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所不欲，勿施于猫》哆啦荔荔

4、【4】死对头

　　这时却听前排的几个女生议论得热火朝天。

　　A君：“你们知道吗？今天要演讲的茂思夜，他好像马上要拍一部微电影了，目前正在筹备，男主已经确定了，女主角人选却悬而未决。”

　　B君：“我赌五毛钱，女主角一定是乔冰！”

　　C君：“才不呢，我觉得叶岚茉更漂亮些，乔冰只是个装高冷的花瓶！”

　　D君：“叶岚沫现在在外地代表学校演出，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呢！反正女主角又不是咱们，操这些心还能咋地啊？”

　　……

　　猴娃和丁叮对视了一眼，也加入到了泾渭分明的议论阵营中，只有舒莺漫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手机。

　　屏幕亮了，又渐渐地暗了。

　　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信息。

　　人群中突然有些喧哗，原来是乔冰姗姗来迟，在她身侧的男生面容清绝，俊秀得不可思议，他的眉眼生的极好，又有种天生的文气，今天戴着一副斯文的眼镜，很自然地拿着她的外套，二人一同坐下，从背影看，恍如一对璧人。四周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他却完全不为所动，沉静得就像去解一道近乎苛刻的数理题。

　　“黎澈怎么和乔冰在一起啊？”

　　三人之中，只有猴娃惊讶地叫了一声。为什么后知后觉的总是她？

　　***

　　晚上六点半，演讲正式开始。

　　传媒系的主任先上台讲话，这个老头平日里很古板，今天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格外的和蔼可亲，连眼角都泛起了笑靥的皱纹。看吧，老师和好学生之间都有一种天然的默契，就像异性相吸般天经地义。

　　“下面，让我们热烈欢迎茂思夜同学为大家演讲！”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从舞台后上来一个人。也许是灯光太亮的缘故，那人上来后，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凉气就像正月底剥开的冰棍——凉到心底了！

　　因为……

　　实在太普通了吧！

　　普通的眉毛，普通的眼睛，普通的身材，普通的衣服，简直像淹没在人群里最不起眼的那个！再加上身材实在太胖，走起路来就像衣服里塞了一团棉花，臃肿无比。

　　幻灭啊幻灭！大家一致感慨道，照片和真人也差太多了吧！这个光怪陆离的时代，欺骗消费者的假产品多，欺骗观众的假帅哥也这么多？！

　　全场一片嘘声中，只有舒莺漫心领神会了，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喃喃道：“茂小叔，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只有她知道，讲台上的人根本就不是茂思夜。到底是谁她也不认得，只觉得茂思夜这样做绝对是成心的。他的恶作剧遍布了她整个少女时代，成为了她挥之不去的阴影，现在又来祸害别人？真是祸害遗千年！

　　那人开始讲话了。

　　“大家好，我是来自导演系的张筱烛同学，因为茂同学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他把写好的演讲稿给我，由我来替他给大家演讲。”

　　这样啊……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望，心底依稀又多了些光明的盼头。

　　与张筱烛的颜值成反比的是，这篇演讲稿写得颇有文采，又十分有亮点，在细节处创新良多，和平常听到的很有些不同，再加上张筱烛虽然其貌不扬，可是口齿清晰，一气呵成地听下来，倒也十分有趣。这下大家对这个神秘的茂思夜期待值成指数增长了，这招欲扬先抑，舒莺漫算是服气了。

　　演讲的末尾，张筱烛传达了一个让众多女生欣喜不已的消息：“茂同学即将拍摄的微电影的男主角是昌海大学的黎澈，而女主角还在遴选中，希望广大女性同胞们踊跃报名！”

　　这时，台下的黎澈缓缓起身，朝观众席温文尔雅地鞠了个躬，台下的众人虽然惊讶，却也礼貌地响起了掌声。掌声过后却是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如果得到了这个机会，岂不是可以和两大帅哥共同彪戏啦？

　　这么美的差事，谁不想？

　　“舒舒，猴娃，你们想去报名吗？我和你们一起吧！”丁叮小声地提议道。

　　“别别别，我还是愉快地呆在我的二次元吧，三次元的世界太危险了！”猴娃摆了摆手，她这个动漫专业的少女，还是愉快地准备她的cosplay吧。

　　“舒舒，你呢？”丁叮问道，却见舒莺漫的目光好像飘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丁叮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黎澈正和乔冰低头耳语，乔冰听了他的话一反往常的高冷，竟然笑的花枝招展的，二人的互动很有些亲密。乔冰的发上沾上了些灰尘，黎澈细心地替她掸去，没有一点不耐烦。

　　丁叮挠了挠脑门，百思不得其解：人家小俩口亲密也就罢了，舒舒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

　　演讲结束后，三人随着人流出了礼堂，时间已经不早，路上骑过的自行车也是三三两两的，只有操场的白炽灯像天上落下的星星。

　　在离寝室不远的地方，眼尖的丁叮突然用手肘戳了戳舒莺漫，“你看，路灯底下的那个男生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猴娃也停下了脚步，端详了一会儿，“是哦，真眼熟！”

　　那男生手上夹着一根烟，在昏黄的光影中，像只寂寞的猫。他吐了一口气，微红的光亮衬得他双眼有些慵懒，模模糊糊的，像一团雾气氤氲着。

　　舒莺漫抿了抿唇，说：“他就是茂思夜。”

　　丁叮和猴娃瞬间石化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猴娃甚至灵机一动，拿出手机打开了脸书的照片。

　　……自然是一模一样。

　　不，真人好像更帅些！

　　然而，更让她们石化的是舒莺漫的下一个举动。

　　她走到茂思夜的跟前，很自然地说：“茂小叔，有何贵干？”

　　茂思夜掐了烟，道：“我饿了。”

　　“那么，你是找我蹭饭的吗？”舒莺漫终于心领神会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找她，原来是为了最基本的生存问题。

　　“然也。”茂思夜顿了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抱大腿的事本人一向在行，况且侄女孝敬小叔不是最天经地义的吗？”

　　“小叔压榨侄女是最昧着良心的。”舒莺漫瞅了他一眼，说道。

　　***

　　两人并肩走在舞阳大学的林荫大道上，或明或暗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影子也是奇怪，没个固定的形状，有时候头重叠，有时候又身子重叠，像他们二人有多亲密似的。

　　西街被同学们称为“堕落一条街”，因为小吃众多，而这家小街面馆是一家老字号，平时生意火爆，就算晚上也有很多同学来宵夜，茂思夜点了一碗担仔面，舒莺漫也点了一碗，还要了一份绵绵冰。

　　“今天的演讲稿写得不错。”热气腾腾的担仔面上桌了，舒莺漫把香菜和葱都挑了出来，还让店主加了些清水。

　　“麻烦的臭丫头。”茂思夜瞟了她一眼，兀自加了许多辣椒，“我的演讲稿当然是好的，可是某人好像听得并不认真呢，”他抬头道：“手机有那么好看吗？”

　　舒莺漫手中的筷子顿了顿，有些错愕，他刚才竟然一直都在礼堂吗？这个茂小叔，真是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舒莺漫不动声色地揶揄道：“就算我听演讲不认真，也总比某人找个替身演讲好吧。”筷子微动，又吃了口面。

　　“我有人群恐惧症。”

　　“我还有双重人格呢。”

　　“我是说真的。”茂思夜沉声说，“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世界上的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假话，而不是不好听的真话呢？”他补充道：“你也别笑话，我一上台就大脑空白，四肢无力，冷汗直冒，心跳都快上180了，你说邪乎不邪乎？”他优雅地挑起一绺面，云淡风轻地喝了口汤。

　　不得不说，舒莺漫还是有些触动的，茂思夜有人群恐惧症，她竟然一直都没发现，也许他一直在隐藏吧，茂小叔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总是能隐藏的很好的。在舒莺漫的印象里，茂思夜是个顶要面子的人，什么时候，他对她的信任已经到可以谈笑自如地说出自己的弱点，而不怕她嘲笑了呢？

　　“你简直就是一个最不像学霸的学霸。”舒莺漫表面上装得懒得跟他打趣，心里却告诉自己一定要讲义气，替茂小叔保守这个秘密。她话锋一转，问道：“为什么会找黎澈？”

　　“你是说微电影？”茂思夜顿了顿，“因为他合适。”

　　“就这么简单？”舒莺漫很有些不信，“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对，他似乎还很高兴接受我的请求，不过条件是要乔冰演女一号。”

　　“你答应了？”

　　“你觉得我会吗？”茂思夜反问道。

　　黎澈和舒莺漫以前发生过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上次见面时的故意提起只是想试试她的态度。对于“黎澈”两个字，茂思夜一直都是讳莫如深的：他有时候想躲避这两个字，有时候又不得不面对，有时候告诉自己：算了，别和这小子一般见识，有时候又讨厌的牙痒痒……他是她的小叔啊，怎么能让她被别的毛头小子欺负？

　　舒莺漫抬头时突然注意到茂思夜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项链，链坠是几年前茂小叔过生日的时候舒莺漫送他的小陶瓷瓶，瓶子后面还写着“平安”两个字。那时，舒莺漫还特地从台北搭火车到莺歌去买呢，台北车站就像一个大迷宫，舒莺漫迷路了好久，才终于找到站台。莺歌的陶瓷温润细腻，没想到茂思夜到现在还戴在身上。说起来，她和茂小叔也算有些交情了。

　　这时，远处兴冲冲地过来一个男生，那男生擦了把汗，“老大，任务圆满完成！”

　　舒莺漫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代替茂思夜演讲的张筱烛。

　　“小猪，干得不错！”茂思夜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的大BOSS一定帮你搞定！”

　　张筱烛似乎很高兴，“一言为定！我就说这一关总是刷不过去，还是老大厉害！”他竖起了大拇指，又撇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茂思夜身侧的舒莺漫，大大咧咧地说：“咦，这位是？”

　　“我侄女。”

　　茂思夜对她的介绍格外简洁，简洁到令人发指。

　　张筱烛一愣，这俩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叔侄，倒像是……他没想了，只是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眼前的女生虽然打扮的不起眼，可是浑身散发的气场却是生人勿近，甚至比一向高冷的乔冰的气场还要强大。于是乎，张筱烛自动地把对舒莺漫的印象归到“这是一个神奇的女生”这一类。

　　他像记起了什么，又神神秘秘地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些精美的信封，对着茂思夜挤了挤眉毛，“老大，你看这是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岂料，茂思夜很淡定地吃了一口面，说：“拿这么多草稿纸回来干嘛？难道是咱们寝室缺纸吗？”

　　张筱烛狂汗，支支吾吾道：“这是……”

　　情书啊，大哥！

　　“我知道是草稿纸，”茂思夜看也没有看，“你不是昨天说绘图缺纸吗？那就用这个吧。”

　　张筱烛突然想起站在茂思夜身边的舒莺漫，有些福至心灵，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把信封又重新塞回到了书包里。此时，他用余光打量了下舒莺漫的表情，她淡粉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弧度，眼眸却轻飘飘地瞟向了另一边。

　　这时，舒莺漫突然一把接过这些信封，塞入了茂思夜的怀中，她半真半假地提议道：“小叔，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替我找一个小婶呢？”目光真诚，眼底却不怀好意。

　　“还没到时间。”茂思夜又想拿小叔的身份来搪塞她了。

　　“再过段时间你就从小叔变成老叔了吧。”

　　“你……”茂思夜横了她一眼，支支吾吾道：“侄女操心好自己的事才是正道。”

　　张筱烛惊讶了，他第一次看到茂思夜竟然会被人噎得说不出话？从来只有他让别人难堪，何时轮到别人让他难堪的？

　　这是一个神奇的女生……张筱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