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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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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闹闹了一番,最终无奈下珏尘和念修只好把肉肉他们一并带上路了。私放了乡民,临阳是回不去了,逃也不是他们会做的事,商量了半晌便决定一共去蓟都认罪。
珏尘站在略高出地面的小土坡上,看着远处,顺手接过安旅递来的水囊,猛灌了口水,而后又揪眉看向那边的时肉肉。显然去了蓟都之后,他们是生死未卜的,可是肉肉一路上就像在游山玩水,笑容从未在她脸上消失过。
“安旅,老爹是不是一直很疼肉团子?”珏尘下意识的问了句,他总觉得,若不是从小就被人呵护在手心里的人,是无法这般无忧无虑的。
“是啊,哪有不疼儿子的爹爹。”安旅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尽管老爹不苟言笑,那双深邃的眼底也像一直藏着很多事般,可他对肉肉倒也是真的心疼。
“难怪了。”理所当然的珏尘轻嗤了句,有些羡慕。儿时的他也很希望能有爹疼,义父对他的教导很用心,自然的也很严厉。
爹娘是什么味道,珏尘不知道。如今长大了,他也一度以为自己不再需要了,可是当肉肉这么活脱脱的出现在眼前时,他才发现,讨厌她,兴许也是因为她的生活太过快乐,肩上没有负担,只需尽情的享受所有的人关心就好。
念修正在河边抓鱼,动作伶俐的让人瞠目。肉肉偶尔会分神偷瞄他两眼,她总是喜欢看念修专注做某件事时的模样。看久了,她才舍得调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冲周择逸说道:“原来‘蓟都’两个字是这么写的呀。”
走累了,天色也近黄昏了,在往前走就是山林了。他们便决定在河边露宿一夜,肉肉无聊,就缠着周择逸教她识字。周择逸见了肉肉始终有些怕,说不上来的原因,便也就唯唯诺诺,认真的教着她,反倒是肉肉有些心不在焉。
“是啊,有点复杂,你多写几遍就好了。”说着,周择逸捡了块扁平的石子给她,示意她在地上写着试试。
肉肉接过,看着地上的字,认真的临摹着。可歪歪扭扭的字,让她自己都觉得气馁,脸上神采也跟着黯淡了下,只是片刻,又燃起了活力:“那‘凌珏尘’三个字怎么写?”
以前念修也有教过肉肉,她会的字不多,只会几个朋友间的名字。肉肉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修”,那也是她写得最漂亮的字,用楷体写的,流畅苍劲,她曾经在家练习了无数遍。
闻言后,周择逸明显愣了下,就连一旁闻言的凌珏尘也轻震了下,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感觉袭来,暖暖的,让他脸颊也跟着抑制不住的潮红。调整了下姿势,周择逸就在地上写下了珏尘的名字。
完成后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结果却是换来肉肉震耳欲聋的爆笑声。边笑她还边蹬着腿,手指着地上的字,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就说讨厌鬼是个小人,你看你看,连名字都是。那个‘尘’字,就是一个‘小人’站在‘土上’嘛,哈哈哈……”
“啊……”缓缓的,那窜猖狂的笑声被一声哀嚎取代了。
众人谁都来不及阻止,只好眼睁睁看着珏尘将手中的水囊拧紧,然后猛地朝肉肉扔去。若非时机不对,念修很想大声喝彩,珏尘的下手太漂亮了,又快又准,直中目标。肉肉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瞧见一个黑黑的东西朝自己的脸部袭来,而后她就应声倒下了。
“见血了。”出声的是离肉肉最近的周择逸,恍神的喃喃着,很想笑,还得硬憋着,模样看起来着实可笑。
“流鼻血了流鼻血了,念修救我,我要死了。”鼻子疼得发酸,肉肉忍不住呛泪,张牙舞爪的大叫着。
奈何,压根就没人懂得怜香惜玉,就连向来疼她的念修,都坏心的上去补踹了一脚,朗笑开了。肉肉倒在地上,也懒得爬起来了,双手正捧着心自怨自艾,眼神一转突然惨白了脸色,猛地坐了起来。
随之一声响彻云霄的马嘶声传了过来,大伙也正色望了过去,肉肉傻愣着吸了下鼻子,人中处垂挂着的两行血,就这么顺着她的动作忽现忽灭,好不容易反映过来后,她才低吼开:“还愣着,快救人啊,他要掉下悬崖了!”
说着她快步跑到他们先前购置的马车里,搜寻了半天,甩了条粗绳扔给珏尘。接过绳索后,珏尘也不耽搁,与念修俩人默契的跃上马,朝悬崖边奔去。
安旅窝在肉肉身后,屏息看着远处的那一幕,眼看那匹像是受了惊的马,发疯似的往悬崖奔去,马上的男子一身锦衣,看想起来像是官宦之后,此刻的表情有些慌忙,拼命的想稳住自己的马,却无济于事。
身后有两三个随从在呼唤,肉肉张大嘴,呆滞的看着凌珏尘迅速的将绳索捆绑在自己身上,另一端甩给念修,这两人的默契简直就像浑然天成的。跟着,珏尘就这么跃了起来,在安旅的抽气声中,肉肉瞧见那匹马直冲下了悬崖,珏尘也跟着冲了下去。
“笨蛋,过来拉!”念修也跳下了马,冲身后愣着的那几个随从大吼着。
一个激灵,他们反映了过来,快速的冲上前。肉肉好奇的移动脚步,站上了先前珏尘站着的那个小土坡,这样高度能使她看清悬崖边的场景。她便就这么目睹着那匹骏马,往悬崖下掉了去,跟着她的表情也扭曲了。
崖壁上珏尘一手拉着绳索,一手紧拉着那个男子,几经折腾,吓得安旅和周择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两人总算安全上来了,正狼狈的倒在悬崖边大口喘着气,肉肉侧头看着珏尘,现在的他丝毫都看不见刚才英武的模样了。
安旅他们已经奔上前了,只有肉肉还站在原地,突然的她觉得原来珏尘也不是那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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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夏日黏稠的风总算凉爽了些。肉肉贪凉的卷起裤腿,浸泡在水里晃悠着,露出小腿腹上斑斑点点零星的伤痕,连她自己看了都扼腕。念修他们正和今天救下的男子在聊天,肉肉搭不上话,索性坐在河边,练习着周择逸教她的字。
“真是巧,原来你们也是打算去蓟都的,去做什么?”说话的时候,男子正皱眉,看着手中念修刚递给他的烤鱼。
“去看看。”念修没有选择说实话,看出对方的顾虑,他就补充了句:“吃吧,虽然不怎么干净,味道还是很鲜美的。”
“那我们一块上路,我正好也要赶去蓟都。往后你们叫我俨炜就好,那位兄台怎么称呼?”俨炜也不再抗拒,撕了些鱼肉扔进嘴里,当真如念修所说,味道甚好。他也放下了架子,伸手指向一旁始终没怎么理会过他的肉肉。
从珏尘他们救下他之后,他对这群人也都了解了,只除了肉肉,未曾介绍过自己,甚至一直都没有搭理过他。
“云龙。”肉肉略微调转了下头,懒懒的扔了两个字。
倒也不是肉肉不喜欢他,实在是这大夏天的,她还得穿那么多来掩饰,又不能洗澡。更惨烈的是,居然突然来葵水了,她实在没心情说话,整个人都萎靡了。
“安旅,该帮肉团子换药了。”已经是太过了解对方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念修很清楚这丫头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代表什么。起初的时候,他会跟着脸红,现在也不觉得什么了。
反而是肉肉,每次都觉得在念修面前会抬不起头,闻声后,她扁了下嘴缩回腿,提着靴子,领着安旅尴尬的往不远处走去。这模样在俨炜看来,觉得很是奇怪,总觉得这几人间的感觉有些微妙,却也不好多问。
……
那一夜过后,也都算熟悉了。一大伙人就这样结伴同行,沉静了好些天后的肉肉,终于又复苏了,尤其是到达呈州的时候,兴奋的就像个孩子。
一想到这里是老爹和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就觉得开心。当晚安顿好后,就兴冲冲的拖着珏尘和念修一块去喝酒了,恰巧在酒馆碰上了一住进客栈就消失的俨炜。四人把酒言欢到很晚,念修一时兴起,就提议说难得天下那么大,能聚一块是缘分,不如以月为证,结拜为兄弟。
俨炜倒是欣然应允了,肉肉在半推半就中,狠狠的瞪着珏尘,到底还是妥协了。可怎么看这都像一场闹剧,当晚压根就没有月亮。隔日一早俨炜收到封信后,就匆匆告辞离开了。他就像一个迷,谁都没来得及问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半月后,抵达了蓟都,肉肉早就把那个理该唤作大哥的俨炜,忘得一干二净了。
也不能怪她没心没肺,实在是气氛太过愁云惨雾。念修以临阳县令的身份,去认了罪,上报太子的过程耽误了几天,最后等来的结果却是,太子不怪罪,但要求念修代替乡民与兽互斗给他看。
珏尘替念修在蓟都四处奔走,花了不少银子,也只争取来了可以带两人陪同的结果。
这一路来接他们的马车驶得极快,坐在车内的三人也始终没有说话。天还没亮透,随着颠簸念修顺势抖了下肩,试图弄醒睡得正香的肉肉,他真搞不明白,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能睡得着。
没料到,这家伙依旧梦得酣甜,只是顺着念修的动作,晃了下脑袋,又沉沉往珏尘的肩上倒去。
微侧了下头,看了眼肉肉,珏尘无奈的叹了句:“我真后悔答应让他来。”
“我也后悔!”念修紧握着拳,既担心连累肉肉,又气她这副天塌了都懒得在乎的模样。
原先他们想带周择逸一同前往的,肉肉闹了半天,说是那个笨书生只会掰仁义道德,去了是送死。念修花了很多定力,总算没有被肉肉的任何话动摇,结果今天一早,她居然和安旅合伙,直接把周择逸打晕。
最后还是珏尘率先点头,答应让肉肉一同前往的。可是现在他悔得肠子都快青了,他怎么看都觉得,即便把肉肉带上非但帮不了他们任何忙,说不定还得多顾念一个人。
“到了,讨厌鬼!下车了!”
珏尘想得正入神,马车已经驶入宫中瓮城,停了下来。肉肉忽地就醒了,仿佛刚才压根就没睡着过一样,还煞有精神的冲着珏尘大叫。
“你真不怕死吗?”并没急着下车,现在回头应该还有机会,珏尘不放心的问了肉肉句。
“废话,当然怕,哪有不怕死的人。”肉肉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
“那还跟来做什么?”说得淡然,珏尘却暗自在心底自嘲。他倒是真不怕死,甚至宁愿自己就这么死了,可以不用再去理会出生起就背负的责任。
肉肉起身跳下了车,得意的扬起头:“来玩。放心吧,算命的说了,我命硬,不会那么早死。”
“哪个算命的?”稍后尾随出来的念修好奇的问着,也想趁此调整下凝重的心情。
“就是村口那个专门骗人银子的王瞎子啊。”说着,肉肉大步朝瓮城里走了去,完全不顾身后俩人无关纠结的表情。
太子还没到,瓮城里到处弥漫着萧条的味道,隐隐的还透着血腥气。有不少士兵守着,见了他们也只是一脸同情。肉肉饶着瓮城闲逛,偶尔会在城墙上看见一些石头刻的字,她认识的不多,却依稀判断得出应该是一些和他们一样的人,在和猛兽搏斗前刻下的。
“讨厌鬼,念修,我们也来刻些东西吧。起码要是真死了,还能在城墙上留个名。”
边说着,肉肉已经捡起了块石子,摇头晃脑琢磨了半天,最后艰难的在城墙上画下三个手拉手的单线条小人。又蹩脚的写上了彼此的名字,骄傲挑眉看向珏尘:“厉害吧,我会写你名字了呢。”
“……傻瓜。”明明觉得她这举止无聊极了,可是对上那张脸时,珏尘也吐不出谩骂了。甚至觉得肉肉也的确有那么几分讨喜,只无奈的轻斥了句,语气里倒是满满的,像个兄长似的疼爱。
“还真是个活宝傻瓜。”念修也无奈了,笑着抚上她的发,随后高举起右手:“来击掌,要是能活着出去,就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兄弟;就算死了,下辈子还是做兄弟。”
“好,一辈子兄弟。为兄弟头顶流脓,脚底生疮,全身插满刀都在所不惜!”肉肉爽快的拉起珏尘的手,与念修击掌。
其实心里是满腹怨念的,对于肉肉来说,这辈子只能做念修的兄弟,已经够难受了。他居然下辈子还要做,彻底的否决了她,怎么能不怨。转念想,怨也好,这样积着一会看见猛兽能发泄下。
稍后的气氛总算正常些了,连肉肉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的过程反而才是最揪心的,直到天色越来越亮,太监尖锐的嗓音传来,太子登上了瓮城城墙,在华盖下躺坐着。他们三人,反倒觉得松了口气,静静等待判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