副就算是把叛徒留在在身边也不畏惧的模样,他早该知道那人拥有运筹帷幄的自信,一切都有后手计划。安迷修不禁苦笑一声,对凯莉说道,“这是他特地让你来告诉我的吗?”
“关雷狮什么事?我可是看着我们平时的交情不错才会好心提醒你的哦~”凯莉耸了耸肩,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嘴角还不忘带着恶意的笑,“这后手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了,这个局你想逃是逃不掉的,选择题你知道吗,现在只有两个选项让你二选一了。”
安迷修心下不禁觉得无奈更浓,这个选择题无非是让他选择把手头上的证据交与不交两个选项,如果他选择不交,在那明天的开庭审理上,雷狮会因为证据不足而逃脱法网的审判,但如果他选了上交,那雷狮肯定会把这步棋公布天下,他与雷狮的关系还有自己账户上说不清的黑色资产是雷狮拉他下水的绝佳利器,而他所提供的证据也就带上了包庇同伙嫌疑。就算雷狮真的进了监狱,他安迷修也会因为这份资料而将上头对他的名声与信任都全部消失殆尽。
但正义的铁拳不容失落,在安排将雷狮与他的黑暗帝国缉拿归案的这段时间里,警局损失了多少人力物力,但还是让这个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安迷修接下这个卧底任务的那个刹那,便是下定了必然达成目标的决心。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千里之堤里的蚁穴,绝对不能毁在他安迷修的身上。
大不了就是陪他一起蹲监狱罢了。安迷修心下释然,几乎在瞬间就轻松地做出了决定,既然你想让我和你共赴地狱,那我与你一起坠落又有何妨呢。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雷狮最后的选择却是不公开这份资料。
当法官的判锤落下,雷狮转身就走的瞬间,安迷修只觉得震惊与失落仿佛冲击城门的巨锤,顷刻间就把结实的城门撞破冲毁。他为什么不把他一起拖下水,明明那份资料能让他的审判得到最大的利益,明明是他能翻盘的机会,但他却选择放弃了这个用安迷修的前途与信仰换取的一线生机。
直到听审的人群都纷纷散去,空旷的庭审厅中只剩下安迷修一人站在证人席上的时候,迟来的懊悔与失望几乎要将他的身心冲垮,他抱着头,心中的天秤无法衡量正义与情谊的重量,终于毁坏崩塌了。
为什么,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啊,雷狮。我只是一个骗取你感情的叛徒而已。
高烧间,安迷修意识迷糊地想起了以前的事,在他睁开眼看到抱着枪守在他身边的雷狮平安无事时,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就好了。
我本该陪你一起的。
是我失落了你。
“对不起,雷狮……”安迷修无意识地低喃被守在旁边的雷狮尽数听进了耳里,后者低着头,被刘海遮去犀利眼眸的下半张脸抿紧了嘴唇,随后,那张薄唇狠狠地吐出了一句话来:
“安迷修,你就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