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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不省油的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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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墨卿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省油的灯。自从穿越后,眼界大开,见识了更多不省油的。比如蒙峻兄弟,比如周岚,再比如平日不愿提起的解家人。
几年不与他们有过任何来往,不料得到他们的消息却仍是和自己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解墨卿被解家婶娘杀人的消息着实惊了一下。
“竟有这种事?!”
解家婶娘在解墨卿的记忆中,只有在蒙峻眼皮底下偷跑回家那一面之缘。兴许曾经见过无数次,反正穿越后他是仅见过那一回。常言道人若得势必有忘形之举,本是毫无交集之人,借着解墨卿登堂而升天。据说她逢人便讲,她乃是当朝车骑将军夫人婶母,而蒙将军又是皇帝小舅子,算起来自己也是沾了皇家的边。当然这话解元中当面是不敢说出来的。
面前少年几年不见个子已经长高了许多,说话虽是腼腆,却到底不再是当初那个躲在母亲身影里的羸弱少年。第二次见到解元中,实不指望他给自己带来什么好消息,但也别是太爆炸的新闻,我小心脏承受不了啊!
“大哥,我母亲纵有万般不是,到底是一家人,求你救她一命。”
解墨卿头疼起来。
这位婶娘帮事解家,自一家搬入解家大宅,便以解家主母自居。为人又是悍辣刻薄,平素里极难相与。她惹出人命官司解墨卿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红楼梦看多了,很容易带入一些泼辣角色。
“我叫人给你收拾住处,你先下去休息。一路风尘,想来你也是累了。”
解元中眼巴巴看他,才官拉他衣袖,摇了摇头。
“把蒙峻叫来。”
果然当家主夫不是盖的,那话说的仿佛就像对人讲:把我的金毛给我叫来。发财撒腿就跑。蒙峻比想象中回来的快,进屋第一句便是,“解元中为了他母亲一事找你。”
“果然你已经知道了。”
如果可以,解墨卿很想笑。这是多么熟悉的剧情,貌似很多小说里都有,灰姑娘一朝跟了王子,围绕她发生各种连锁事件,然后王子回来酷酷一句表示已经了解情况。
只是现在,他笑不出来。
“你看看这个。”
蒙峻递给他密奏,解墨卿一怔。这东西,恐怕不是一般人能看的吧?快速展开,解墨卿越看越心惊。
密奏是钟离郡守所书,洋洋洒洒万言,无不是表书解家某悍妻仰仗当朝将军夫人之势为祸乡里,终酿出人命。郡守不敢擅专,特命人将密奏呈给天子,恭请天子裁夺。
字面的意思已然很清楚,总之一句话——解家有人为非作歹,但是扯上了您的小舅子,皇上您看着办。
真想不到有一天咱小强居然身价百倍,解家婶娘也会仰仗其势。但是下一秒小强就笑不出来了,这特么还不是消费自己菊花换来的吗?不过奇怪的是,解家出事,只见解元中不见解老爹前来,这剧情不对啊!
解老爹去哪了?
莫非,提上食盒探监;莫非撇下粗鄙婶娘另觅新欢;莫非,离家出走?脑补了一下解老爹眼下有可能去做的事情,解墨卿全然否定。这老爹固然不靠谱,不过这个时候万不会左拥右抱,难道他不怕霸道婶娘有朝一日出狱找他秋后算账吗?说起来,他们不仅有夫妻之实,还把解元中生下来,想来那老头不会荒唐至此。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什么?
解墨卿烦躁在屋里走来走去,抓乱才官刚刚为他绾好不久的发髻。
“你莫心急,既是有事,我自不能袖手不管。”
解墨卿歪脑袋看他,“我说将军,人情归人情,你也要看事实。不是我狭隘,她真是害人家性命,就因为和我这点关系,便能法外容情吗?苦主何处伸冤,你蒙峻威名何在?”再说她和我很熟吗?
“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不知道!”
解墨卿很不厚道甩给蒙将军三个字,然后往床上一趴装睡觉。搁在以往他选这个姿势睡觉会非常谨慎,原因想必大家都明白。但今天不同,这个时候蒙峻没工夫去想那些很黄、很邪恶、很暴力的事情。
对于解墨卿可耻的缩了,蒙峻并没有怪他。想必此刻他正两难。其实蒙峻失算了,解墨卿之所以选择呼呼,并不是因为面对那种家人两难,而是半日里收到的信息量过大一时消化不良。他需要好好补一补脑子,再做决定。
一个穿越人士,一个和这具身体没有任何血缘的家庭关我屁事!暗恨解老爹太没眼光,那女人前不凸后不翘,一对眼睛比牛大,一对肥唇似香肠,这货色居然都能一啪既合,你在解墨卿亲妈那里得受了多大刺激啊!解家婶娘穿戴解母旧物,平日以主母自居,她是多么羡慕那个位置?
自认自己从不是白莲花,更没必要去做圣母。
解墨卿想了一夜,他知道蒙峻一定也一夜没合眼。推了推他,“你姐夫应该在等你的回复,告诉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蒙峻神情复杂。
解墨卿噗嗤就笑了,“我说不出来为了你的名声请郡守秉公办案的话,而且我肯定也不会为了你做这个决定。就这样吧,都睡一会,睡醒了就去和你姐夫说。”然后打了一个哈欠,沉沉睡去。
显然解元中没有料到会等到这样的结果,解墨卿也没有给他解释。
蒙峻却想得多,亲自拜访薛功义。廷尉府走了一遭,心里亦有了些底。他知道这件事一时还不能告知解墨卿,也只好先斩后奏。请得皇帝旨意,蒙峻三日后一早出发,临走并没有告知他去什么地方、要走几天。
同去的有廷尉薛功义,另带了女医一名。
解墨卿当然不管他去干什么,于他而言,每晚一觉睡到自然醒才是大事。
刚踏上钟离地界,蒙峻才知解家名声实在太大,大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解家出了皇亲国戚,就连解家看家的狗仿佛都打上了金字标签。果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们前脚刚到,县丞已跑去郡守处报信,不久郡守亲自带人迎出三十里。
蒙峻并非善与人结交,几句寒暄,独自去解家。至于公案,自有薛功义处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眼前大宅便是解家。门楣早已翻新,几经扩建,宅子相比前几年大了两倍不止,几乎占去大半条街。
啪啪啪……
蒙峻拍门,半晌才有人懒洋洋答道:“夫人不在家,概不见客。”
“开门。”蒙峻嗓音低沉,带有不怒自威之势,门里那位倒是伶俐,听声音知道来了不寻常的客人,上前打开门。却又在下一瞬愣住,“你是——?”
蒙峻左右看了看,再不理他,径直往里走,那人伸手便拦,蒙峻一甩手那人便如云絮不知飘到何处。
“你、你、你什么人?”
蒙峻对解家格局并不陌生,大宅虽经扩建面目全非,但不妨碍他一眼认出那人雅居。只是四季之景已无,入眼全然荒败。
“也许,他当初说不再回来是对的。”
这几年解墨卿一直在他身边,耽于眼前安逸生活,蒙峻没有派人打听过有关解家任何消息。虽说物是人非,却也没想到是这幅光景。一路虽是无人阻拦,身边经过的无不疑惑打量一番。一干生面孔,不由心下起疑,进门快一个时辰,既没见岳父大人也没听到有人提起,着实透着一丝古怪。
抓过一只来问,对解老爹、解墨卿一概不知。压下满腹疑团,蒙峻又问:“解家发生什么事了?”
“主、主母身受刑狱。”回答一句废话。
“再问你,解家有没有很奇怪的人?”
下人一脸茫然,摇头。蒙峻颇有些失望,当即把他放了。
身后脚步声碎,刚才下人又跑回,“我想起了,祠堂有个疯老头,一到夜里大嚷大叫怪吓人的。”
蒙峻心下一动,“带路。”
下人说什么不去,抖抖索索向某个方向一指。蒙峻点下头,掏出一串五铢钱给他。
若非亲眼所见,蒙峻很难相信眼前疯老头就是当初猥亵尖酸小老儿。
解老爹一身粗葛磨得破破烂烂,一根链子松松缠在腕上,链子另一端连着梁柱。仿佛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满是污垢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来了,来了!怎么不进来,怕了么?”
蒙峻蹙眉,“你知道我来?”
声音异于平日,解老爹顿住笑,晃晃脑袋,又扯了扯干枯乱发,嘻嘻笑道:“知道,自是知道。你是谁?”果然疯了。
“我想你知道我是谁。”
“哎呦,我知道很多人,不过又怎样?你是谁?”
蒙峻单臂一撑翻过窗户,“仔细看看我是谁?”
解老爹乐嘻嘻,“原是我儿回来了。”忽而眼睛一瞪,笑容马上消失不见了,“你不是说不回来了?”蒙峻一时判断不了面前老头是不是真疯了,学着解墨卿语气,“可不是。难不成还真不见你了?”
“哦。”解老爹也不理他,端起地上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要喝,蒙峻劈手打翻,“不怕喝坏了肚子?”
“那便不喝。”
语气听起来颇有些失望,眼底有一丝狡黠闪过,却没有逃过蒙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