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使人来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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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多过去，北戎兵再未找来。
瑜稚先前想掩盖袁氏的事儿，也彻底成为了秘密。
只是她身上有伤，不得不在家中停留多少有些不方便，所以去驿站探查消息的事儿皆是由郗召送来，有时是郗召他亲自过来，在她这边坐上一坐，有时是从前跟在郗召身后的子郎，那些人瑜稚识得，都是以前那些为祸乡里的，她对他们还是有很强的防备心。
倒是他们从不进屋，每每都只在门外递完消息或吃食，这反而闹得瑜稚觉得自己有些小人。
所以后来，再见到他们，瑜稚都会递上一碗水，与他们道：“辛苦了。”
新朝的消息在并州很是滞后，刘秉并不肯让人私下传递。
瑜稚不知道郗召这些消息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来的，但通过郗召她得知王览已经娶了郡主，新皇登基当日请求与他“同升御座”垂手拱治天下，王与马共天下格局已定。
而北戎与新朝划江而治，并州是再也归不了晋人了。
瑜稚没把这个消息告诉袁氏，只是心想，如今谁也不欠谁了。阿母的事儿总不算背叛他。
修养了半月后，她可以下地了，她跪坐在内院后的庭院外，清晨的光线还不强，朦朦胧胧的笼罩着半壁的山峦。
她开始担忧，如果回到王氏，她与阿母又该如何自处？
如何以弃子的身份来面对新的主母？
“在想什么？”郗召今早送来野菜，顺道用了食。
瑜稚侧了侧身，给他一席之地。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是问：“妾之父族拥立新皇，地位比故时更为显赫。君可用什么办法求娶了妾？”她想通过郗召，或许能给她一些启发。
郗召望着她姣好的侧面：“总归有法子的。”他对瑜稚的执着，是缘于他想让郗氏重归豪门世族的强烈渴望。
这男人内心潜伏着一头野兽，伺机而动。
瑜稚便闷不做声，懒洋洋的歪在一旁。
“你着急嫁我了？”他忽然问语气颇是轻松，可神色上却喜怒不显。
瑜稚白了他一眼，几日相处下来，她已不像当初那般厌恶和防备着他。
只是嫁给郗召，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瑜稚敛下目中光亮，淡淡一笑。
郗召却眯起眼挑起她的下颚，他知晓这个姑子狡诈，所以他不得不盯着她的眼神说话，这样他可以判断出她话中真假。
“阿稚，阿稚，你似狐狸啊。”他忽然感叹。
瑜稚眨眨眼。
郗召语调一转：“无妨，我擅长猎取。”
……
“你与夫人早些准备。先前两国交战，如今北戎与新朝已划江而治，我听闻许多世家都已派人来并州找寻亲友，想来你阿父的使人已在路上了。”他起身，揉了揉她松软的长发。
瑜稚不悦的想往后躲，但身上有伤扭动不便，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占了便宜去。
郗召眼角已见笑意。
及见到她脸上不甘的神色，他又皱了皱眉：“你说，你为何总是这般不甘倔强的神色？要知这世间无论是夫人还是姑子都应以恭敬柔顺为佳。”
瑜稚问：“您的夫人便是这般的女子吗？”她注视着他的神色。
郗召似乎忆起了什么不悦的事情，冷冷丢下一句：“此事与你无干！”
瑜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置可否。
她依稀记得郗召的妻子，那个容貌颇是动人的女郎，与那日见到的粉团小儿很是相像。
她听闻，郗召娶的是他阿舅的女儿，也便是他的表妹了。
只可惜是个命薄的女人啊。
瑜稚身上的伤彻底好后，已是六月底快七月了，天气燥热的令人难受，郗召一早给她送吃食时又送了一个包袱来。
她接过包袱，好奇的望他，郗召黑沉沉的目光直直的注视在她身上，狭长的眉目上下一扫，瑜稚也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所穿的裙裾，磨边都已经破损，只余下这一套洗的只剩下白色，确实不太入目。
郗召淡淡道：“是裙裾。”
“嗯？”瑜稚哼出声，郗召理都没理她直接进屋。
瑜稚跟在他身后，翻转着手中的包袱，见到里头青绿色的粗布，心头转了转，便进了旁边的屋子。
她解开衣裙上的系带，身上衣物自她肩部滑落而下至光滑的脚边。
她跪坐下，敞开包袱里的衣物，一件件穿上，衣物大致是合身的，还是稍显略大一些，宽大的袖口她已好久没穿了，这样实在是不符合劳作。
瑜稚用手服帖着身上的裙裾，一下又一下弄得很是仔细，而后她才走到床榻旁的跪坐下，解开长发梳了一个坠马髻，她看包袱之中还有一色的发带，便拿了出来系于髻中，其余剩下的散发挽在脑后，也用同色的发带系好。
瑜稚穿上木屐走了出去。
清早的阳光从屋顶之上倾泻而下，缓缓的洒落在她身上，那一簇光影好像看得见般，空气之中飞舞的晨光都像闪动了。
郗召回过头眼底是一抹遮掩不住的惊才绝艳，随后却是极快的低头，他缓缓的起身，嘴角微抿着正要说什么。
柴门这时由外向推开，刺眼的光芒从门外直射而入。
瑜稚眯着眼，以袖挡面，郗召微微眯眼望去
门外探出一人，来人头戴漆纱笼冠，身着褒衣博带，他身后是一个仆人牵着一辆牛车。
来人朗声问，“我乃钟平王氏王丞相派来的使人，敢问袁氏可住于此处？”
瑜稚心跳漏了一拍，不由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身后一双大掌猛地拽住她。
郗召缓步上前，走至她身侧，狐狸一般眯着眼，朝她冷冷一瞥：“喏，使人请进。”
使人朝郗召缓缓作了一个揖，后由郗召迎着坐于榻上，他看上去四十左右的年纪，面无须发，白净的很，颇有一股南人的气韵。
袁氏听闻声响，从后院出来。
使人连忙起身，朝她一拜：“可是袁夫人？”
袁氏望向瑜稚，沾着面团的双手擦着前襟上的围兜，点点头：“不知君为何人？”
那人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夫人，我乃王丞相派来的使人，祖上为长平郑氏，在下单名一个英字。丞相命下官前来迎接女郎归府，此为丞相作为凭证的信件与玉佩。”他说着从衣袖之中掏出一枚信件和一块巴掌大的，正面雕刻着王字的白玉递于袁氏。
钟平郑氏亦为大族，但比之关中大族乃为次等族姓。
袁氏如何不知，待看到信件上的字迹，眼眶一红，招手唤瑜稚过来，瑜稚上前去，双手支撑着袁氏颤抖的身体，她轻声道：“阿母，不急。”
郑英的目光探究的望向她，及见到她从男子身后走出，触及到她的容姿，顿觉眼前一亮。
面容如冰，皮肤银白，腮边两缕发丝随风拂动，眼前这女郎竟是无法形容的娇艳瑰丽，就似三月三上的灼灼开放的桃花，即便这一身青绿色的粗衣布衫也将她衬的气韵不俗。
“可是大女？”
瑜稚于王览的女儿之中最大，她点了点头：“喏。”
这边袁氏双手颤抖，信封在她手中竟许久都无法打开，瑜稚便替她将信件抽出，展开。
开头便是阿稚我儿，四个龙飞凤舞的字。
瑜稚问：“阿母，可是阿父的字迹？”
袁氏喉咙发紧发出几声哀鸣，早已是泪流满面了。瑜稚不用问，心下已知是王览的字迹，当下便粗粗看了一遍，信中表露了他对她的思念，又道这个叫郑英的郎君是他府邸的官员，此次特排他护送她们回健康。
郗召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在她的头顶之上投下一层阴影，瑜稚回过头，将信件递给他，心下却是千回百转，滋味难辨。
郑英早见眼前男子与女郎行为亲昵，心下早已转动几番，便问：“不知郎君为何人？”他问的是瑜稚。
郗召放下信件，双目炯然望向瑜稚。
瑜稚低下头，神色恬静温顺：“阿兄为妾与阿母的恩人。并州无粮时皆是靠阿兄救济否则妾何意存活见到使人？故以此番离开并州还需带上阿兄才能报答恩情。”
恩人？
郗召嘴角微微挑起，眼睛眯了一眯。
郑英连忙道：“自是应允，这是天理啊！”他说，报恩乃是天理，古人很是生死大义。
瑜稚迎他坐下，随后给他倒了一杯水，郑英如何敢受，连忙摆手道惶恐：“女郎为千金之躯如何为下官劳役？下官不敢受。”瑜稚闻言，便不勉强他，退于袁氏身后坐下。
袁氏情绪已经平复，她问：“夫君如今安好？”
郑英拜了拜道：“丞相为百官之首，极受官家倚重。前些日已迎娶郡主为妻，当下只记挂女郎而已。”
袁氏顿觉五雷轰动，脸色煞白异常，瑜稚有些担心的握住她的手，心疼的唤了几声阿母。
袁氏眼中含着水光，侧身对她道：“阿母早该有今日，是我多想了。”
哎。
世间男子多薄幸，更何况是王览这样站在权力顶峰的人，他或许早就忘了早年与他结发为夫妻的袁氏了。
瑜稚转头望向其他处，不曾想目光与郗召碰在一起，他眼中透着一股讥讽，讥讽她的妇人之仁。
瑜稚气怒撇过头，问向郑英：“不知何时动身，路引可备妥当？”
郑英连忙恭敬回道：“明日便可动身，女郎可收拾衣物。”说着，他目光古怪的望了一眼袁氏，低头道：“女郎可否避于门外，下官有要事与女君商榷。”
女君说的是袁氏，多指成婚后的女主人。
瑜稚看了一眼袁氏，点点头：“喏。”说罢，起身。
郗召随她出门，阖上门，在阖门的瞬间，他的目光忽然有些悲悯的望了一眼袁氏，但很快这仅有的感情最后全部收拢起，阖上门的瞬间将屋内所有的光线都带走。
才刚离开数步，他追赶上瑜稚，猛地从后面拽住她的手，瑜稚甩开他的钳制：“松手！”
“你做声高呼，把北戎兵引来最好。”他阴冷的声调在她耳边响着，呼出的热气扑向她耳根。
旁边还是驾车的仆人，朝二人一拜，慌忙低头避让。
这是明摆着威胁了，瑜稚气的牙根痒痒，只得让他拖着往河边走去。
河边杂草茂盛，没过两人的膝盖，却十分的寂静，时下大饥，河里的食物早被众人吃干，酷暑炎热，一阵阵的热气扑面砸来，弄得水汽蒸蒸之上透着一股氤氲。
他将瑜稚提拉到树旁，阴鹜的目光盯了她许久，冷笑：“阿稚。”这声却很是温柔，宛若情人间的呢喃，那眼神却是凶神恶煞的很：“我耐性并不多。”
瑜稚低下头，心下已是千回百转，知晓此刻不应得罪他。
她抬起头，缓和下语气：“妾记得，只是郑英初到，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
郗召却是不信，他重重的捏住她的下巴，似给她的惩罚，那力道有些重，迫得她不得不抬头。
郗召便看见了那口极小的红唇，他不由的伸出粗粝的双手临摹着娇艳若花的唇边，许久俯身盖下。
瑜稚瞳孔猛地一缩，双臂挣扎使劲推开。
郗召却使劲将她整个人拽入怀中，品尝着玲珑身躯在他怀中挣扎扭动的感觉，而后在瑜稚怒气还上升到顶端时，他猛地将她放开，眯着眼冷声道：“下次若再犯，决不饶你。”
……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使人来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