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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010章 春风又绿紫禁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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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还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能和他相敬如宾已让我十分满足。经过这半年的观察,我对他的了解与日俱增。他这人真真的“寡淡孤僻”,“喜怒无常”,知子莫若父,康熙在他六七岁时下的评语过了十年依然精准。
我曾想当然他对什么都不关心在意,却好几次发现那鹰一样的眸子在暗地里留心着别人的一举一动,面上毫无表情,心里指不定怎样翻江倒海。
因他看得多,计较得多,所以情绪也不稳定。每一次,都像万里晴空里的一道霹雳,刹那间乌云滚滚,暴雨滂沱,不仅让人摸不着头脑,更让人措手不及。可气的是,普通人发怒一场火发完就好了,他发火偏是冷的。冷冷的刻薄,冷冷的伤人,冷冷的不理不睬。遇上这样,我开始还会动恻隐之心,像个心理辅导员般给他倒杯茶,亲和问:“四爷怎么了。”
他把头扭向一边,我就耐着性子跟过去,“四爷有话就给娜娜说,娜娜帮您出主意。”
胤禛很不耐烦睨我一眼,我就笑着道:“四爷不开心,娜娜给您讲个笑话,听完保证开心。”
这时,他的脸拉得跟条苦瓜似的,让我“滚”。
几回下来,回回如此。看多了,也习惯了,他往房里那样一坐,我就自动跑到院子里呼朋引伴踢毽子翻花绳,吵得他烦不胜烦。
来古代许久,堂堂四福晋不会写字也是件头疼的事情。每天空闲下来,我都会坐在自己房里捧着《列女传》《女则》这类枯燥的书看。前两天康熙来阿哥所误打误撞遇见我“用功”,一再夸奖,说身为皇家媳妇就该多看看这类书籍,帮助丈夫处理好家庭事务,在妾室面前树立楷模,说完还鼓励我用半年的时间把这两本书背下来,十月初三在太后娘娘的生辰宴会当众背诵,以传播到民间,推崇“妇德”。
每每看到这两本书,想起皇上的“谆谆教诲”,我就悲从中来,想要抓狂。我好好一个连三从四德三纲五常都不懂的现代人,穿到古代居然成了“妇德”形象大使,能不郁闷?我一直最鄙夷那些靠自我牺牲来沽名钓誉的女人,扭曲天性,就是为了迎合男性价值观,可结果男人除了进一步的压迫,又给她们带来了什么?
看这两本书,只是因为找不到让我学习古代汉字的书,要不认字,我才不想碰它们呢。这下可好,不仅要碰,还要背!
喝着已经发苦的茶,我凝神抄书。一面猜测那些字形很熟悉的字的读音和意思,一面碎碎叨叨断句加标点。
正学得入神,外室的门被撞开。
“四嫂?”胤祥找猫似的小声叫我,我顿了一顿,故意没作声。
“四嫂?”
还是胤祯干脆,一把推开内室的门,“四嫂在这里!”
相处三个月,他们才总算改了“新娘子”的口,随其他兄弟叫“四嫂”。不过前阵子胤祥小鬼对我不再感到新鲜,竟偷偷叫胤禛再娶个“新娘子”。这话被门外的我“不小心”听到,顿时火冒三丈,揪了他好久的耳朵,骂他小小年纪不正经,唆使别人搞外遇,破坏人家庭幸福,把胤禛逗得乐不可支,反而说是我平时和弟弟们没大没小惯了,他们才敢在我头上动土。回想也的确如此。我本来就是对生人内向,对熟人奔放的个性,和兄弟长辈们相与越熟越活泼,胤祥胤祯两个小家伙更把我当作玩伴,无论去哪里都要特意叫上我这个“四嫂”。
胤祥大步进来,捧着我的茶一仰头喝尽,催道:“今天天气可好了,四嫂陪我们玩球去吧。”
“就你们两个?”我怀疑地比划胤祥和胤祯的身高,没看出和他们玩球的丝毫趣味所在,而且古代的球只有蹴鞠大小,弹性很好重量不够,怎么玩都玩不顺。
胤祯连忙摇头,口齿清晰道:“今天毓庆宫师傅放假,五哥七哥八哥九哥十哥十一哥十二哥和十三哥都不用上学,我们要一起玩。”
这就是胤祯的坏处了。他排行十四,下面只有一个刚满四个月的弟弟胤禑,每次数起哥来都要一个一个说到,一数就是一大串。其实,我只要听一个“哥”就够了,偏偏这个“哥”从不出现在我们的游戏中。
我走到屋角换上好走路的马蹄底旗鞋,一手牵过一个道:“今天既然来了这么多哥,嫂嫂就教你们一种新的玩球方法,到时候嫂嫂当裁判,所有的人都必须听我的,你们两个不许捣蛋,听到没有?”
“什么是裁判?”
“怎么玩?”
胤祥和胤祯同时仰头问我,我笑了笑,在廊檐下看到康熙帝全套的“阿哥军团”。老五老七和我同年出生,个子比我高不少,不过他们性格没有锋芒,对我这个嫂子很是尊重,游戏场上完全听从我的吩咐。我把弟弟们带到永巷,将他们分成两组,仔细讲了“足球”的规则。老九和老十信心十足点头,我便让他们做了队长,每组各四人,体格弱的胤禌则和我站在边场,美其名曰替补和裁判。
蹴鞠起源于中国,皇阿哥们踢足球并不是件很稀奇的事。诡异的是,我竟然成了他们的裁判,在永巷里吆喝着跑来跑去,只差口袋里没有黄牌和红牌了。
穿着青葱色裙子和配套坎肩,梳着把子头在康熙三十三年春天教一群十几岁的男孩踢足球,怎么看怎么像一出恶搞的肥皂剧。我一边很严肃地执行裁判的职责,一边忍不住脑子里冒出各种奇异的想法,刹那又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回到了现代。好在,出现在宫巷一角的德妃让我确信自己还没有离胤禛远去。
对胤禌交代几句,我急忙跑到德妃身边,向她福了福,叫了声“额娘吉祥”。
她笑眯眯的要我起身,眼角有淡淡的尾纹却掩饰不了那一双美目的光彩,怜爱道:“瞧瞧你,玩得满头大汗的。现在的天还凉,当心着了风寒。”
“多谢额娘关心,媳妇有分寸的。”
德妃搀起我的手,走得离玩闹的孩子们近了些,嘴角含着熨帖笑意,满怀母爱光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是小十四踢球的样子。
他把发辫盘在头顶,在阿哥群中个子最矮,但是动作非常灵敏,那专注的模样不由让我想起他当“大将军王”时该是怎样的风采,便下意识在德妃面前夸道:“十四弟聪明灵秀,自小有英雄气象,以后说不定能立大功呢。”
德妃满意地笑了笑,看了好一会儿胤祯才拍了拍我的手,摇头道:“等你做额娘了,就不一定希望儿子立大功出风头了。世事难料,不仅十四阿哥,就连老四,我都不指望他们能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一辈子平安惜福,和睦相处就足够了。”
以后的事情,还真是难以料到呢。
总有一天,这两条龙会高腾于空引得万户仰头,在丹青史册各自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们婆媳今日尚能比肩看孩子们玩球,将来以何面目相见,还未可知。
愁云笼到心头,却也只能敷衍着应了。
德妃没察觉到我的失神,又笑了,“你呀,成日带着弟弟玩,那天我把这事儿说给皇上听,他还不信,说我们好一个文文静静的贤淑媳妇儿,怎么可能是孩子王。我便说了,宁娜再是嫂子,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爱玩也是天性,都随你们去。不过,额娘这里有件事要交代给你,你要好好尽责……”
我的心一咯噔,想起她老催我怀孕的事情来,又要交代,该不是几年生几娃的硬指标吧?若是那样,我也许要学野史里的给胤禛灌一杯鹿血,让他兽性大发,在我身上施暴了。像他那种人兽性大发,该是什么样子呢?
必定惨不忍睹!
嗯,若真逼我,我要给他戴个面具先。我对他这么多年的爱恋,可千万不能毁在造孩子这种既关键又甜蜜的事情上。
一想到这事我就要走神,在二十一世纪混迹十几年,心灵再纯洁也多少有些入乡随俗。而且,嫁给胤禛的时间越长,他越不碰我,我反而越想先碰一碰他了。
德妃看着我的表情由紧张变得窃喜,吃惊问:“傻孩子,自顾笑什么呢?”
我立即收回心神,温婉道:“额娘方才说要交代一件事情给媳妇,不知是什么?”
“也没什么。”德妃道,“就是老四从小长在孝懿皇后身旁,性格有些孤僻,和其他弟兄们的关系不如胤祯胤禩他们处得亲密,你既然和弟弟们相与得好,就把老四也带进来,促进促进他们兄弟的感情。”
“额娘的话媳妇记着了,一定会好好劝四爷的。”我顺从答话,感叹天下父母心的无一二致。
弟弟们玩得累了便散了。胤祯看见德妃,跑来扭股糖儿似的撒了好久的娇,胤祥大约吃醋,没好气地把他生生拽下,硬拖了回去。德妃宠溺地看着两个小阿哥走远,侧头看了看春日一派桃红柳绿的景象,要我陪她去散步。我文史功底很好,说起典故和诗句都很应景,德妃听得高兴,一再夸我,我心头高兴,还是不自觉少了言,不敢给她留下太爱出风头的印象。
日头偏西,橙光夕照,德妃走得乏了,回承乾宫休息。我安置好她,才从宫门出来就看见阿哥所的小宫女彩蝶。
她上气不接下气跑来,福了福道:“福晋,可终于找到您了,阿哥所现在乱成一团了,您快去看看吧。”
我一听就知道出事了,也不知是什么事非要找我,冷静问:“别急,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宋格格肚子疼了许久,雪雁姐姐让奴婢来找您回去主事。”
宋楚玉?
去年我嫁进来之前楚玉就怀上了身孕,此时肚子痛,是要生产了吗?
我心头一急,又一喜,也不进去先通知德妃,提起裙子就沿着东长街使劲奔跑起来。
胤禛,你知道吗?
你要有第一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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