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道》竹溪有风

3、拜访

　　陈夫人写了信派人快马送给陈老爷。虽说年后陈老爷就会调回京里，但此刻依旧是在青州做着他的总督，轻易不能离了当地。加上陈夫人对这件事也颇为头疼，一个弄不好，整个陈家的闺女都会被连累。所以，想了又想，陈夫人决定在陈老爷回信拿章程之前，自己先到邵家探探风声，看看邵家对着自己这个正主，是不是也是这个说法。
　　于是她忙命丫头送了帖子到邵家去，约定三日后上门拜访。

　　邵夫人接到帖子，先是不由自主地心虚，然后想起自己三儿子的话，又有些为难。
　　虽然三儿子喜欢出去玩，但是还真没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来。毕竟儿子总是自己的好，对他的话，邵夫人还是颇为相信。邵泽方说自己没做，她就真的信他没做。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她依旧殷勤地回了帖子，提前给下人们打了招呼，让他们闭紧嘴，不准将发生的事情外传。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先不要平白无故得罪陈家，坏了别人姑娘的名声比较好。
　　就算不说这一个可能是真的的婚书，陈家也是值得邵家好好交往的。

　　虽然说邵家国公府门第在那里，但是邵国公这一辈没有一个在朝堂上有话语权。除了袭爵的邵国公，邵国公的另外两个兄弟都混得不上不下，到现在也没能越过六品官的那道坎去。
　　那两位也自知无能，干脆混了个闲职，只从朝廷领禄米，从来不去衙门。好在当初分家的时候铺子够多，做个富家翁还是没问题的。
　　小辈中间，邵家的大儿子尚了公主，说起来好听，但是却是断了自己向上爬的路，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六品官就到头了。
　　邵二是个庶出的，邵夫人向来看不起，自己的儿子哪个都比他聪明，偏他自己不知道，还自以为是状元之才。
　　邵三虽说是进士，想要有所作为也还有十年二十年熬。邵四邵泽方就更不用说了，自发自动地做了个纨绔。
　　这样算下来，国公府也就只是门第好听，真论起来，还不如地方上的豪门陈家。

　　陈夫人三天之后果然来了，也带上了陈家二姑娘陈雨欣。虽说这样做不是那么合规矩，但是她实在是受不住二姑娘泪眼汪汪的模样，不由得又心软了。
　　邵夫人看到陈雨欣的第一眼就格外满意，陈二姑娘虽有艳色，却是端庄秀丽的，不是那种狐媚子的长相。双方坐下来寒暄一阵，陈二姑娘说话做事也看得出是个懂规矩的，这就更加让邵夫人满意了。
　　这样一说起来，她倒是希望，这门亲事能够如约进行下去了。就算自己去挑，也不见得能够找出比这位陈二姑娘更好的了。

　　陈雨欣跟在母亲身后坐了一阵，听着邵夫人说话，心头的那阵恶感倒是渐渐去了。
　　邵夫人看起来是个爽朗明理的，这件事就还有可以说道说道的地方。
　　双方说了半天废话，终于将话题转向了这个方面。
　　陈夫人状似不经意地说起，问邵家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准备，自家姑娘已经十六岁，时候不早了。虽说本朝太祖定下规矩女子十七方可嫁人，但是前面准备起来也要时间，一般大家都是十五六岁就开始为姑娘家做准备了。
　　邵夫人一顿，笑道：“虽说婚嫁之事归后院管，但是我家老爷前两天说了，四儿的婚事他要亲自打理。所以，这件事我倒是说不上话了。”

　　陈雨欣在一旁偷偷撇嘴，这邵夫人明摆着不愿意将事情说死了，推托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反倒是显得陈家不知耻硬贴上去一样。她这样在心底想了想，有种站起来说“陈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要是不愿意就退亲”的冲动。
　　陈夫人似乎是察觉了她的想法，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让她不得不安分地坐在那里。
　　“这倒也是，嫡子的婚嫁，做老爷的总是要多关心。邵国公这样做也无可厚非。”陈夫人不紧不慢地说，“只是邵国公这样做，我一个妇道人家倒是不好出面了，这件事倒要麻烦我家老爷出面了。”
　　邵夫人听得心底一跳，这件事如果真的让陈大人出面，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闹到朝堂上去了。

　　她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听花厅里一阵闹腾，小丫鬟焦急地叫了起来：“四少爷！”
　　还不等小丫鬟的声音落地，门帘就一掀，邵泽方一马当先地闯了进来。
　　一进屋，他眼睛一扫，就看到两个陌生人。想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他当即就指着那个较为年轻的说：“你给我听清楚，我邵泽方有一说一，我从来没和谁订过亲，别打量着我国公府好欺负！”
　　陈雨欣的眸子中猛地就涌出一阵失望，心底曾经有过的那丝情愫被邵泽方的这席话断了个干净。但是她并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垂着头，连头发丝都不动。
　　蹦出来的是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兰思：“邵四公子要是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上门来退亲就是了。何必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来指责我陈家？难道邵四公子以为这门亲事是我陈家臆想的不成？”
　　邵泽方只是一声冷笑，那表情那模样十足十地就是默认了这个猜测。

　　这个时侯，就连陈夫人都表现出了明显的怒气。
　　她对着邵夫人笑道：“邵家还真是好规矩，哪有快成年的儿子闯到母亲的院子里来骂客人的规矩？”邵夫人被臊的脸颊微红，站起来叫着丫鬟们的名字，让她们将邵四带出去。
　　邵四也不躲，只是在丫鬟们上来之前，面色不渝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两说。”
　　说完，也不等丫鬟们出手，他就自发自动地滚了出去。
　　陈夫人面沉如水，对着邵夫人道：“原来这就是邵家的态度，我算是明白了。”
　　邵夫人面色尴尬，只是讪讪地陪着笑。陈雨欣在八风不动，心中的小人却已经扑上去给了邵泽方几刀了。然后，她就听到陈夫人说：“邵夫人，请恕我无礼了。当初的婚事我是不同意的，但是我家老爷觉得邵四公子是个可造之材，才答应了这门婚事。只盼着邵四公子是个良人，我家姑娘嫁过来结两姓之好也是一件好事。”
　　顿了顿，她继续说：“如今邵家要是反悔了，想不同意这门亲事，我陈家也不是不讲理。规规矩矩请了中人上门来，说清楚了，解除婚约也很简单。只是邵家又何必闹成这样侮辱人，我家的姑娘也不是非邵公子不嫁的。”
　　转头温柔地看了陈雨欣一眼，她说：“邵家这般行事，我当真是见识过了。”
　　说完，她拉着陈雨欣行了个礼，也不搭理邵夫人在背后赔罪，自顾自地离了邵家。
　　邵夫人看着陈家母女俩的背影，就只剩下咬牙切齿的份了。

　　等到邵国公从戏园子里回来，听到邵泽方做出了这种事，当即就要扬起鞭子要给他一顿教训。这时候就连邵三邵泽平都不好出面帮着说话了，只是在一旁给邵泽方丢着眼色，让他自求多福。
　　邵泽方却偏偏只是硬挺着咬牙，就是不认错，让邵国公想找个台阶下场都没得下。
　　院子里正闹哄哄的，邵国公身边的小厮安福小跑进来对邵国公道：“老爷，二公子送了自己写的时文来了。”邵国公立刻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丢了鞭子恶狠狠地对邵泽方说：“今天算你运气。”说完让邵三带着他走人，自己进了书房等邵二邵泽远进来。
　　邵泽平指挥着小厮们扶着邵泽方往外走，一边唉声叹气道：“你也是，向爹服个软不就得了。事情到底怎么样还得两说，你现在这么旗帜鲜明地把自己摆上架子算什么。 ”
　　邵泽方丝丝地抽着冷气，闻言冷笑道：“如果是别的事我也就罢了，这件事我是坚决不能退让的。”
　　邵泽平眉心一跳，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不会是，心中有人吧？”
　　邵泽方对着他虚弱地笑了笑，俨然默认了。
　　邵泽平立刻就头疼地抚额。他几乎可以预见，这件事闹起来只怕不是鸡飞狗跳可以形容的了。

　　与此同时，陈家这边愁云惨淡。
　　邵泽方冒出来这么一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谁都是一清二楚了。不说陈夫人心中不痛快，就连从旁人口中听完了事情的陈雨薇也愤恨不平。
　　“这邵家，当真无礼。”到最后，她这样做了总结，随后又侧过脸去安慰一直在默默流泪的陈雨欣：“二妹妹，别哭了。这件事爹娘总不会委屈了你的，无论如何，邵家都要给个说法出来。到时候退了亲，再给你找一门更好的。”
　　陈雨欣沉默不语，只是歪了歪身子，靠在她身上寻求安慰。
　　陈雨薇拍拍她的肩，心中颇为不平静。虽然她说得简单，但是也知道，事情不是那么轻松可以解决的。
　　陈夫人在一旁沉默了一阵之后，扬声叫着丫鬟，说：“给我准备纸笔，我要写信给老爷。”
　　陈雨薇正在一旁劝着妹妹，闻言回头看着陈夫人，有些迟疑道：“娘，这件事只怕要派个人详细和老太太说说。如果老太太从旁人口中听说了，只怕……”
　　陈夫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等我写完信，就过去告诉她。这件事，闹成这样，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一想到那个偏心又不讲理的陈家老太太，母女二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头疼的表情。

　　陈雨欣这时候已经彻底冷了心。
　　无论邵泽方是不是当初自己曾经在屏风后面看到的那个人，现在都已经可以毫无疑问地确定，他不会是自己的良人。
　　既然不是，那么，这个婚约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陈雨欣的决定一旦做下，就十分坚定。
　　只是心底兀自有几分感伤。
　　原本以为是举案齐眉的美满姻缘，谁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