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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三章 左右逢源福难消,金蝉脱壳乐逍遥(一) ...

  •   密林渐行渐疏,轻柔的微风遥遥拂来,嗅之芬芳而清新,闻之活泼而明快。
      靳泠阑心中一喜,扬声道:“我们快到淞溪镇了!”一夹马肚,飒然飞驰。
      秦浪与李佚不料她偷步,稍一滞顿,立即扬鞭赶上。这一路下来,三人一直都是齐头并进,互相颉颃,莫看靳泠阑纤弱风姿,骑起马来却毫不示弱,秦、李二人初时还对她有所谦让,后来就是卯足全力了。此时淞溪镇近在眼前,岂可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
      只是难为了展御青,才趁他们三人放慢速度的空隙勉强赶上,大气还未及得喘,那三人眼见又要消失在视线之中,不禁大为恼火,叫骂道:“你们三个大男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等等我呀!”
      三人对她的叫骂声充耳不闻,只顾策马扬鞭,急促喝叱,恐有微落,林间一时兽走鸟散,马蹄声浩浩荡荡,回响不断。
      林外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一条溪水弯弯曲曲向着不远处的城镇蜿蜒而去,那便是淞溪镇了。此时正是日薄西山,镇中炊烟袅袅,镇外万物休息,远远看去,真如一幅悠然恬静的田园山水画。
      靳泠阑一马当先,一如一道白色闪电,突然撕裂山林的葱郁,强而有力、节奏明快的蹄声霎时如洪水奔泻,溢满平原。秦浪与李佚紧衔靳泠阑两侧,却无法掩盖其耀眼的锋芒。
      靳泠阑得意地笑着,爽朗而开怀。好久了,她好久没像现在这样率性自得了。她本是淡然开朗的性格,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和压力,也能笑面人生。但她毕竟正值豆蔻年华,有太多的包袱本不该由她来背负,人非草木,难道她就从未想过抛开一切圈囿纵其一生吗?她想过的,却也仅仅只是想过而已。她又能怎样呢?圈囿她的,不是别的,是那无法斩断的骨肉亲情。她并非无情,那就只有背负一生了。既然不能抛开,短暂的遗忘就是弥足珍贵。此时,她正享受着遗忘的快乐,风声在耳,胸中坦坦荡荡。
      在秦浪和李佚的眼中,靳泠阑好比一团火焰,周身散发出无穷无尽的生命力,让他们倍受感染,也随之豪放而笑。他们输了,却是心服口服。
      只见靳泠阑突然勒马收鞭,坐骑“飞雪”人立而起,长嘶一声,前蹄踏入淞溪之中,溅起溪水如碎玉。偶有两滴落到靳泠阑手背上,这意外的凉意让她心神一触,于是跳下马来,弃了鞋袜趟入溪水中去。春日已至,溪水却并未完全褪去冬日的寒凉,但她毫不在意,或拨或撩,弄水为乐,好不欢畅。
      忽闻马蹄声至,心知秦浪与李佚到了。靳泠阑想也不想,玉手一扬,莹莹溪水纷纷扬扬向他们泼洒而去。
      秦、李二人左闪右避,躲得狼狈不堪。其实轻轻松松地避开而水不沾衣对他二人来讲易如反掌,但这样岂非扫了靳泠阑一番难得的好兴致?透过飞溅的溪水,靳泠阑笑靥洋溢,嫣嫣动人。李佚自是看得心神荡漾;秦浪胸中就更是一番惊涛骇浪,此时的泠阑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在临昌及弟街上对人偶爱不释手的他,那时的自己不也有那么一刻的心神恍惚,误把他当成了女子吗?而这种感觉此刻更是愈加强烈,怎会这样?
      见那两个大男人疲于控制些微受惊的马的摸样,靳泠阑如银铃般的笑声再次恣意地响起,一声未毕,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惊呼。原来她脚下一滑,眼见站立不稳,就要落入水中去了。
      李佚见状,正欲飞身去拉她一把,忽而眼前蓝影一闪,秦浪已跃了过去,一把揽住靳泠阑纤腰,只是轻轻一托,她就翻身而起,却止不住去势,不由自主撞入秦浪怀中。
      秦浪只觉一阵淡淡芳香扑鼻,脑中蓦地一片空白,不觉痴了。
      靳泠阑轻伏秦浪肩头,气吐如兰,心中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
      亘生突变,李佚在一旁看得呆了,不由地妒火中烧,连他自己也不理解此刻心中的这种强烈变化,却几乎是无法抑止地冲上前去,轻轻拉开靳泠阑的那一刻,他却依然风度不减,微笑道:“泠阑,让大哥看看你的脚受伤了没有。”
      靳泠阑首次对他言听计从,缓缓走到岸边坐下,一脸平静,然而心乱如麻。
      秦浪愣了愣,干咳一声,吞吞吐吐地道:“嗯,我……我去把马牵过来……”
      这时,展御青终于赶了上来,一露面就神神叨叨:“终于让我追上你们了,真是累死我了!哎,我说下次你们能不能将就我一下,起码也得事先通知一声啊!人家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你们就不能体贴一点儿吗?”若不是看到靳泠阑坐在岸边,神色有些许异样,她还指不定要口若悬河到何时呢!
      她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又推又撞,硬是将李佚挤到了一边。
      李佚被她撞得七荤八素,见了怪物似的盯着展御青,也不知这小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展御青却完全对他视若无睹,在她眼中,有什么比阑哥哥更重要呢?关切地道:“阑哥哥怎么了?受伤了?”
      靳泠阑没有去看李佚,却能想象出他的窘态,心中只觉好笑,又见展御青若无其事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悦来客栈,雅园。
      夜凉如水,繁星如斗,唯不见朗朗月影,漆黑如墨的穹空终究凝着一丝遗憾。
      靳泠阑独坐园中,一壶清酒相伴。自斟自饮间,目光滑过星空,璀璨星光迷眼,一如那时晶莹飞溅的溪水,秦浪就那样始料不及地出现在眼前,离自己那样的近,近得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跳,亦或那根本就是自己的心跳。那一幕一遍又一遍地浮现,靳泠阑眼中流光闪烁,不知包含了多少悸动。忽而,她目光黯淡下来,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心下轻叹道:那是无双心仪的人啊!即便不是,你也不该更不能对他存有任何幻想,因为你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清酒入喉,意外地苦涩,十年沉酿的女儿红原来也不过如此!
      稀索的脚步声传来,在她身后不远处幽幽停下来,靳泠阑深吸一口凉气,头也不回道:“二哥也来赏月吗?只可惜没有月亮呢,我们来的都不是时候。”
      那脚步声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走了过来。
      靳泠阑转过身来看他,廊间昏黄的灯光清晰地勾勒出她娇美的面庞,腮红浅浅,如上新妆。
      秦浪款款而来,带着极具亲和力的笑意,掩盖了内心太多太多的迟疑和犹豫。
      两人都在抑制着心中的某种情绪,对望贮立,半响无语,少不了的手足无措。
      靳泠阑首先打破沉默,懒笑道:“听闻二哥酒量见长,可敢与泠阑分个高下?”说着自斟一杯,爽快饮下。
      秦浪静静凝视着她,缓缓道:“酒入愁肠愁更愁。”
      靳泠阑爽朗地笑起来,道:“二哥以为我在借酒浇愁?”
      秦浪直视着她道:“不是吗?”
      当然是!但是她心中的愁苦只能生生地哽下。又一杯清酒下肚,竟比方才还要苦涩,她却不露痕迹地漾起一张笑脸,装作回味无穷的样子,道:“沉酿美酒,不品可惜!”
      秦浪徒劳地收回目光,他的直觉告诉他,靳泠阑的哀愁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但是眼前这个豁然开朗的她又如何解释?他始终看不清她的内心,就仿佛那深谷幽渊,再明媚的阳光也照不见它深处的阴霾。接过她手里的酒杯,叹息着将它饮下。
      靳泠阑微微一笑,没了酒杯,干脆举壶而饮,淡然抹去嘴角酒渍,含笑道:“二哥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秦浪心中一颤,心愿吗?这十年来,他日思夜想,无不是要寻出杀害他一家的仇人,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报仇!然而,这也是他最不能道于外人知的事情。
      靳泠阑却只是稍作停顿,继而又缓缓开口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却也只是奢望而已。”她将头轻轻枕在手臂上,双目微阂,秀眉浅蹙,纠结着一丝浓浓的凄苦与不甘,脸颊上那两抹红晕已蔓延至耳根,醉意朦胧。
      秦浪见状,心中怜意大起,想来自己无亲无故,也还有个师父疼爱,而泠阑虽有父亲而得不到父爱,岂非比自己更加凄惨?夺过那酒壶,皱眉道:“还说不是借酒浇愁?大大的愁字已经写到你脸上啦!”
      靳泠阑咯咯地笑起来,玉指一指,惊喜道:“原来二哥也会说笑啊!”
      秦浪没好气看她一眼,叹道:“再喝就醉了。”
      靳泠阑伸手去抢酒壶,不依道:“谁说的?”
      秦浪不放手,用力地道:“我说的!”
      靳泠阑也死死地拽住不肯放手,挑眉道:“我的酒量比你好!”
      秦浪被她一语点中死穴,突然生出了小孩儿般的好胜心理,将酒壶拽得更紧了,分毫不让地道:“那又怎样?”
      靳泠阑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来,心中一气,整个人跳起来,摆足了架势,誓要将酒壶夺回。
      一时间,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僵持不下。
      正当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二位贤弟在此喝酒,怎能忘了我这个大哥呢?”
      两人转头去瞧,只见李佚抱臂而立,微微偏头,冷冷斜睨着他们。
      秦浪终于放开了手,靳泠阑不料他突有此举,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险些站立不稳,晃晃悠悠中还是冲秦浪扬了扬手中的“战利品”,笑容灿烂,充满了得胜的快感。
      秦浪偷偷看了李佚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去过大哥房间的,可惜大哥不在。”
      李佚脸上的冷迅速融化成微笑,淡淡道:“有酒无肴,岂能尽兴?”
      秦浪会意地道:“我这就去叫厨房做几样下酒的小菜来。”说着沿着长廊出了雅园的拱形石门。
      李佚见他走远后才走到靳泠阑身边,嗅到一阵浓浓的酒气,关切地道:“酒能伤身,少饮为妙。”
      靳泠阑笑道:“怎么连大哥也婆妈起来了?”
      李佚见她娇态流露,不禁心波荡漾,抓起她的玉手,塞进一样东西。
      靳泠阑感到手中那样东西还带着李佚掌心的温度,愕然摊开掌来,翠绿中那对殷红的鸳鸯让她浑身一震,整个人清醒过来,李佚竟然塞给她一块秦楼玉石!?猛然抬头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佚理所当然地道:“送给你呀!方才好不容易在月老庙求的。”
      靳泠阑脸色陡变,厉声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李佚微笑地看着她,道:“我自然知道,是你不明白而已。”
      靳泠阑将玉石抛还给他,冷冷道:“我不会要的。”
      李佚反手又将它塞了回来,肃容道:“我送出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不等靳泠阑有所言语,便倾尽了壶中最后一点酒,悠然自得地饮起来。
      靳泠阑还想拒绝,一声“阑哥哥”传来,展御青已出现在雅园石门中,她慌忙将玉石收回袖中,脸上随即浮现波澜不惊的微笑。
      展御青顷刻便至,她一路半点矜持不顾地唤着“阑哥哥”,真正面对靳泠阑时却出奇的娇羞,暧昧的笑意将她的内心表露无遗。
      靳泠阑见她没了言语,先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展御轩的小脑袋瓜子波浪鼓一样摇了摇,神秘地道:“把手伸出来。”
      靳泠阑愕然伸出手,问道:“干嘛?”
      展御青笑而不答,自怀问摸出一样物什放在靳泠阑掌心。
      一看之下,靳泠阑心中叫苦不迭。
      李佚按捺不住好奇心,也抬眼瞧了瞧,满口酒水全部喷出,那居然也是一块秦楼玉石!是呀,他忘了,展御青也对靳泠阑情根深种啊!
      展御青狠狠白了李佚一眼,嗔怪道:“李大哥你什么意思?”
      李佚掩口道:“没什么,不小心呛到了,你继续,你继续……”心中早已笑翻了天,这个傻丫头,真不知她得知真相后会是副怎样的表情。
      展御青用洋溢着深情的美目瞅了靳泠阑一眼,娇躯一扭,飞快地奔进自己房中,好似乳燕归巢。
      靳泠阑那句“我不能要”还未出口,展御青的房门已然关上了。她目光一转,落到李佚身上,岂知李佚触电般弹起,逃也似地跑了。
      靳泠阑捧起两块秦楼玉石,虽然星光黯淡,那两对殷红的鸳鸯依然清晰可见,任是她灵活机动、应变自如,此时也是头大如斗,好生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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