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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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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阮棠这么说,好像郑予北能把林家延追到手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一样,但现实往往比人们想象得要残酷得多:这一回丘比特好像只射了半根箭,还有半根则不翼而飞了。
在初遇的三天以后,郑予北终于拨通了那个已经看得烂熟于心的号码,又听到了林家延的声音。
“郑予北……”林家延最近正忙着在工作室和工地之间两边跑,哪里还能记得牢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名,足足想了四五秒才反应过来:“哦,小棠的同事对吧。”
“对……”郑予北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声调都沉下来了。
那段似乎顿住了片刻,然后主动开了口:“我这几天是有点忙过头了,所以没能记得很清楚……对不起。”
这会儿已经下班了,办公室里除了郑予北和阮棠外就没有第三个人,因此阮棠把这通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连同郑予北精彩绝伦的面目表情也一并尽收眼底。
“你今晚有空么,我请你吃饭?”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郑予北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就跳出一个聊天窗口来。是对面阮棠发来的信息,言简意赅——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笑成什么样子。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听觉上,根本无暇顾及损友。林家延半天没回答他,最后耐不住沉默的还是郑予北:“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嘛。一天太猴急,五天没诚意,我是好不容易等到第三天才来约你的。”
这一来连意图都不必伪装了,开门见山,一切昭然若揭。林家延也觉得不用再戴着客客气气的面具了,直接了当地回了一句“无功不受禄”,手指一动就把电话给挂了。
看到郑予北悻悻地开始收拾东西,阮棠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果然不到两分钟,他自己的手机就催命似的震了起来。
“……喂?家延?”
阮棠自己并不知道,他这一开口就带了颤音,哆哆嗦嗦像片秋风里的黄叶。这下连正准备走人的郑予北都站住了,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那头传来不怎么规律的呼吸声,明显正竭力压抑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林家延终于下了决心,把自己想说的都给说了:“阮棠,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操心。我身边有人也好,没人也好,都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阮棠拎起公文包,一面往外走一面推了郑予北一把,顺手把门边的开关摁掉了:“家延,我知道这次是我多事了,但予北这人真的不错……”
“事到如今,你再装糊涂就未免太矫情了。这世上谁都可以给我介绍对象,只有你,不可以。”
意料之中的话,但阮棠还是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扫了一眼郑予北的表情,确定他至少没听清之后才应了下去:“你这样没着没落的,家里人不都要替你担心么。上回家栋走之前还让我替你留意点呢,你看他那样的人都知道关心你了……”
林家延听了更生气,字字分明,掷地有声:“你少拿家栋来压我。而且,正因为我知道他什么德行,绝对不可能跟你说这种话。”
一计不成,阮棠短时间内还真做不到又生一计,只得好言相劝:“要不你先别把话说绝了,先试……”
他想说“先试试看”,但林家延挂电话的速度一如既往,半个字的废话也没有,成功地让他闭嘴了。
在平时的工作中,阮棠向来是不苟言笑的。就这一会儿功夫,那张不怎么做出表情的脸上一次滚过了歉疚、尴尬、诚恳和无奈,在郑予北看来精彩程度已经不亚于川剧的变脸了。阮棠跟他一起在电梯里站着,咬咬牙扔出一句狠话来,硬是把满肚子疑问的郑予北给噎得愣住了。
“我一会儿把家延工作单位的地址和住址都发给你,你实在约不到他就下班以后去堵他。还有,他最近正盯着张江高科技园区这边的一个工程项目,所以昨天才会来找我……我知道那工地在哪儿,你明天午休的时候去看看,十有八九他都会在的。”
“哥们儿,我没听错吧。”郑予北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没看出有什么失心疯的征兆来,于是更奇怪了:“刚才那个电话明明是打来骂你的吧,说你多管闲事,不该替他瞎操心。你还敢这么公然泄露人家的个人信息?”
一不做二不休,阮棠掏出手机来就开始编辑短信:“我反正得罪过他了,逃不掉他下回见面找我麻烦。送佛送到西,我还不如让你如愿以偿。”
有了同学、同事兼好友的鼎力相助,次日中午郑予北就在工地上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林家延。
林家延在学校里读的是土木工程,毕业后进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工作室,一年总能参与设计几个重大的市政项目,比如眼下这栋楼就是其中之一。据探子阮棠的消息,林家延在这栋社区活动中心的大楼里加上了不少方便老人进出的专门设施,给他自己在业界赢得了一点小小的口碑。在建筑与城市设计这种按资排辈的行当里,年纪轻轻能让人记住个名字就实属不易了,因此林家延对这个工地看得就特别勤快,要找到他也易如反掌。
郑予北望见林家延的时候,他正戴着个白色的安全帽,仰着头观察手脚架上工人的施工情况,手上还时不时动两下笔,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俗话说一个男人最性感的时候就是醉心于工作的时候,郑予北曾经以为纯属废话,但此刻却不得不承认其无可辩驳的正确性——
林家延在工作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台按部就班的机器,从神态到动作,竟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现。毕竟读了那么多年书,站在尘土飞扬的工地里怎么也融不进去,总有点卓尔不群的风范。尤其林家延当时还穿了件雪白的长袖衬衫,可能外面是配了西装上衣的,但正午时分的时候人在户外,不出意外应该是脱下来留在他那辆小宝马里了。
至于他西装、衬衫、皮鞋乃至于手表的品牌,上次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郑予北都一一偷眼看过了,由此也总结出了他选择生活用品的准则:舒适实用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不重要。那天饭后,林家延路过便利店时拎了一箱啤酒过来,在他开了后备箱放进去的时候,郑予北注意到那里面备了一双防滑拖鞋,居然是法国某知名家居品牌的新品,四百块人民币一双,他前几天刚在店里看到过。
一个会花四百块买双拖鞋,还随随便便扔在后备箱里不常用的人……郑予北相信自己已经窥得了他的某些特质,虽然影影绰绰,也足够他暗自欣喜了。
在他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家延无意中一回头,骤然看到这么一双还没在记忆中消失的眼睛正盯着他,搞得像久别重逢一样含情脉脉,让他在大太阳底下都差点打了个寒颤。
这第一眼是恰好撞上了,郑予北刚想跟他多对视一会儿,林家延忽然一言不发地示意他退回去。从工地入口走到他原先站的地方不过二十几步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完了,林家延这才出了声,但相当的不愉快:“没戴安全帽你就敢进工地,真够不怕死的。”
郑予北怔了怔,立刻露出几分喜色来:“原来是这样……你怕我在里面出事?”
林家延皱着眉,又开始沉默了。
后来郑予北仔细想过了,那确实不是因为林家延关心他,而纯粹是因为他心善。他就是有要让身边的人和事都保持完好状态、不能有差错的习惯,那一刻自己没戴安全帽的脑袋就是他眼里唯一的不和谐,怎么也要除之而后快。
“我真的就是想请你吃顿饭而已,没别的意思。反正你也单身嘛,晚上也没什么事,不会耽误你什么的。”见林家延把帽子摘下来递还给工人,他索性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锲而不舍地在他耳边说着:“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没有非去不可的地方吧。或者衡山路上就那几家酒吧,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人,最多我一家一家地找过来……”
就在他提到酒吧的一瞬间,林家延的神情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但这变化消失得比出现时更快,郑予北看到了却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脸不耐烦地坐进车里。
“喂,如果我是晚上在酒吧遇见的你,然后约你找个地方过一夜,你会不会答应?”
“……”林家延已经发动了车子,碍着郑予北的手还搭在他的车窗上,所以没有开走。
“你隔三差五的总得找人过夜吧,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你并不讨厌我,我看得出来啊……”
林家延终于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得像一池静水:“你疯了。”
就算再勇往直前的人,听到这三个字也撑不住了。郑予北不知还能说些什么,看着他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又实在不甘心,于是便诡异地僵在那儿,站成了一尊名为“白领精英”的雕像。
“放手。”
终于等来一点人声,郑予北的肢体下意识选择了服从命令,甚至在他大脑开始运转之前。
然后那辆黑色的车不慌不忙地向前驶去,在第一个路口处转了弯,全程都没有半点气急败坏的意味。
人还是这个人,脸还是这张脸,为什么一夕之间就成了别人眼里连419都惹人嫌的家伙呢。郑予北是真的觉得很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