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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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冬日還殘著尾巴沒有過去，可這山林里已然有了春的氣息。溪水緩緩解了凍，只是伸下手去，觸到的到底還是一片冰涼。
於是，當陽光撥開晨霧，透過光禿禿地樹枝照亮沉睡的土地時，這一年的最後一日，也悄然溜走。
山林里迎來的第一批來客，是連夜趕路的戲班子。
晨露打濕了行路人的衣服下擺，不過此刻，已經鮮少有人在乎這些。更多的人關心的，還是何時能到歇腳的地方。日夜兼程，不為別的，只希望討口發吃，討個屋蓬歇息，討個美嬌娘在懷，討個下半輩子粗茶淡飯，兒孫滿堂。想到這，腳下的步子不禁加快。
就要到了，就要到了。
壹
初春，杭州城內落了第一場雨，淅淅瀝瀝地淋濕了剛剛抽芽的柳樹。立於橋邊的姑娘家，撑了油紙傘，理著豔麗地衣裳，叫著船家，張望那朦朧煙雨中的遊人。哪位公子忘記帶傘，又是哪位官人冒雨出巡。
不為別的，多半是給自己尋一個如意郎君。
這邊是哪家的嬌娘開了口，清靈靈婉轉的嗓音，猶如杜鵑婉轉歌喉，劃破了這一城春雨，劃破了這半城靜謐。淅瀝瀝地雨是蓋得住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味，可是這嬌滴滴地話兒，卻是遮也遮不住。
“那里的船家啊，讓我和我家小哥哥上船去避一避，可是方便？”
於是那邊朦朧的船影進了，又進了。船家迎著聲音，揮開朦朧煙雨，操著沉澱了半輩子的沙啞嗓音，開了口：“官人，小娘子，快快上船來呦。”
岸邊撐著傘的年輕人，先是自己踏上小船，再一伸手將那剛剛講話的姑娘扶上船。
“先謝過公公了。”語畢，這才將手中八十四骨的油紙傘收了起來，露出一張秀氣的面龐。
“小哥哥，”一襲粉衣的姑娘家過來挽了青年的手“小哥哥，你說這杭州城裡的雨是多也是不多？”如玉珠落盤般，字字清晰，又帶著少女特有的歡快。
“是多，也是不多。今年你自己瞧著不就知道了？”
“小哥哥，那你說，這杭州城的雨，是美也是不美？”
“要我說啊……”男子微微揚起嘴角，才再次開口“這杭州城的雨，當是美的。”
再將目光投向淅淅瀝瀝地雨簾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模糊地影子。
“那邊的客人也要乘船么？”又是少女嬌嫩的聲音，撥開層層雨簾，招呼著來歷不明的遊客。單看這架勢，倒是比她身旁的船家還要認真幾分
隔了一會兒，對面才有了回音“姑娘家，看這雨一時半刻也停不下，讓我上去避一避可是方便？”聲音不似少女的清澈，聽來更加地沉穩。
“方便，當然是方便”秀秀搖著身邊人的手，又抬頭看了看男子“小哥哥，你說可好？”
男子歎了口氣，眼神中有著半分無奈，可張嘴吐出的卻是一個“好”字。秀秀見他點頭，嘿嘿一笑便跑去船頭招呼著女子上傳。一襲白衣，撲面而來的，是那擋也擋不住地脂粉香氣。
是俗，也是不俗。
俗的，自然是這女子身上的香味。爾那不俗的，便是這姑娘家的長相。若是講一句“漂亮”，到也是合適。只是，這“漂亮”二字卻是不足以形容女子的美貌。所以，再加上一句“英氣”，便是更加貼切。
對了，這上船的是個漂亮，又英氣的姑娘家。
秀秀自然是高興，她家小哥哥同些醫術，平日靠著給人看病抓藥也是能養活二人。旁的都好說，只是這在聊天方面卻是不怎麼如人意。秀秀又正是俏皮年歲，見了什麽都是新鮮的，難免想找個人聽著。當然，這人若是再能時不時地回應她一句半句，更是再好不過。只是他家小哥哥每日忙裡忙外，抓藥看病，擠不出半點時間陪她。
今日出門，碰上半個能與她講話的人，她也是開心的。
“姐姐，這位姐姐。你可也是來踏春的？”秀秀打量著剛上船的新客人，終究是忍不住好奇。
“我今日不是為的踏春，是來給爹娘上墳。”說著，又去看那隱藏在雨霧後面地，朦朧地塔影。
“哎呀呀，哎呀呀！”秀秀收斂起笑容“真是抱歉吶，我哪裡知道這位姐姐原來是個傷心人。”
“沒有關係，”女子對著秀秀微微一笑，也是風情萬種。她抬起漆黑地眸，望向少女身旁不知在哪裡神遊的男子，緩緩開口“那邊的官人，阿寧有句話想要問一下官人。”
於是被點到名的書生，渾身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來“姑娘家，有什麽事？”
“你說，這塔下”她抬起蔥管般的手指，指向那一片模糊地影子“可是真的壓著那為禍人間的妖精？”
話是拋出來了，爾那廂被點到的男子，聽到這問題卻是笑了“要我說，是有，也是沒有。若是姑娘家信，那便是有。若是不信，那便是沒有。”
阿寧動了動嘴，剛想說什麼。卻聽到秀秀的聲音響起來“哎呀呀，哎呀呀，我們到了呢。”似乎，是不知道自己打斷了那姑娘家與自己小哥哥的談話。
於是，匆匆作別。男子撐起手中的八十四骨油紙傘，綠色的傘面撐在一白一粉兩人頭頂，倒不像是一柄傘，而是像極了那西子湖中央種著的水芙蓉葉子。只是那躲在葉下的，並非一株菡萏，一段藕節。
“哎呀呀，哎呀呀”阿寧目送著兄妹兩人消失在雨簾中，學著秀秀的口氣，對著身後的船夫說道“我倒是成了那妖孽口中的‘傷心人’了。”
船夫並未回答，只是將手中的篙子放開，瞥了阿寧一眼。眼神七八分冷漠，剩下二三分疏離。完全不似方才那兄妹二人在船上時，慈祥和睦的樣子。過了片刻，身後的人才有了動作。抬手，覆上額頭，發力一撕，竟是撕下一張人皮面具！再去瞧那船夫，分明是個白淨的年輕人。
“他們？”年輕人開口，聲音低沉，很是好聽。
阿寧點點頭，目光還是沒有收回來。身後傳來收拾東西地悉索聲，最後，他留下一句“我會處理。”便是離開。
仍站在船頭的阿寧看著那人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卻是不自覺地想起了那對兄妹，想起了那嬌小又歡快的姑娘家。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秀秀跳下船，又使勁跺了跺腳下堅實的橋面，仍舊是那副歡快的嗓音，她說“西子湖畔斷橋旁，可不是那許官人遇著白娘子的地方？好生叫人羡慕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