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六日记》纳兰佩紫

9、第八幕：相性啊，相性就素那浮云……

　　苏六日记

　　第八幕：相性啊，相性就素那浮云……

　　“六哥，都说你是窝里性情最残暴冷酷的，为什么大哥五哥他们都爱喊你六六？”
　　大家不要怪这厮不会说话，那时的小八刚入伙，童言无忌，虽说日后也吃了不少苦头，但这一点不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就算是我，也只好忍了。
　　这小孩听故事上了瘾，刚好这个大热天无事可做，我们便搬了板凳坐在燕窝的门口那棵老槐树下乘凉，顺便，一人端了杯茶水，聊起天来。
　　“没办法，老七都是半年后才来的，当时最初结拜，只有我们六个人，很不幸我又是老小，所以老五觉得亲切……”当然我只能回答这个官方答案，其实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由于老五总觉得我不尊敬他，又总自怨自艾觉得他好可怜，所以那段时间总是一脸怨妇相的逢人便抱怨‘我好可怜，当哥哥的居然老是被六六欺负……’，自然那一脸委屈喊‘六六’，要不‘六弟’有说服力的多，再加上当时六扇门里出了个史无前例的棒槌，我也就听之任之了。
　　当时，燕窝里还只有我们六个人，小七小八还没有入伙，我还在女装待客负责接待，无情大爷亲自过来说起，我才知道的。事情很简单，有个姓刑的小捕快带了个小徒弟，丢尽了六扇门的脸，其丢脸的事迹就连六扇门里顶儿尖儿的四大名捕都有所耳闻，无情大爷说起来时，那一向宁定淡然的脸色也居然有些不自然，想必是很有点‘家门不幸’的意思。
　　无情大爷说起来的那个六扇门的徒子徒孙，武功不成器，让人喷饭的事迹却不少，长的呆头呆脑的，本来拔出刀来必喊一声‘照顾好我七舅老爷——’，但上次无情大爷刚好下去办案的时候，这小子居然自以为聪明的挡到无情前面喊‘照顾好我无情大爷——’，从而让犯人溜掉了，浪费了无情大爷不少时间，是以，以无情大爷的地位之尊，竟也哭笑不得的记得了这个小人物。
　　说到最后，无情大爷自然也说了这人的名字——燕小六。当他说完后，满屋子兄弟都带着憋笑憋到内伤的表情齐刷刷扭头盯着我。
　　室内温度着实下降了不少，我散发出凌厉的杀气，无声的警告着这些家伙：喊我六六我忍了，但要谁敢叫一声小六，休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结果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个春意盎然的婉转声音：“小六——苏——小——六——大爷专门来东京府看你，你怎么好躲着不见人——”
　　天知道当时我额头上的青筋十字路口泛起来多少——这人该不会专门和无情大爷串通好了，一个刚讲完，一个就开口。爷爷的，当真以为我苏六不会杀人了么？我倒要看看谁这么不怕死，今天老子不劈了他就不算完……
　　这么想着，温度又下降了一些，我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提剑就往外走，偏偏我盛怒之下忘了一件事：御赐名捕无情大爷在这里，谁都别想犯毛病。在他眼前杀人，我真是棒槌。
　　可惜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一点，怒气冲冲的走到客栈大堂，就看到一个青衣如柳的男人背负双手，一派写意的站在那里，眉眼含笑，好像把江南的一江春色，都带进了东京府。
　　我愣了愣，那人丝毫不顾我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反倒很有兴趣的打量着我，轻佻的语气从他那张嘴里说出来，倒不是很让人讨厌：“果然，果然，邪道没有骗我，他们家小六真是红妆素裹，分外妖娆，好，我决定了！”
　　我生平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如果说他形意潇洒，俊美非常，那倒也没什么，燕窝里的兄弟哪个都是外表过人的主儿，内里有多坏，可没人知道。
　　但是若在我苏六纳兰佩紫脾气最暴躁，脸色最差劲，手里按着剑，胸里憋着火，眼神都可以戳死人的情况下，还敢在那里自言自语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这天底下，我也只碰到眼前这一位而已。
　　就连脸皮最厚的老五，看到我这个样子都是有多远逃多远，事后才来报复的！
　　就连我最不想惹的三哥，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欺负我，他知道我急了后真的要砍人的！
　　就连一向喜欢找茬动手的二哥，也是一言不发的掉头就走，他只是想找人练剑，可不想和人拼命！
　　可这个人——他居然看着本大爷就像看一幅字画，而且他的样子就好像正在给这字画定价！
　　这——岂有此理！
　　我我我，今天非砍了他不可！
　　当然，这人的武功，当时还差着一点，如果我当真砍了，事情就会全盘改变。
　　可惜，不仅无情大爷不会让我砍，就连老二，都笑眯眯的走上前。
　　二哥向来三笑就要杀人的，可这一次我没有看错，他的确是笑得一团和气，半分杀意也无。
　　二哥一向不会在我生气的时候惹我，可是这一次，他却把我当成摆设晾在那里，径自走到那青衣人的面前。
　　不得不说，真好看。两个青衣男人，一个冷如冰雪，一个暖如春风。
　　成二成邪道拉过那个人，笑着说：“没错吧？如今你也看到了，就下决心吧。”
　　那人毫不犹豫的道：“不错！如今柳某人就抛家弃业，入你燕窝！”
　　什么？这是要入伙的？我怎么不知道？而且等他入了伙，我欺负归欺负，又怎么还能当真砍了他？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时无情大爷看到大概是没事了，于是拱手告辞，其他兄弟也围了上来，那姓柳的看着无情离去的方向，眼睛更亮了：“柳某没看错的话，那位就是——”
　　“没错。”二哥笑吟吟的点头（二哥，你今天怕不是把你攒了一年的笑容都用完了吧？）
　　姓柳的更是毫不迟疑，当即表示入伙。开玩笑，能不时看到无情大爷这样的人物，这客栈破一点有什么关系，小一点有什么关系，漏水钻风有什么关系，他柳冰邪有的是银子，抛家弃业可没说千金散尽。
　　没错，他就是柳冰邪，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角色，北冥镇上一呼四应的□□当家的之一。人都说这是一只笑面虎，做的是霸王生意，开的是一言堂，面热心毒，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别看他笑得比老三还和气，但他下手之毒，放眼江湖都是少有。
　　啥？溜冰鞋？
　　这就是所有兄弟听二哥介绍起这个人的时候，一致的痴呆反应。
　　他不是穿过来的吧！我们这可是正经的北宋年间的江湖事迹，不带穿越的啊……
　　话说有火箭炮有飞碟有外星人关七爷也就足够了，再来一个怎么受得了……

　　之后顺理成章的，本来叫月心扬，出道后不久改名柳冰邪的，当天与我们拜了香，成了兄弟。
　　“光秀殿下说，经常改名的非匪即盗……殿下我对不起你了，我实在是太仰慕苏公子了……”我听起柳七的改名经历，想起了也是改了姓苏的自己，不禁暗暗流泪。
　　柳七耳力却好，眼一眯，笑得风情暧昧，口气却不善：“老子就是土匪……”
　　“老七，当着你六哥的面，说话给我文雅点。”我叹着气瞥了他一眼，既然做了兄弟，看来，要砍他只有等到下辈子了。
　　“六六。”老七却一点不含糊。
　　“那是大哥三哥五哥可以这么叫，你比我小，不行。”我斩钉截铁无可挽回。别逗了，连弟弟都这么叫的话，我的名声全完了。
　　“我比你年纪大，当然也可以。”老七柔声道。
　　“那不行，燕窝辈分是按入伙早晚，谁管你年纪大小。”皇天后土，我我我，我的耐性越来越好了。
　　“你休想我管一个变态叫六哥！”柳七这小子，长的当真俊美如画好眉好眼，嘴巴却如此毒。
　　虽然，我女装扮相是碍于生计被众位无良哥哥胁迫。
　　虽然，柳七入伙是因为成二对他说他的六妹如何如何。
　　虽然，那天我确实阴差阳错的穿着女装见了他。
　　虽然，他后来看到我男装打扮后，去将二哥拽到房里传出了惊天动地的打斗声、剑气爆破声以及桌椅飞撞声。
　　但是，这与我有什么相干！我自己都是被二哥卖了的！凭什么变态这两字要安到如此无辜的我身上！
　　我想着想着，也露出了笑容：“少废话，老七，喊一声六哥听听？”
　　“绝不。变态六。”柳七真有骨气，那毒舌功力恐怕算的上燕窝第一。
　　“很好。”
　　他也没想到，我还是在笑着，而且说了这两个字。
　　但是这两个字吐出来后，我终于拔了剑。
　　“看来，我还是应该砍了你，再去找一个兄友弟恭的老七。”我和蔼的笑容再也无法保持，狰狞着脸色冲了过去。我的忍耐力不需要这样的家伙来锻炼，我我我，我非砍了他不可！以他的武功，挡我二十招就该偷笑了！
　　谁知柳七看到我如此愤怒还是笑得一派风流，轻轻拔出了他的佩剑，与我明着动了手。
　　他居然敢不逃……！他还敢动手……！反了他了……！
　　我越想越生气，下手就越重，本来是凭着一股怒气拔了剑，吓唬吓唬人让他知道六哥的厉害而已，若他跑了事情也就完了，难道我还能当真砍死自己兄弟不成。谁知他居然敢和我动手，而且……
　　恩？怎么招数这么奇怪……好像是谁在跟我动手……
　　二哥？他怎么会二哥的独门保命剑法？就算功力尚浅，伤不了人，但若要杀他，恐怕比登天还难。
　　“哼，早就知道六六恼羞成怒之下会砍人，所以大哥传了我步法，二哥传了我保命剑，五哥传了我轻功，六六，六六，六六~~~~~”
　　……现在连砍都砍不了他了，我命苦啊……武功比人高，愣是没辙。
　　想起这厮当时刚来燕窝时那句放肆的苏小六，再联想一下如今的情形……我和他肯定是上辈子不和，这辈子犯冲，命里相克，相性差的一塌糊涂……
　　凭什么他叫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都那么顺口，偏偏要气我……！
　　于是燕窝里就经常会看到这样一个情形：紫衣冷漠的苏六会经常拿着剑追，青衣含笑的柳七就绕着大堂的柱子跑，很长一段时间，这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而围观兄弟们搬着凳子端着茶水磕着瓜子，津津有味的在旁指指点点。
　　“这样好吗？六六和老七总是这样，万一真生气了怎么办？”成二疑惑的看着其他笑容满面的兄弟。
　　“没问题，六六那个人，交情都是打出来的，搞不好他对老七另眼相看。”老五摇着团扇，随口答道。“何况，也让六六自己尝尝不被弟弟尊敬的滋味吧。”他可是很有怨言呢。
　　“而且，老七的武功底子本来差了点，你看看被六六追着砍还没一个月，这功夫是突飞猛进啊……”大哥也笑眯眯的点点头：“要调节他们的纠纷，还是日后再说吧。”
　　相性啊，相性就素那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