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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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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的时候,余乐乐开始失眠。
每个夜晚都睡不着,躺在宿舍的床上,拉上窗帘,关上床头灯,依然觉得窗外灯火通明,可是真正坐起来,却发现天空里连月亮都看不到。再躺下,可以听见闹钟的“嘀嗒”声,拿掉电池,还可以听见外面“呜呜”的风声。她瞪大眼,看着天花板发呆,听时间一点点从自己生命中流淌开去,听那些花朵枯萎的哀鸣,听寂寞变成一双脚,走来走去,发出空洞的脚步声。
去校医院买“安定”,那些小小的药片,白色的,装在小纸袋子里,每次20片,多一片医生都不肯给。那个四十几岁的女医生每次看见她都会叹气,会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神经衰弱?”
她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那段日子,余乐乐几乎把所有的课外时间都用来学英语,背单词、做阅读理解、一篇篇地练习写作文,可是她的英语成绩依然不好,她所有的聪明才智在英语面前丝毫作用都没有。她面对那些弯弯曲曲的英文字母的时候,总觉得大脑被抽成了真空,记忆在一点点发霉。
她不肯认输,仍旧是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背单词,中午也不休息,躲在自习室里练习听力。晚自习,她抱一大杯热水在自习室埋头苦读,许多人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可是她连头都不抬。许多次,连海平几乎半强迫地拖她去吃饭,可是她就好像患了厌食症一样,每当走到餐厅门口,就会停住脚步。
连海平手里晃晃餐卡,笑着对她说:“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她皱皱眉头,想一想,很勉强地走进餐厅大门。也不怎么挑食,看见剩了什么饭菜就随便买一点——也只是一点点。
连海平看不过去,把一块块鸡肉、里脊放到她的餐盘里,她却连碰也不碰。连海平终于生气了:“余乐乐,你再这样下去会营养不良的!”
她面无表情:“我闻到这里的气味就想吐。”
连海平有点担心:“不舒服么?”
她却看着窗外:“餐厅里的菜真难吃,三年了,还是这个味道。”
连海平愣住了,她看着他,笑:“世界上的所有事都会变,只有我们餐厅的菜味道不会变。”
她的面容苍白,她的神情疲惫,连海平突然觉得那么多劝慰的话都堵在嘴边却说不出口。他隐约记起余乐乐说她的男朋友要出国,他猜,她用这样拼命三郎的架势补习英语,或许就是为了陪他一起走。他知道这一天迟早都要到来,虽然舍不得,可是不能说。
这些年,他嘴上都说着“我对强势的女孩子没兴趣”,可是心里却知道,他看见她就会觉得快乐,和她聊天会觉得舒服,他们彼此坦诚,彼此信任。
那么,如果她离开,他要再用多久,穿越多少人来人往的海洋,才能再找到这样的一个她?
可是,对于她所选择的道路,对于她所认定的未来,他只能无条件支持。
他那么喜欢她,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帮她添热水,帮她讲习题,帮她买好饭菜,陪她一起吃饭,努力说笑话,希望她可以开心。
哪怕把她送得更远,可是只要她快乐。
虽然他心里明白:自己做的这一切,收效甚微。
渐渐,就连班里的同学都看不过去。很多本来关系陌生的同学开始伸出援手,课间常常有意无意和余乐乐搭讪,借机劝她注意身体。几个知道她失眠的同学甚至帮她找偏方,听说每晚睡觉前磕葵花籽可以治疗失眠,就买了大包的“洽洽”瓜子送给她。老师们也开始扼腕叹息,偶尔聚在一起聊天,也暗指英语四六级制度多么不合理,浪费了学习专业的时间,还把学生害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样的情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或许是两个周、三个周,或许是两个月、三个月……余乐乐越来越虚弱下去,每天走在校园里都轻飘飘的。她的笑容变得单薄而短促,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要心疼。直到有一次在校园里遇见许久不见的师妹佟丁丁,她几乎是瞪大眼惊呼:“师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伸出手扶住余乐乐,然后看见她有点飘渺的视线一点点聚焦,听见她笑着轻声说:“复习好累啊。”
佟丁丁看着余乐乐的脸,终于忍不住吼:“师姐,不就是个破英语四级么,你至于么?就算不通过又怎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真的要把自己折磨死么?!”
可是余乐乐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她还是那样微微地笑着,看着佟丁丁,甚至好像她的目光已经穿过佟丁丁看向不知名的远处。
真的要把自己折磨死么?她问自己。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英语是替罪羊,如果没有它,她或许连憔悴的借口都没有。
而真正的原因,不忍说,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