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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三 【千钧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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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卷轴上绘制的是一幅复杂的军机要图,而这张图的源头,便是——剑冢。
殿下众人不禁倒呵了一口凉气,连圣女也微微变了脸色。
长老和谋士低声议论:“那是……剑冢与大晋朝开战的军机要图……”
“他是怎么弄到的!”
“剑冢主人问鼎中原,这军机要图可是他们行军的关键,若咱们密宗有了此物,反攻剑冢岂不是如虎添翼?”
“这东西,能顿时扭转两派局势,可比圣女送来几具血粼粼的碎尸要有用的多啊!”
“小声些,你不想活了!”
听了这样的话,手拿卷轴的阑珊也是微微一怔,面对着无数双射向自己的眼睛,鼓面之上的她将目光转向了座上泰然自若的人。
沐然莞尔一笑,打破了满堂寂静,他起身拱手道:“这便是我献给义父的寿礼,还要有劳圣女相帮,我与阑珊才能给义父一个惊喜。”语毕,他微笑向圣女点头致谢。
纳罗深深地吸了口气,桌案下的手掌已然捏的咯吱作响,那静若深潭的眸子也不由得缓缓收紧。
洛无天缓缓从座上站起了身,那不容直视的目光,顿时让大殿议论纷纷的声音黯淡了下去,他高高昂首,逼人的气势令众人本能的垂下了头。
“啪啪啪”浑厚的声音突兀响起,阑珊缓缓抬首,只见那高高在上得洛宗主竟亲自为她二人鼓掌。
沐然云淡风轻的俯身致礼,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洛宗主紧绷的脸上显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好!吾儿真乃我密宗的一员福将,就算是在修身养病的时候,也能为义父找来这么好的寿礼。”说罢他扬手一挥,喝令道:“来人,将云颠雪露赏给少主!”
此话一出,众臣尽数侧目,纳罗不禁猛的蹙起了眉。
这云颠雪露是用昆吾山巅的露水所酿成酒,可增益功力,延年长寿。整个昆吾山一年也不过只能酿出一坛,素来只有历代宗主才有权引用,这条规矩绵延了百余年,在密宗之人的心中已然变成了密宗宗主的代表。
洛无天一向疑心,再宠爱沐然,却也没曾赏过这等宗主专有之物。
而如今他这举动,又是否意味着洛少主已然成为了密宗宗主的继承人?
在密宗,有能力觊觎宗主之位的只有三人,一个是修罗狱场的主人楚九骏,此人冰冷狠决,武功只屈居于宗主之下,拥有修罗场一干杀手死士,势力不容小觑,可他现下在剑冢卧底,秘密执行任务,人并不在此地。修罗狱场的主位空着,一干杀手因为他们的主子不在,也无法多说什么,但那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下却已然暗涌起了杀气。另一个,是圣女纳罗,她坐拥星辰宫,手段狠辣,资辈最老,在密宗的势力逐渐扩大,仅次于宗主之位。而这最后一个,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人——便是洛少主。
可偏偏,这个几年内迅速崛起的不羁少年,却已然成为了最为可能的宗主继承人。大祭司自然而然的低下了头,隐在暗处的脸让人无法窥探到他的表情
众臣听了此话,相互递了个眼神,这些长老谋士在密宗效力多年,最善见风使舵明哲保身,他们望向沐然的眼神很快便从嫉妒变成了奉迎。
沐然拱手,“谢义父赏赐。”他低头暗对阑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图奉上。
阑珊何其聪慧,她顿时纵身一跃,翻飞的纱群飘如飞瀑,她走向长阶,单膝跪下,将图高举过头顶。其实她也没曾想到区区几日,他竟能将剑冢的军机要图弄了来,昔日她到底曾在剑冢效忠过,跟剑冢之主仍有些主仆之情,如今要将这图亲手奉给洛无天,心中竟有些不忍。
胡思乱想间,她已然回到了座旁,歌舞再度响起,一切都和酒宴刚刚开始时没有两样。
沐然面对众人仍旧微笑如常,桌案下得手却轻轻拍了拍她,似在安慰。
原来自己的心思他都看的清楚,阑珊淡淡垂下眼帘,心中却再度涌上了最初的暖意,然而胃腹处却再度传来了些许不适,不知是不是刚才的鼓上舞太过伤神费力所致?
她自己便是大夫,探探脉不就清楚了!阑珊自嘲的淡然一笑,随即轻舒了口气,在桌案下抬指轻轻搭上了手腕。
这一触,她嘴角的笑容顿时僵化了住——这明明是有孕的脉象!
一直含笑应酬的沐然察觉到了她得异样,他微微侧过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问,“怎么了?”
“没……没事……”阑珊恍然回过神,忙将搭在手腕上的指尖撤了下来,她紧紧抓住衣裙,心思却再也静不下来。为了维护他,那一夜的事她宁愿装做从未发生,她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却没曾想昔日的因竟会种下这样的果。
她得细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然而沐然却没再追问下去,他抬手轻轻包住了她冰凉的指尖,再度将目光转向了场中。
远处的纳罗慵懒的眯起了细长的眼,悠然靠向了座后,一旁侍奉的女士低头凑了上来,“圣女的药果然好用,看来景姑娘已经发现自己有孕在身了。刚刚我们放在尸体中的浮香花本就有刺激孕妇的作用,如今她跳完鼓上舞后气血两虚,害喜的症状也更加明显,若是再加上圣女的第三道妙计——那少主的大祸必定离他不远了。”
纳罗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悠然阴冷的笑,“既然这鼓上舞,都被她侥幸过关,就别怨我纳罗不念景莫怜的那点旧情了。”她猛然收紧手掌,别捏的发白得指骨发出了轻轻的声响,她得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我要你准备的你都备好了?”
那女使微笑着垂下头,“圣女放心,少主欢喜不了太久了。”二人将目光一起投向了远处的沐然。
这令正在举杯观舞的人有些不自在,沐然淡淡的停下了杯盏,从纳罗的眼中,他感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当当当”只听远处传来了三下响亮的钟声,那预示着子夜的到来,也意味着密宗上下,要共同举杯恭祝宗主寿辰。
舞女们纷纷垂首退去,偏殿的乐师也变了曲调。众人全部从席间起身,双手高举酒杯,敬向高坐在殿上的人。
阑珊站在沐然身旁,学着众人的样子,也将手中的酒杯轻轻举了起来,她的脸色已然有些苍白,刚刚的一舞对于已有身孕的她而言的确过为耗力。
“恭祝宗主千秋霸业,万寿无疆!”众人齐声高和,那声音直震得殿顶瓦片也有些颤抖。
洛无天大笑一声, “这昆吾山的天下是我密宗的,这九州的天下,迟早也是密宗的!”说罢抬手倾盏尽瓯,云颠雪露也随之顺喉而下。
众人大喝一声,异族汉子们的血性豪情顿时尽显无余,他们共同举杯尽饮,爽朗的笑声充斥了整个殿堂。
沐然淡笑着举起宗主刚刚赏赐的云颠雪露,眉目间却没有半点异样的欣喜。
于他而言,这酒迟早会为他所有,他又何必为了一时的赏赐而贪心。
因为,将来这密宗的天下——是他的。
他淡笑着昂首,手中的酒杯也一饮而空。
阑珊心不在焉的望着前方,手中的酒杯也机械性的送到了嘴边,清凉的液体顺着嘴角一点点流入体内……
“噗——”她突然身子一弯将口中的酒尽数吐了出去。随即一股异样的感触翻涌而上,如论如何也再压制不住。
这异样的画面在满殿的祥和下显得尤为突兀,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在同时投向了她,自然也包括洛无天。
沐然的脸色微微一变,聪明如他,自然已经猜到了可能发生的事。他上前扶住了几乎已经站不稳的人,轻轻拍着她不住颤抖的后背,将目光定在了地上那个已经被阑珊丢掉了得酒杯。
阑珊只觉整个五脏都拧在了一处,似是体内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吐了,她终是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倒向了沐然的怀里。
四目相对下,她虽已然没有力气说话,但从她得眼神里,他什么都明白了。
沐然轻轻的揽了揽她的肩,沉静的目光让无措的她陡然安稳了下来。
乐师停止了奏乐,刚刚热闹喧嚣的殿内顿时寂静的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阑珊,不知道这个一直颇得少主欢心的女人,接下来要迎接怎样的命运。
洛无天紧蹙着眉,刚刚心头的欢愉早已一驱而散,那尖利的目光直刺向二人,似乎瞬间便要将人凌迟。
“景姑娘这副模样,倒真像是害喜的症状。”最先说话的竟是纳罗,她微笑着将目光转向了沐然,“洛少主是否对这个不明来历的女子宠幸过了头,连密宗的铁规,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冰冷的声音满是嘲讽,在空旷安静的大殿内,更显得格外清晰突兀。
这一句话,顿使整个大殿炸开了锅,一向纪律严明的密宗怎会容许有这等事!何况那个人还是少主!是宗主最寄以厚望的少主!宗主不得有子嗣乃是密宗数百年的铁规,落沐然竟敢如此挑战密宗的威仪,不只是这二十余年来的地位和努力不要了,而是连后半生的前途与性命也不想要了!
惜梧冷漠的神情也不禁一变,那一日的事她自是知道的,联想前因后果,她赫然意识到一切皆是圣女的计策。望着阑珊毫无血色的脸颊,她这才明白自己错怪了她。
惜梧深深的蹙起了眉,却怎么也想不到能力挽狂澜的办法。她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万分焦急。
就算自己千方百计想要护他。这一切最终的矛头,终是指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