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和弦》李之

62、彩虹之死

　　虽然顾七海发现了凶手投下安眠药的手法，并且能够预防接下来不再饮用掺有安眠药的矿泉水，但是目前的发现对于凶手身份的推理依然没有一点实际性的进展。顾七海再次回到了餐厅，终于在桌底下找到了她的笔记本，一打开，里面居然掉出了一张纸，上面记录了第一天所有参赛者到达山庄的时间。

　　这张纸分明是属于马修和的，但为什么现在会夹在她的笔记本里？

　　顾七海留意到纸的背面似乎还写着别的东西，而昨天晚上马修和给她看的时候背面还是一片空白。她把纸翻了过来，她认得背面上的字迹是来自于马修和的。

　　“一等：阮绍东、杨安玲、徐立、蒋仁军、曲诗诗、曹新磊、雷昌；
　　二等：尚勇、秦洲；
　　三等：马修和、顾七海、何衍。”

　　顾七海把这些字看了又看，却始终琢磨不出来什么意味，马修和究竟为什么要把山庄的参赛者分成三个等别？

　　年龄？

　　明显不是。

　　实力？

　　更加不是。

　　嫌疑程度？

　　好像也不是。

　　不过，这些分类一定有着什么意义，也许正是马修和留给她的线索。

　　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动静，顾七海跟何衍同时看过去，徐立无措地对上了他们的目光，怔了怔，下一秒拔腿就往回跑。

　　顾七海想起了马修和之前一直叮嘱她要打听到卢彩虹的事情，然而徐立这些天总是对她避而不及，现在她难得遇见落单的徐立，她绝对不能够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眼见徐立快要跑上楼梯，顾七海毕竟是个女生，难以追上他的步伐，所幸何衍比徐立跑得更快，在徐立上楼之前何衍顺利地拦住了他的脚步。顾七海感激地看了何衍一眼，走了上去，尽量心平气和地对徐立说：“徐立，我们谈谈好吗？”

　　徐立不停地摇头。

　　顾七海比他更加不依不挠，“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任由杨安玲死得不明不白吗？”

　　徐立的声音很低：“凶手不是已经抓住了吗……”

　　“你真的认为马修和就是凶手？他有什么理由真的非要杀死杨安玲不可？”顾七海故意说，“他跟一年前卢彩虹的事情又没有关系。”

　　徐立一听，脸色果然变了：“你怎么知道……”

　　“你很心虚是不是？徐立，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永远瞒天过海的，马修和只是这次命案的一个替罪羔羊，真凶另有其人，你想想杨安玲，你想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吗？就算你最终平安离开了这座山庄又怎样？你始终还不是要继续带着愧疚的阴影生活一辈子。”

　　徐立仍然犹豫不决，顾七海按照着以前马修和对待不愿开口的证人的态度，没有再强势地逼迫徐立开口，不过也没有就此让他离开，而是陪他沉默着，让流逝的时间给予他最沉重的煎熬。

　　良久过后，徐立的脸滑落下了一滴眼泪。

　　徐立捂着脸，充满愧疚地说：“我真的没有打算要害死她的……”

　　“‘她’是谁？”

　　“卢彩虹。”

　　——

　　徐立跟杨安玲是一对从高中时期就开始交往的情侣，就连大学也一起考去了楠城，虽然两人上的大学并不同，不过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因此产生间隙。

　　徐立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家里就只有他跟父亲两个男人，加上徐立从小就一直认真读书，对于男女关系开窍的时间也比同龄人要晚。杨安玲是徐立这辈子的第一个女朋友，高中时，杨安玲主动说喜欢他，徐立觉得杨安玲是个挺不错的女生，于是两人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后来上了大学，徐立原本狭隘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开阔了起来，他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学校、课本、作业以外，原来身边还有着那么多美妙动人的女生，其中系里一个叫卢彩虹的女生更是对他态度殷切。

　　卢彩虹经常会来看徐立打篮球、给予他最热切的加油欢呼、一起去图书馆占位子自习、说话的时候也是温声细语的，比起任性刁蛮的杨安玲，卢彩虹仿佛真的更加适合自己。

　　徐立宿舍里的那班兄弟也纷纷笑着劝他另投温柔乡，但是徐立还没有对卢彩虹做出任何的表示，卢彩虹在追求他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杨安玲的耳朵里。

　　杨安玲自然是很生气，然而不是对徐立，而是对卢彩虹，杨安玲觉得为人老实的徐立不会无缘无故地接近一个女生，杨安玲相当痛恨卢彩虹明明知道徐立有女朋友却还是下贱地出手勾引。

　　杨安玲一心想要惩罚卢彩虹，用最极致的方式。

　　而最极致的惩罚方式是什么？

　　莫过于死亡。

　　徐立是在一个月后才得知杨安玲的所有想法和计划的，当时的他着实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回想起高中的时候，徐立和杨安玲都因为对推理小说非常着迷，于是便在网络一个叫“推理爱好者联盟”的论坛上结识了五个来自社会各行各业的人士，私底下在通讯群里成立了一个小团体，时不时互相推荐几本好看的推理小说，或者讨论时下有意思的案件，这些年来，群里的所有人一直都在和睦地保持着联系。

　　不过徐立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就很少再理会群里的事情，而他怎么都想不到杨安玲居然会在群里提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杨安玲变得不再满足于小说中虚拟的犯罪手法，她想要在现实中真正地体验一次完美的杀人案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杀了后，再成功躲避警方的追查。

　　杨安玲的想法提出来后，瞬间就得到了群里除徐立以外所有人的赞同，在杨安玲的殷切劝导下，其他五个人也决定加入到这场杀人计划当中，互相出谋献策、各施其职，语气就像是在讨论虚拟小说中的一个案件般平常。

　　不知不觉，“完美杀人”的计划已经逐步提上了日程。

　　而这场杀人计划中被安排的“实验对象”，正是杨安玲所憎恨着的卢彩虹。

　　徐立本来就对卢彩虹无仇无怨，老实说，他对她还存有着一定的好感，当他知道了杨安玲的那个恐怖计划后，他千方百计想要阻止，但是杨安玲却威胁他，如果他不参与到这场计划中来，他也会像卢彩虹一样成为计划中的另一个“实验对象”。

　　虽然徐立并没有跟群里的其他成员们见过面，不过在网络里交往了数年，从日常的言语对话中，他也隐隐猜测到了其中有些人并不是好惹的，而且杨安玲看起来也已经走火入魔了，假如他真的不去配合她的话，即使他是她的男朋友，她也有可能亲手把他送入地狱。

　　于是，在恐惧以及自己的生命面前，徐立很快就选择抛弃了无辜的卢彩虹。

　　从群里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卢彩虹的死讯的那个时候，徐立已经明白了，他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他的人生染上了罪恶的血腥，而在他人生道路的尽头，只有与他同流合污的杨安玲，以及，无尽的黑暗。

　　可是，直到三天前的晚上，杨安玲死在了这座封闭的“彩虹庄”里，也许，下一个真的就要轮到他了……

　　——

　　当徐立把一年前的案件缓缓道来，餐厅里的气氛随之变得越发压抑。

　　顾七海跟何衍无声地看着徐立，也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恨吗？对于他们来说，徐立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已，他们无权去恨他。

　　原谅？虽然他们也同样无权决定是否原谅他，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又是极为可恨的。

　　就算卢彩虹曾经做出的行为再不对，杨安玲为首的一行人却残忍地剥夺了她的生命，她没有机会再去改过，也没有机会再去弥补，她仅仅因为那些人的一次兴致而来的“实验”，从此丧失了她本该漫长的未来。

　　徐立带着愧疚和懦弱把这个秘密隐藏了一年，此刻的叙述终于让他的情绪决堤，他趴在桌上，痛哭失声。

　　顾七海问：“徐立，当年你们合谋杀死卢彩虹的一共有七个人，而现在，这七个人都在这座山庄里是不是？”

　　徐立的肩膀明显一震。

　　“徐立，你不要骗我，也不要再骗自己，当年你虽然有想过阻止他们不要杀死卢彩虹，但你终究还是与他们同流合污了。现在把你们当年怎样合谋杀死卢彩虹的细节，以及所有参与到杀人计划的人的身份，全部都告诉我。”顾七海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却非常坚决，“我请求你帮助我，我们一起合力把可恶的凶手揪出来，只有这样做，你才能够走上赎罪的道路，然后再坦然地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