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张桂花》一粒米饭

6、第六章

　　韦真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名声都臭到一定程度，大概属于被万人唾骂的类型。尽管皇帝登基即位才半年不到，她这个贵妃更是新出炉热乎着，来不及干各种霍乱后宫外戚干政收受贿赂鱼肉百姓的坏事。可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贵妃和太后关系暧昧疑似有不可告人的……那啥，不光是宫里大家都心照不宣，韦真绝望地想搞不好大众百姓都在津津乐道这段百合情呢。

　　太后三十多一点就守寡了，一般情况下她应该会觉得寂寞啊空虚啊孤枕难眠啊才对吧。君不见历史上那么多守寡的太后都会宠信太监，胆子大一点的就直接搞男宠了。这位太后不但不喜欢太监，对他们还抱着深恶痛绝的态度。汪公公这种程度的美貌太监，韦真都觉得看久了有点眼花，太后却总是态度淡淡的，连个笑脸都懒得给。

　　冷眼旁观，韦真发现太后和汪公公似乎单纯就是合作关系。汪公公对太后谈不上多么尊重，而太后对他戒备异常。如果不是因为沈太师的存在，大概他们两早就斗得死去活来了。这一点让看电视剧看多觉得太后和太监肯定都是慈禧和安德海模式的韦真颇感纳闷。但太后和汪公公关系不好对她来说是好事啊，这皇宫里关系越复杂越混乱，韦真就越开心。像朝廷上那样由沈太师一手遮天上下铁板一块，才是最叫人觉得郁闷的。

　　其实以前看电视小说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皇帝都跟脑残一样放着那么多大臣不用，非得去亲近太监呢，明知他们不是好人也一样。直到身处其中，韦真才明白到他们也是逼于无奈。大臣们看起来一个个都很忠君爱国，私底下都抱小团体，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人情网。一旦联合起来，皇帝也无可奈何。比较起来还是那些和自己天□□夕相处的太监们显得更可靠一点。而且他们和大臣们不一样，离开了皇帝和皇宫，太监什么都不是。就拿韦真自己来说吧，她就很苦恼地发现，身在后宫，就跟被套上了锁链一样，一举一动都被严密管束着。如果她想要干点什么事情，只能通过太监。

　　唉，眼下她可是上了沈太师黑名单的人物，还是老实点装纯良，别惹出杀身之祸。皇帝是个摆设，太后并不是完全百分百信任沈太师，可也差不多对他言听计从了。想到沈太师那张绝对零度的脸，韦真暂时不想为了一时之快去挑战他的极限。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韦真咬着牙狠狠地想，只要把小皇帝牢牢的笼络住了，等小皇帝长大之后，他能容忍一个威望权势都高过自己，站在自己脑袋上的太师吗。哼哼哼，到时候，沈太师倒了台，搓圆揉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呃，这种想法怎么和反派好接近，韦真确信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奸妃妖女，她只想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不必看人脸色挺直腰杆的活下去罢了。

　　“娘娘，陈公公说了，今天下午就把您选好的人送来，您再挑挑。”

　　菱花小心翼翼地进来，行了个礼，轻声细语地说。韦真闻言点了点头。

　　“知道了。”

　　尽管不想承认，韦真内心深处还是受到了宫斗剧和小说的荼毒，总觉得自己宫里那些太监宫女都是别人的眼线奸细，也许某个时候就会趁她疏忽搞个圈套陷害她。啊，当然了，现在后宫里根本就没有其他妃子，陷害她没有多大意义。但打着小皇帝主意妄想获得他宠爱从而一飞冲天的人却很多。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和小皇帝搞好关系是件多么划算的事情。在这皇宫里，荣华富贵不就是皇帝的一句话吗。

　　顾及着这些东西，韦真恨不得把宫里的太监宫女祖宗八代都查一遍。可是她现在还处于对周遭两眼摸黑的程度，平时都是万分小心不敢随便多说一句话的，搞这种大动作惹出麻烦来怎么办。但她还是低估了这些在皇宫里混了多年人精们的精明程度，重华宫的管事太监张齐泰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不等她吩咐，就呈上了一份新入宫受训没多久的宫女名单。

　　“娘娘，这些人都是汪公公亲自选的，绝对身家清白单纯可靠。”

　　韦真看了看那份名单，再看看张齐泰低眉顺眼毫无得意表情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点头说：“好，放下吧，告诉汪公公，我承他的情。”

　　“是。”

　　张齐泰刚要走，韦真又叫住了他，深深看了他几眼后，带了点笑意，和蔼地说：“你不错。”

　　“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娘娘开心，奴婢就比什么都好。”

　　这种吹嘘奉承的话，难为张齐泰说得如此真诚，连眼神都不带虚假的。韦真明知他并不能完全相信还是一时觉得心中舒服之极，暗道怪不得奉承话人人爱听呢。

　　“嗯，本宫会记得，总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虽然觉得这种暗示拉拢的方法弱爆了，韦真有另外几千种收买人心的点子。可第一，这是皇宫不是她上班的外企，韦真怕自己犯了忌讳惹人注意；其次，别忘了张贵妃她出身贫寒没念过书啊！看看重华宫里暴发户一样的庸俗陈设，再看看张贵妃足可以闪瞎人眼的衣服首饰，最后综合一下宫里的风言风语，她是个什么样的水平韦真心中有数。

　　一个见识浅薄脾气暴躁因为忽然撞了大运被荣华富贵搞得不知几斤几两的女人，忽然一下子就变得精明睿智起来……别当古代人民都是白痴好吗。

　　她在这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张齐泰却是一副恨不得立刻肝脑涂地的模样，感激涕零得都要跪下了：“娘娘这是折杀奴婢了！为娘娘效犬马之劳是奴婢的福分，怎敢担娘娘一句称赞。只要娘娘日后还用得着奴婢，奴婢就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哇呜，这家伙真是人才啊，韦真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急忙示意他可以退下了。确定他离开后，她才揉着一直紧绷的肩膀，疲倦不堪地叹了口气。这皇宫里活着太累了，随时都要想想别人的话里是什么意思，随时都要担心着面前这个人可信不可信。怪不得那些妃子皇后没几个活得长久的，整天都盘算这些，能长寿吗。

　　拿着笔随便圈了几个名字，韦真不想一上来就把宫里的人全部换光。反正她清楚不管怎么防备肯定都没用。不过先清理一下自己家的事情，观察观察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不能用总没错。

　　在屋里呆了一下午觉得气闷得慌，看着外面天色有点晚了，韦真想起昨天答应要和皇帝一起吃晚饭，叫来宫女换了一身比较家常的衣服，也懒得坐轿子，直接走着去了。宫里生活开得太好，古代医疗水平有限，为了健康，她尽量都多活动活动，免得最后娇养到不像话，来个英年早逝。

　　带着一大堆太监宫女浩浩荡荡来到了皇帝所在的永明殿，熟门熟路，韦真也不等太监通报，自己笑着就走了进去，嘴里还说着：“皇上，今天天冷，我吩咐了御膳房准备了……”

　　话说到一半，见到里面皇帝苦兮兮的小脸还有端坐如山的太师，韦真就哽住了。

　　小皇帝见到她来，弱弱地叫了一声：“张选侍，你来了。”

　　按道理说沈太师也该对她行礼吧，可他就有那么跩，硬是坐着一动不动，眼皮都没翻一下。韦真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相反还得上去陪笑脸。

　　“太师也在啊。”

　　撞见沈太师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身为皇帝的老师，而且对皇帝要求又十分严厉，经常会发生皇帝背不出书或者回答不出问题留堂的事情。而且人家才不管什么内书房不可乱入的规矩呢！

　　韦真平时总说着要打倒万恶的沈太师将他甩在脚下踩，真看见他那张冰块脸心里还是有点发憷。然而皇帝用求助的眼神渴望地看过来，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念书自然重要，可是皇上的身体一样重要。别耽误用膳，把皇上饿坏了。”

　　平时沈太师对韦真都是一副看见小强的鄙夷嘴脸，十分可恶。但今天不知道是他老人家心情比较好呢，还是因为天要下红雨了。韦真看着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绕了一圈，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

　　“妇人之仁，晚一点用膳哪里就会饿坏了。须知民间还有无数百姓连饭都没得吃，陛下要时时刻刻记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个道理才好。”

　　“哦。”

　　小皇帝一脸茫然地点头，韦真腹诽着和一个连千字文都还没搞清楚的孩子说什么范仲淹，但脸上却是一副赞同的样子，跟着点头。见沈太师终于站了起来，拱手对皇帝行了个礼，见状是要准备滚蛋了，她和皇帝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张贵妃。”

　　不料他忽然点了韦真的名，韦真被吓了一跳，僵硬地看着他，心想他又要怎么啦，总不会连和小皇帝一起吃个饭都要管吧！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没有张居正，沈太师比张居正更讨厌一万倍！

　　“素日听闻你性好奢靡，挥金如土。不过近来似乎也有所转变，知道约束自身，洗心革面了。皇上年幼，若不是看在对皇上确有几分关爱之心……哼，好自为之。”

　　韦真气得直咬牙，被人当众打脸真是想一口老血。不过听着这话倒没有和平时一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看来是今天出门换的素净家常衣服也没带太华贵首饰让太师大人感到她属于可以改造的对象——去死吧！区区一个太师而已！你以为你谁啊！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天天被嘲讽威胁喊打喊杀，只有包子和圣母才会不生气。

　　“多谢太师教诲，太师所言极是，妾身记住了。日后定当痛改前非恪守本分，好好为后宫做个表率。”

　　韦真用最真诚的笑脸温顺回答。

　　沈太师对她的态度似乎很满意，很潇洒地转身就走了。而那些伺候的宫人早就在韦真的授意下开始摆桌子上菜，准备按照事前的安排来吃个涮锅。小皇帝眼巴巴地看着，口水都要滴出来的样子。韦真对他笑笑，对沈太师的背影飞去一个白眼。呸，本来还想客气意思意思问问要不要一起吃表达亲善呢，现在，哪儿凉快哪儿去吧。

　　看着即将弄好可以开吃，但不知道是因为才下了雨地滑还是什么缘故，端着炭火的小太监在上台阶的时候忽然脚一滑，整个人就摔了下去。韦真不禁哎呀地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小太监连同炉子一起撞到了沈太师背上，瞬间就烧出了一个洞。可是，沈太师依旧维持着一零一号冰块脸，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太师！”

　　哪怕再讨厌他，韦真还是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那个小太监早就吓得全身发抖，跪在地上直磕头，话都不会说了。

　　“怎么做事的，毛毛躁躁，自己去内侍监领罪。”

　　沈太师微微皱着眉头不快地说。

　　“谢、谢谢大人。”

　　“快去叫御医来！”

　　韦真焦急地吩咐着，再讨厌沈太师，韦真还不至于想看他变残废的程度。

　　沈太师似乎略有动容，第一次赏脸正眼看着她。他看着身上汤汤水水还烧出洞的衣服，很快就解开外袍，露出了下面闪闪发亮的软甲。

　　“无妨，臣向来穿着这个护身。”

　　小皇帝好像完全不惊讶，看上去还挺羡慕：“选侍别担心，太师的软甲乃是天下第一的宝物，刀剑不入，水火不侵，莫非选侍不知道？”

　　……………………

　　她真不知道！

　　微微咳嗽一声，沈太师拱手为礼：“惊扰了圣驾，还望皇上海涵。”

　　“怎么会呢，小心为上嘛。”

　　皇帝天真无邪一脸崇拜地说。韦真则是用了最大的忍耐才没有摆出一个类似“=口=”的表情来。

　　本以为太师是那种古板端方为了正义不惜献身的君子，结果人家很懂怎么保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