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觞》雪落离庭

2、第二章 初入山门（修完）

　　第二章

　　金秋八月，枫叶已红。

　　又是一个晴朗的艳阳天。柔和的阳光洗过天空，溶化了云彩。天是清澈的蔚蓝，隐约透着太阳的淡金色。

　　南北通途，两旁大道上风景奇秀。远处一座通天大山，山顶是一望无垠的白雪，夹着苍松劲柏，红梅瑞草，伴着氤氲白烟，似锦的霞光，胜似蓬莱仙境；而山脚下就像永恒不变的春天，幽鸟鸣啼，清涧长流，到处都有丛丛的果树，片片的花草。

　　大道上一行五人骑马行路，正是奉师命来仙鹤山参加扬刀大会的武当派五位少侠。大师兄严良之走在队伍之首，心下正沉思，远没有师弟们有心情观赏这沿途的绮丽风景。

　　武当三侠活泼好动生性最爱游山玩水，武当门规森严难得出趟远门，此刻正目不暇接的看着风景，嘴上还啧啧称赞：“师兄师弟，你们看，这里风景多好。仙鹤门虽然是无名小派却是占了这么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三师哥，你这就不懂了。越是没名没气的小门派越是占在好地方。一看我们武当山就知道我们那是绝对的名门正派。”接话的是武当四侠，武当五侠从小一起长大，最调皮的就是他自然挨骂最多的也是他。

　　武当二侠摇了摇头，笑道：“老四，你这话要是敢跟师傅说，他老人家还不打断你的腿？师傅平时最恨别人说咱们武当山是鸟不生蛋的破山。”二侠性情文雅，也是五兄弟之中最爱读书的一个。他虽然武功不及四位师兄弟，学问却是武当山最高的，除了大师兄严良之他便是师傅最喜爱的徒弟。

　　武当五侠嘟起嘴来，念道：“二师哥，咱们常年憋屈在武当山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能不能别提师傅？你一提师傅，我心里就害怕，尿都要出来了……”五侠年方十五，尚是个孩子。天生胆小，最怕的就是师傅。

　　四侠呵呵笑道：“鸟不生蛋？破山？二哥这话要是让师傅听见了，看他老人家打断谁的腿先？”

　　“四师哥，都教你们别提师傅了好不好。”五侠当真吓的大叫起来。

　　三侠驭马挨着五侠走，边走边仔细的看，拿马鞭指指五侠的座下：“诶，诶，你们看他真的尿出来了，哈哈哈……”

　　三侠这一闹，大家都向五侠看去。害的小孩子薄脸一下红到脖子，赶紧挥鞭把马儿赶起来跑到前面，一面跑一面喊：“别看，别看，什么都没有。”

　　不跑还罢，一跑更是让大家信以为真，惹的几个人一阵哄笑。

　　一路上几个大男孩有说有笑，唯独走在前面的严良之一脸凝重怎么也笑不出来。

　　五侠跑到大师兄严良之身边，刚想说话，却见严良之脸色阴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师兄？”五侠关心的唤道。

　　严良之见师弟过来，脸色稍转，回道：“老五，你跑前面来干什么，到后面跟他们一起走。师兄给你们开道。”

　　五侠道：“大师兄，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对仙鹤门召开扬刀大会的事心存疑虑？”

　　严良之笑道：“老五果真长大了，连师兄想什么都能猜到。”

　　五侠道：“当时大师兄告诉大家要出远门大家都光顾着高兴，现在想来这个仙鹤门突然邀请武林诸派参加杨刀大会确实有些奇怪，会不会是这里有什么圈套？”

　　严良之蹙眉道：“我心里也打鼓，就怕是个圈套。可是师父他老人家什么也没说，还说到时候少林，峨眉，崆峒，点苍，华山，嵩山等各大门派都会派人前往。这么多名门大派的高手云集于此，想他们有什么花招又能使得出来？”

　　五侠无邪的笑道：“既然师傅都不怀疑，咱们跟着瞎操心干什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好好看看风景，大师兄你就别多想了！”

　　严良之仔细一想，五师弟的话也不无道理。何况师傅都不怀疑，自己又多想些什么呢？换一个角度，若真像师傅说的仙鹤门本想凭借这次的杨刀大会光大派们又有什么不对呢？！

　　会心一笑。严良之一扫阴郁情绪，爽朗的笑起来：“西南岭就要到了，大家快赶马走吧！”

　　“赶马走吧——”严良之回头对兄弟们大喊，挥手给马儿一记劲鞭：“驾——”马儿长啸一声，顿时四蹄生风飞跑起来。

　　五侠见大师兄几日阴郁情绪终于好转，也高兴的扬鞭策马：“驾——驾——”冲上前追赶大师兄。

　　后面三个见状也纷纷挥鞭，马啸声不绝于耳。顿时，五匹良驹在南北大道上奔跑起来，将溅起的灰尘远远的抛在脑后。

　　…………　……

　　沿着盘山道行走了半天，武当五少侠终于来到仙鹤山山门，只见门上一个偌大匾额写着四个大字：‘仙鹤胜境’

　　五少侠滚身下马，系好佩剑。大师兄严良之上前叩响门环：当……当……当……当……，声音源远流长，在空旷寂静的深山里震荡出声声回音。

　　‘吱呀’一声，门开出一条小缝。一个垂髫少年探出半张脸问道：“来者何人？”少年声音尖细，若不是看见少年露出的半张脸根本想不到会是男孩的声音。

　　严良之拱手道：“小哥见礼。在下是武当严良之，特奉师命率我四位师弟前来参加贵门举办的扬刀大会。”

　　少年眼珠流转，在严良之等人身上逐一看罢，冷冷的道：“是否有请柬？”

　　严良之从袖中抽出请柬递给少年。

　　那少年手指也尖细修长，长袖掩住手，只露出两个指尖将严良之手中的信夹过来，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这是什么态度？也太怠慢人了吧！”三侠被少年的无礼气的大骂。走上去‘咚咚咚’拍门大叫：“快开门！我们是武当派！你们这些个无名小派！”

　　严良之虽然也因仙鹤门的怠慢心生薄怒，但是毕竟是名门大派的代表，纵使别人再无礼自己也不能失了体统。虽然三侠骂的痛快但严良之还是皱皱眉道：“老三，不得无礼！”

　　二侠上前把三侠劝下：“三弟，他们是小教弱派礼法不周也是难免。咱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又何妨？”

　　四侠也忍不住问道：“二哥，他们把咱们的请柬拿走，门也不开，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轰咱们走？”

　　众侠正说到这，仙鹤山山门轰然大开。见方才那少年一身银色道袍，恭敬上前双手把请柬交到严良之手中，合掌鞠躬道：“武当众侠息怒，方才小道是将请柬送与掌门确认真伪因此怠慢了众侠，还请众侠莫要见怪。请随小道到蔽教正堂，掌门正在恭迎众侠大驾光临。”声音依然细声细气，不像男儿，却恭敬有礼，与刚才开门时判若两人。

　　不仅如此，武当众侠见了少年全脸俱是一怔。那少年眉目清俊，肤若膏脂，身如少妇，相比一般少年不仅俊俏许多且气骨仙逸飘不落尘。

　　众人打量他，他也不在意。只是在说话间做出请的手势，接着小碎步带领武当众人向山门里走去。

　　严良之见师弟们个个看的人家发呆，不耐烦的咳嗽一声。众人方才转醒，跟着严良之向前走去。

　　山门里面与外面景色极为不同。山门外风光绮丽景致美好，山门里却是一片萧瑟，树枯草黄仿佛提前进入了冬季。

　　带路小童脚步细碎，带着武当五少侠左转右绕不知走的什么迷魂阵。严良之心想要不是有人带路恐怕进来的就别想走出去。

　　一路无语，五人随小童来到几座庭院楼阁坐落之处，小童引领他们来到其中一座最雄伟的楼阁的台阶前，止步合掌道：“就是这里。敬请武当众侠入内，掌门正在里面恭候众侠大驾。”

　　众人抬眼望了一望这座楼阁。三层楼台雕梁画栋，屋脊上的青瓦泛着暖阳微微的白光。门前两根擎天柱上雕刻着上古鹤仙图，大理石阶梯典雅气派，楼高有四五丈，宏伟堂皇。门庭上挂着匾额，恢弘的手笔写就‘敬鹤阁’三字。

　　几人相视一眼，默默无语的鱼贯而入，里间正座上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人正坐在那里。在他身后围着三个年轻人，他正与这三个人交谈着什么。

　　那老道人身上穿着的玄银道袍衣袂下摆绣着飞鹤图文，十分漂亮高贵。年介耄耋却是鹤发童颜，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神采奕奕精神不凡。他见严良之等进来马上起身笑面迎出。只见他身材不高，声音也不像面上那般倒是稍显微弱：“仙鹤门掌门梅子峰，恭迎武当众侠。”武当众侠抱拳还礼。严良之道：“武当严良之，梅掌门客气了。”

　　众人落座，方才领路的小童上奉茶果。梅子峰道：“武当众侠一路南来，旅途辛苦。”神态可亲，语气十分和蔼。

　　严良之客气的回道：“梅掌门客气，此次贵教举行扬刀大会乃是江湖一大盛事更是一大善举，武林豪杰都佩服梅掌门的慷慨大义。”

　　梅子峰笑道：“哪里，说来这也是一种机缘。这把江湖宝刀是敝人弟子在仙鹤山山沟中无意寻到的。我教中人修道为本，练武只为强身健体。得此宝刀不敢妄贪，理应为它寻得佳主，扬刀大会也意在于此。”

　　“好！”见梅子峰如此豪爽，四侠不由得叫好。“这位是……”梅子峰笑问道。严良之引荐：“这是我四弟，宋少宗。”“宋少侠谬夸了。”梅子峰微笑说道，拱手行礼。

　　四侠道：“虽然说仙鹤门在江湖上不是名门大派，我看梅教主这份慷慨义气只怕是名门大派也未可及。得宝刀而不贪图反而要送给他人，此大义之举真是叫在下佩服！”

　　严良之也对梅子峰刮目相看，一路上的阴霾疑虑顿时烟消云散：“梅掌门真是慷慨大义，在下也很是佩服！这次杨刀大会可说是仙鹤门的名门之举！”

　　梅子峰摆摆手道：“少侠误会了。我派自开山祖师创派以来，一直在这仙鹤山修身练道根本不是为了名声利益。此次大会，一来是把这柄宝刀赠送给可用它之人；二来更是要换得我门派一如既往的清修之境啊……”

　　众侠听罢心里更是佩服仙鹤门一派与世无争清心寡欲般修道的真心，不由得都向这老道长投来赞许的眼光。严良之也点点头，面上一片欣赏敬佩之色。

　　梅子峰啜了口香茶，突然掩口咳嗽起来。那原本垂立一旁的小童赶紧上来给他咚咚捶背。梅子峰一边咳一边不忘交代道：“贫道身体抱恙还请众位见谅……褐明子，快带武当派的诸位大侠到客房安歇……”

　　那唤作褐明子的小童听了吩咐立刻停了捶背的手，依旧是一脸淡漠的做出请的手势。

　　几人互望了一眼，都觉得这老道人这么的咳嗽很是吓人，但身为客人又不宜做多余之举。最后在严良之一记眼色的指示下都慢慢的跟着褐名子走了。

　　褐明子脚步依旧细碎，不一会就带着众人绕到了客房。说是客房其实又是一座装潢极好的楼阁，匾额上书着‘紫竹小榭’四字。但这一座又既不如敬鹤阁富丽堂皇又不如敬鹤阁宏伟高大，倒自是一股古朴风流，别有雅趣。

　　褐明子在这小榭前站定，淡淡道：“各位少侠请在此歇息。寒舍简陋，还请见谅。”

　　话说的好听，但听在武当派几个人耳里却不是那么好听了。几人心中都打着鼓，原以为是无名小派，楼阁修的却如此气派。武当山并非没有比这还气派的楼宇，并非没有比这还高雅的道观，只是这一种规格的楼阁修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教门中就把名门大派的风头给比了下去，倒显不出大派的大派作风来。就这一点，几个人都气结在喉。唯独二侠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抬脚进去。

　　几个人也觉得愣着尴尬逐随了二侠进去。只是五侠太过年少，见这阵势一下子没缓过来。他看看这楼宇，又看看褐明子。

　　褐明子也偷眼看了看他，不由得低头轻笑。他不笑的时候太淡漠呆板，一笑起来却是非常甜美可人。

　　五侠咽了口气，有点惊颤的问道：“你们……你们的……教派中这一种的楼阁还有多少？”“百十来座吧。”褐明子道。“什么？百十来座？”五侠有点不能相信的瞪大了眼珠又瞧着这楼阁，惊讶道“怎么……怎么有这么多？”

　　“这一种的客间有百十来座。”褐明子也不再看五侠惊诧的脸色，接着道：“这边常有侍应走动，有任何需求唤侍应即可。小道还要迎接客人，恕不奉陪。”说完话就一溜小跑，转瞬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