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王妃》潮水朝生

6、神迹

　　“这都已经多久了，父王，人鱼圣尊看来并没有松口的打算，我们又何必在她身上花费太多时间。”
　　浴火城内，火星燎燎，火族王室的面孔在这高温的空气里游移，将烁罡脸上的扭曲，和火王脸上的莫测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火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垂眼望了下烁罡年轻意气的面孔，不无缺憾地叹息一声：“你到底还是太过沉不住气。”
　　烁罡猛地看向他，猜不透他的想法，有些惶惑地闭上了嘴。
　　室内空气发生了波动，女人年轻妖柔的声音倏地在不远处响起：“我的哥哥，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红妆绚丽的火族女神从门口走入，讥诮的笑意含在眼角眉梢，留下惊心动魄的美艳。
　　“艳炟？”火王略有些疑惑的声音打断了这场近在眼前的兄妹争锋。
　　“父王。”艳炟转头看过来：“我听说您软禁了人鱼圣尊？那么这片冰晶可有下落？”
　　火王面色淡淡地出了一口气：“人鱼圣尊软硬不吃，就连她身边的那个小公主都动摇不了她，虽然她在我们手中，但也不能保证我们能得到那片冰晶。”
　　话声虽然似乎听上去有些遗憾，可火王邪气的眉眼中却并没有显示出分毫。
　　“艳炟妹妹，你丢下手中的任务回来，就是为了关注这个与你毫不相干的消息的吗？”
　　烁罡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艳炟眼波流转，并不理会他，她用眼角似看非看地向烁罡的方向扫了一眼就作罢，毫不掩饰她对这个兄弟的不屑。
　　火王没有理会烁罡的挑拨离间，他微微倾身向艳炟，血红的眼中似乎绽开一朵妖艳的血花。
　　“我的女儿，看来你是有什么好消息带来给父王的？”
　　艳炟笑了笑，雪色修长的手指却忍不住细细地摩挲起腰侧的红皮长鞭，艳丽的红眸像是染上了一种兴奋，亮的像浴火城四周涌动起的岩浆。
　　“父王，岚裳公主的行踪，女儿找到了。”

　　浴火城的王宫深处，池盈坐在红如烈火的床帏旁，美如晚霞的脸庞透着三分的漫不经心，似乎有些出神。
　　大门开启，火族的侍女们鱼贯而入，散布开在她的房内放下成排的宝石镶成的器皿，换掉了昨日她用过的用品。
　　火族的侍女们相较她们跋扈残暴的王室要来的质朴纯善的多，大概被视人命为草芥的王室呼喝惯了，充满了一种逆来顺受的惶惑与紧绷。
　　“放下就好。”半隐半现的床帏后传来人鱼公主轻柔婉转的声音，人鱼族不愧被称为上天最眷顾的神族，深海人鱼的声音在岸上的大陆几乎要成为一种无往而不胜的武器，曼妙尽在骨血，听后就像是被她们在骨髓里随手洒下了罂粟的种子，她们开口说一句话那种子就开成一朵酥人血肉的花。
　　这其中，当以这位尚在幼龄的池盈公主最为危险。
　　领头的侍女几乎用了全身微薄的神力才控制住自己在那瞬间几乎要软了膝盖的失力，她埋头行礼，起身离开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向那重重叠叠迤逦的红帐看去。
　　那若隐若现的帷帐是遮不住人影的，于是那个未成年的小公主半坐在床边的剪影就清晰地透了出来。她那人鱼族昳丽风情的紫罗兰的长发被这位公主不知为何拢起，仅仅白色的丝带在稚嫩单薄的后背上曳过让人口干舌燥的弧度，却显露出她纤细绝美的侧脸和脖颈的弧线。那美如象牙的光泽，在明明灭灭的红之中显得越发的醒目。
　　这位公主半垂着眼睛时的侧脸，像是话本传说里凡界的月亮，忧郁、清冷、高贵。
　　浴火城的臣民们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月亮，但不妨碍她们进行想象。那种清冷寡寂的韵味是像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美丽，在这个张扬炽烈的王城里，快要成为这些久居深宫的侍女们的幻想。
　　哪怕未及成年，大抵眼前的这位人鱼公主，也会是三界可遇而不可求的尤物。
　　哪怕她未曾见过其他的美人，侍女也是敢这样去断定的。
　　想到这位公主被单独软禁在这里，与人鱼族的其他人隔开，侍女心知这并非是由于她的美貌惹来的觊觎，也不禁有些怜惜。
　　神族以一百三十岁作为成年的分界线，虽然相隔不过一个晚上，但成年前后对于一位神是截然不同的。神族成年前都是幼儿的形态，纵使再过美丽，也不会引起异性的男女之情，不是心理上的问题，而是生理上就注定神不会对成年前的别的神起任何想法。然而只是成年一晚过去，代表的改变就不只是形态上的长大，同时也表示心理上的骤然改变，神力的骤然成熟。很多的神，就是在成年一夜过去后，爱上了命中注定相遇的那个人，甚至可能那个人出现在他们成年之前。但只有真正成年，才会对恋人产生情感。
　　幸好这位小公主未及成年，否则大概她不会像现在一样，只是被所有人隔离忽视。
　　大门吱呀一声关上，厚重的两扇门板相合发出沉重的闷声。池盈淡漠的侧脸向大门处扫过，又重新转回了原地。
　　出现这样的情况，火族对她的待遇也还是未变，可以算作仁至义尽了。看来即使火王太过高估她的重要性，妄想用她来威胁圣尊的计划失败后，火王的理智尚在。
　　池盈了解圣尊，比圣尊以为的还要了解她。
　　因为没有谁会比她更细心，也没有谁会比她更有耐性。
　　今天的浴火城似乎引来了小小的沸腾，窗外的红莲之火火星正在炸开，甚至热浪隐隐透过窗玖袭向了室内。
　　这么一想，似乎没有其他事情会让火族欢腾至此。
　　池盈唇角动了动，站起身，指尖拂过柔软丝滑的红色床铺。
　　岚裳找到了。
　　那么那片冰晶，火王大概到手了。
　　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池盈没有去想圣尊这算的上偏袒还是什么不顾大局的行为，她也没有想岚裳和她自己在圣尊心中的地位。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想去想。
　　她只是似乎恍然，啊，可以回无尽海了。
　　从没有像现在这刻她发现自己的冷静，从没有像现在这刻她看清自己寡淡的眸光。原来以再多的温柔和甜美自然堆砌出的表象下，她自己竟然这么冷漠。
　　在浴火城的这么多天，池盈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火王的威胁，看着圣尊的盛怒，看着她自己被软禁，看着一切一切，甚至冷眼旁观着火族王室内部永无止境的争宠夺权。
　　她的眼很干净，眼神很柔软，像是一切可以被想到的美好的事物，比如蓝天下的雪花，独角兽的羽毛。她似乎就是那一捧清冽的水，谁也不能说出她任何的瑕疵。
　　可在谁也看不到的时候，那双眼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她心底有一个冷冷的声音似乎在说：多么愚蠢啊，这些小丑一样的人。
　　没有谁可以把她同化成这些“小丑”的一员，没有谁可以把她拉进这个真实的世界，这天下的风云变幻，没有谁会让她有兴趣参与。她就像真正传说里高居神坛的神，万物灰飞烟灭，也映不进神的眼中。没有人能改变她。
　　没有人。

　　凡界
　　四月初樱开放，凡界的颜色不似冰火两族的单调，春天来临的时候，姹紫嫣红，在神看来，这些脆弱的生命竟然有这么强的生机，实在有些让人意外。
　　梨落找到樱花树下的人的时候，脚步不免有些踌躇。
　　那些曾经让本人感到不适的鸦色的发柔软地在他挺直的背上铺陈开来，像是十二骨扇的扇面，在那些美丽优雅的肌肉线条上覆盖，黑得炫目，黑得冷寂。
　　那人有一双孤寡的眼睛，是从不被掩饰的冷漠。他视线的落点从不在你的身上，看着天空时因为视角的原因那双黑曜石的眼睛泛出幽丽的蓝，透着几分冷峭。
　　他有一张在成年后显露风华的脸庞，美丽恍若梦境，偶然间折射出的冰蓝的眸光像是在他的脸上覆盖一层生人勿进的淡漠冰霜。
　　梨落不止一次看到小王子樱空释孤高又孑然的背影，与卡索口中善良又纯真的那个孩子似乎是两个人。可当她看到释王子和卡索王子在一起的画面后，她似乎明白了卡索王子为什么会那样说。
　　大概在释王子眼中，只有卡索王子才能得到他的温柔。
　　“殿下。”梨落有的时候必须承认，当卡索王子不在时，她与这位王子独处，她总会感到一种窘迫的敬畏，于是连似乎得称名道姓有些亲近的‘释殿下’她也说不出口，只能沉默地说一声冰冷又尊贵的‘殿下’。
　　樱空释回眸，眸光寡淡地看来。
　　“我们找到岚裳公主了。”梨落垂下眼，有些局促，这不太像她，她素来是一个大胆又洒脱的女战士，连身为神的将军克托也敢亲近地玩笑，偏偏对这位冰族王子，她生起了对神族的天然敬畏。
　　樱空释弯了弯唇角，似乎是在表达一些愉悦，然后他抬起了右手，叩动了食指，樱花树上的樱花纷纷吹飞到空气里。
　　漫天的樱花雨。
　　雨后的人眉目似乎被模糊，五官在樱花柔化后像是破了冰的花，道尽凡界一切春花秋月所描绘不了的华美，像是烟雨锁重楼，模糊画影，却已足够成就一场芳华。
　　他慢慢地从这樱花雨里走了出来，似乎是他强大的灵力所渲染，以致他走过，周身带着都带着冰雪的寒意，他走过梨落的身旁，梨落不知为何，被这冷意激得皮肤泛上一层细小的疙瘩。
　　冰雪一样的王子，看低世事的眼睛。
　　樱空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