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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狩猎(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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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阳懒懒地泻满归路,逐风载着他们悠然前行。
他的胸膛坚实,温暖,强而有力的心跳节奏与他的独特气息一起,紧紧环着她,那是令她安心的力量,于是放松了紧张的心情,连脚踝的痛也一并淡忘了。
“洛少谦。”她忍不住开心地唤他。
“怎么了?还是痛么?”他皱起好看的眉,急急道:“忍忍,就快到了。”
她掀唇,绽出一朵灿烂之极的笑靥:“谢谢你舍命相救,以后你有危险了,我会舍命救你。”
心中有暖意萌生,但啼笑皆非的感觉仍是强烈,因而影响了他的表情,“那我先谢谢你了。”
“现在不必道谢。”她蓦地回头,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长而浓密的睫如羽扇,半掩两泓澄静清泉,一本正经地道:“还是待我救你一命时说罢。”
他轻轻哼了一声,显然是被她的大言不惭呕到,一撇漂亮的唇,懒得理她。
于是,她开怀大笑起来。
临近营地,她听到林间有淙淙的流水之声,顿时愉悦地提议:“我们去捉鱼。”
他扬眉,越过她兴奋的目光,微一挑唇,示意她回头。
一群侍卫迎了上来,口中兴奋嚷嚷:“找到公主了,找到公主了。”
“唉。”卫悠瞬间垮了小脸,丝毫不在意此举会减了她明艳无俦的妍貌,“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来扫兴。”
只是她没想到,扫兴的事接踵而来。
正当太医入帐为她查检脚伤之际,卫恒满脸怒气地进入,一顿数落后,留下一道口谕。
“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该收收了,从即刻起,你便在帐中养伤,狩猎期间那儿也不许去,朕已经吩咐下去,谁也不许来瞧你,免得一时心软又上了你的当,等朕回宫后再好好罚你。”
果然,当晚除了洛少谦匆匆来,又匆匆离开之外,再无他人入帐,她忍不了冷清,刚单足跳着接近帐帘处,便被侍女们拦回来,百般劝慰。
她望着洛少谦留在案几上的那碗红焖熊掌,心情越发烦闷起来。
翌日晨间,帐外号角悠悠响起。
“计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卫悠嘟嚷着,拥着丝被,将头深深埋入软枕间,忽地,她翻身而起,薄薄的丝被顺势滑落,虽然是春天,林中的清晨仍是有些寒,但她顾不上披衣,直唤道:“来人,来人。”
侍女一面为她披上外衣,一面道:“今日公主为何起得这样早?”
“去,去告诉洛少谦,打猎一定要带上我。”
侍女抿嘴笑道:“陛下昨晚严厉斥责了威远侯,命他再不得心软,不能凡事由着公主的性子来,若公主再出什么乱子,便一辈子不让他领兵上战场。”顿了顿,复道:“当时小侯爷的脸色可难看了,但还是点头应了声是。”
“啊?”随着尾音上扬,满心希望瞬间从云端跌下,摔个粉碎,她拎起了枕,一言不发狠狠扔了出去,仿佛是要泄出心中的郁闷。
好容易挨到了午间,卫恒等终于满载而归,帐外一片欢声笑语,显然收获极是丰富,他更了衣,与太子一路说笑入内,见她繃着俏脸生闷气,便转头向儿子哈哈笑道:“这孩子,还气着呢。”
伸手轻轻揉弄她的发,卫恒道:“父皇今儿猎了不少好东西,还有活物,一个比一个漂亮,永宁不想看看么?”
她心中一动,冲口问道:“谁第一个猎到?”
卫恒含笑不语,卫贤接口:“自然是咱们的威远侯,这小子,父皇问他要什么赏赐,他张口便要了西域的贡酒,那酒连父皇亦不舍得喝呢,他就真敢要。”
闻言,她捂着心口,笑倒在床上,卫恒一见女儿眼中的得意,顿时明白她才是出主意的人,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她,斥道:“就你一肚子的鬼心眼。”
她吐吐舌,唤来侍女扶着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正巧遇上问梅来探望她,便笑吟吟地拉了同行。
她满心欢喜地查看洛少谦等人猎回的小动物,无奈问梅素来心软,见到失了生命的猎物,顿时身子轻颤,眸中水光盈盈,不忍再看。
卫悠只得悻悻地命侍女送她回帐。忽然一阵马蹄疾响,她下意识回头,只见洛少谦的逐风自营门外奔入,但马上那人一身绿色罗衣,雪肤玉貌,一张小脸如染朝霞,竟是素来文文静静的孙明珠。
卫悠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哄”的一声炸开了,不安四下蔓延开来。
孙明珠略有些生涩地控制住逐风,下马便向神羽营的副统领赵子威行去,两人交谈几句后,赵子威顿时喜上眉梢,匆匆召集营中军士,如旋风般整队出营。
原来洛少谦在狩猎后听闻孙明珠自幼读遍医书,随口询问人马如何事先预防大漠沼气, 她想了想指着北面的一片林子,说溪边生有一种野草,加水熬成汤后服食即可避免沼气中毒。他自然大喜过望,顾不上男女之嫌,立刻邀她一起寻找那草药。
两人足足寻有近二个时辰,最终在一带野花丛中寻到此草,但由于军中人马皆需服食,用量极大,此草又夹杂于众多花草之中,细小难辩,以二人之力,便是采到天黑也采不了多少。他心急起来,抬首看天,见乌云渐渐聚集一处,想是不久有场暴雨,若这场大雨下来,溪水必涨,他恐溪水涨后淹了药草,便请她骑了逐风回营召集人手,自己留在原处加速采集。
虽闻洛少谦并未涉险,卫悠还是错愕地睁着眼睛,看着明珠无限亲密地牵着逐风入马厩,眼中满是温柔笑意,只觉自己眸中雾蒙蒙一片,然后越来越模糊,最后那雾气终于承受不了重量,凝成了泪,慢慢盈满眼眶。
他从不让她靠近逐风,明知她爱死了逐风的速度,依然不让她如意,然此刻,他竟放心地将逐风交给孙明珠,他就那样不信任她的骑术么?
一时间天她眼前的天地非常安静,静到听不到任何声音。
自狩猎后,洛少谦频频出入侍郎府邸,宫中少了他傲气逼人的身影,她忽然有些寂寞,奇怪的是连孙珠明亦告病在家休养,不再日日入宫伴读,习琴,偶尔来时,清丽的容颜上总含了三分脉脉娇羞。
晨光郁郁的书房,冗长枯燥的夫子声中,卫悠一次意识到,蒙胧的爱情,似乎已来到洛少谦与明珠的心中。
她应该替他们高兴,可偏偏心头闷闷的,有说不出的难过,仿佛,仿佛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某种东西被人劫走了。
某个春光融融的午间,她骑了自己的的马溜到了神羽营,执意要向洛少谦证明她骑术,他拗不过她可爱的固执,只得同意陪她去朝前街赛马。两人如旋风驰过热闹的街市,一前一后地相互欢笑追逐,青春放肆的俪影如绝美的画面,深烙在每个永宁人的脑海。
才过西街,孙府的仆人便上前请他过府叙事,他立时眉开眼笑,立刻命侍卫护送她回宫,自己则随孙府仆人一起离开。
她静默在原地,须臾,抬眸望天,忽然觉得冷意袭来,然当时分明是春暖花开的四月天。
回宫的路上,她纵马飞驰,在那一天遇上了楚灏,帽上的轻纱因风拂上了眼,她生气扔在地上,却为他拾起......
“吱!”
崎岖的路面使车辇重重地震荡一下,就此中断了卫悠的思絮,她轻呀一声,伸手扶住了车壁,屏息静气望着她的孙明珠不由惊慌提醒:“公主小心。”
于是,她对明珠微笑,淡淡道:“你与他都没有错,是我太过骄傲,容不得他因你疏忽我,这或许是身为公主的悲哀与幼稚,委实与爱情无关。其实,若不是我无理的霸道,你们或许……”
“不……”孙明珠忽然凄楚地笑了笑,迎上她诧异的目光,异常平静地对她说:“是明珠私心作祟,自不量力卖弄小聪明,欲引起他的注意,不想却误人误已。”
她愕然,问:“你说什么?”
孙明珠深吸口气,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楚地说:“狩猎之后,他之所以频频出入孙府皆是为了与家父研究如何改良弓驽射程,而明珠,为每日能够见他一面,故意借口养病留置府中,其实他,他从未留心公主之外的女子,我是日日出现在他眼前,可他的心中仍无孙明珠的半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