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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上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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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时候,萧且踹门回来。
“你要跟我走,还是回家?”萧且问。
“我要回家!”云安在想也不想急忙说。因为心里太过震惊和害怕,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
萧且起身,大步往外走。
云安在呆呆看着萧且走远的背影,心里一阵失落。
他是骗她的吧?
还是她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了?
云安在正胡思乱想,走了挺远的萧且停下来。他转过身,看着屋子里呆愣着的小姑娘,有些不耐烦地说:“还不走?”
云安在惊讶地看着萧且,怔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仅放他走,还要亲自送她回去!
“走!我走!”云安在急急匆匆追上萧且。萧且人高马大,云安在的身量与他一比,倒像是一个孩子。
云安在低着头,不敢去看萧且的目光,生怕从他的脸上看到烦躁、生气的表情来。更怕他改了主意。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一个稳步前行,一个跟在后面小跑着亦步亦趋。
山寨里的人大多醒过来了,有些新鲜地看着这一幕。
云安在红了脸,她低着头不去管,只想着快一些回家。
萧且忽然停下脚步,身后的云安在差点一个不稳撞在他的背上。云安在连忙向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子,紧张地望着萧且的背影。
他后悔了吗?
萧且转过身,冷冷的目光一一扫过,“你们很闲?”
眨眼的功夫,那些小土匪们居然全不见了。
萧且目光下移,落在云安在的脸上。他忽然说:“我以前养过一只兔子。”
兔子?
云安在有些疑惑地看着萧且,不懂他的意思。
“它跑得比你快多了。”萧且转身,继续往前走。
云安在愣了一下,小声嘟囔了一句“兔子本来就比人跑得快”,然后又亦步亦趋地追上萧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萧且的步子放慢了些。
萧且自然不会就这么领着云安在走回家。他去了马厩,牵了马出来,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然后看着云安在,说:“上来。”
云安在走过去,她努力抬起脚,踩在马镫上,拽着马鞍往上爬。
上不去。
“我、我……”云安在想解释,想告诉萧且再等等她,她可以爬上去的,可是话还没说完,萧且忽然弯下腰,双手从云安在的腋下探过,轻轻一抬,就将云安在放在了马背上。
“为什么不直说你有家,想回家?”萧且问。
云安在懵懵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她从一开始就说想回家,萧且会送她回去吗?
骏马疾驰,一路颠簸。
云安在紧紧攥着马鬃,生怕自己跌下去。
耳边有风呼呼地刮过,传来萧且近在咫尺的声音:“家在哪?”
她应该撒谎的,说一个离卫国公府比较近的地方,然后自己偷偷溜回家。可是她居然不敢撒谎,虽有犹豫,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丰东,长林街,卫国公府。”
当初劫持云安在的人将她塞到马车里,过了一天一夜才到泥滚子巷。如今萧且骑快马带她回来,也是足足赶了一天的路,等到日薄西山的时候才回到丰东。
看见熟悉的街道,云安在眼圈一红。她鼓起勇气,在颠簸的马背上转过头,望着萧且。
“不要走正门,走后门好不好?”她那双能溢出来水的眼睛里藏着哀求。
她不敢就这个样子回去。若是被别人瞧见她这个样子被一个男人送回来,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虽然她已经猜到既然有人要害她,她被劫走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开了。
萧且没有说话,可是终究还是绕到了卫国公府后方。
不多时,卫国公府的后门出现在视线里。
“谢谢,谢谢你……”云安在真诚地道了声谢,她踩着马磴子,跳下马。这马对她来说太高了,落地的时候,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
“在在?”背后响起云奉启不可置信的颤音。
她转身,看着一个月不见的哥哥竟是憔悴了那么多。云安在一直忍着的眼泪“唰”的就淌下来了。
“哥哥,是我……”她朝着云奉启跑过去,云奉启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得指尖都在发颤。
云安在伏在云奉启的胸口低低地哭。
“真的是在在回来了!不哭了,不哭了。你还或者……回来了就好……”云奉启结结巴巴地哄着怀里的云安在。自从云安在长大了,云奉启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她、哄过她了。瞧着总是爱笑的妹妹哭成这样,云奉启心里好像被人用刀子一下一下地戳。
云奉启抬头,皱着眉看着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的萧且,冷言质问:“你是什么人!”
云安在的身子一僵。她心里很担心萧且会不耐烦,然后就举刀砍过来。虽然她哥哥云奉启自小习武,现在也是个武官。可是她还是觉得云奉启抗不过萧且的一刀……
她急忙握住云奉启的手,说:“哥哥,是……是萧爷救了我!”
云奉启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云安在,又警惕地盯着萧且。
萧爷?
云奉启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意。这是什么鬼称呼?
他这才发现云安在穿着一件男人的衣服,这件衣服和这位马背上冷脸的萧爷身上穿的几乎一样。
云奉启觉得云安在身上的这衣服有些扎眼。他便脱了自己的外袍,小心仔细地将云安在包起来。
他这才又一次抬头看着萧且,道:“既然是萧公子救了家妹,我卫国公府自然要重重答谢一番。还不知道这位萧公子家住哪里,可否方便过府暂留,以让我卫国公府聊表感激之恩。”
“不必。”萧且马鞭一挥,直接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看着萧且走远的背影,云安在终于松了口气。
她咬着嘴唇,希望今生再不与之相见。纵使他从没有伤害过她,可是他就代表着这一个月的绝望痛苦,还有那些笨拙而丢脸的讨好。
萧且回到山寨的时候,遇到山伯站在门口等他。
“你怎么把那个姑娘送回去了?说过你很多次了,老大不小了,也该娶个媳妇儿。人家像你这个年纪儿子都好几个喽!”山伯惋惜地说。
“人心太算计,”萧且顿了顿,“还不如娶一头母狼。”
看着萧且走进屋的背影,山伯长长叹了口气。
萧且回到屋子里,他嗅了嗅,屋子里还残存着云安在身上那种淡淡的甜香味儿。看见枕头下似有什么东西,他弯腰将东西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一个小小的耳环。摸上去滑滑的,跟它主人的身子一样滑。
回了家,云安在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可她一直在做噩梦,她总是梦见自己孤立无援地坐在泥滚子巷的干草堆上,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手画脚。
她还会梦到血。
好多好多的血,都来自萧且的刀。梦里的萧且,提着刀,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她。血珠子一滴一滴从刀尖落到地上。她在梦里惊恐地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她还会梦见自己卑微地祈求萧且,毫无廉耻地在萧且面前脱光衣服。萧且靠近她,差一点夺走她的清白。
云安在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孙氏和云安酒趴在她床边睡着了。一个月不见,她们两个都消瘦了一圈,此时趴在她的床边,瞧着十分憔悴。云安在眼圈就红了。
她刚刚成为云安在的时候,心里对云家人总怀着一股愧疚。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享受着原本的那个云安在的一切。因为知道这些宠爱原本不属于她,才更加惶恐。
可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女孩,她茫然、愧疚的同时,又陷在云家人对她的宠爱里。在她还是顾瓷的时候,除了表哥,没有人真的关心过她。云家人给予她的这一切曾是她最渴望的。
说起来,云安在和顾瓷这两个小姑娘,一个生在皇城丰东,一个生在千里之外的镇西。可是居然有着极为相似的容貌。倘若不是顾瓷病弱苍白,两个人的长相瞧起来就会更像。
而且她们两个同岁,连生日也很近,差不过一个月。
她们同喜欢粉色,口味接近,偶尔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甚至,又在同一天去世。
顾瓷是病故,而云安在是不小心落水死去。顾瓷的魂魄跨越了千里,变成了云安在。而那个原本的云安在的魂魄已经永远睡在了冰冷的湖底。
有的时候她也安慰自己,倘若她没有变成云安在。那个和自己极为相似,又十分有缘分的小姑娘就真的死掉了。那么云家人更难过吧?
那她就做云安在好了。
好好代替那个小姑娘活下去,她的父母亲人就是自己的父母亲人。做的好孩子,替那个小姑娘照顾云家人。
这些年过去,她也真的已经变成了云安在。云家人也早就是她最亲的亲人了。
云安在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的那一抹湿润压下去。她慢慢裂开嘴角,唇畔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孙氏听见响动,她睁开眼睛惊喜地看着云安在。
“在在,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孙氏问。
“在在,别起来,把被子盖好,可别再着凉了。”云安酒也问。
“在在是不是睡醒了?”穆枢凌掀起帘子走进来,有些欣喜地望着云安在。就连她也明显憔悴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