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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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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冲得让人冒火……看来是顽劣不改了。系主任很讨厌死硬的学生,变通一点不行吗?!“那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花红接过,是她和卞酆在餐厅就餐时的照片,神情嫌亲密了些。她微笑出来,偷拍的人技术是比不上她的。“老师,他是栽培我室友的老板,也是我的经纪人。”
“你的经纪人?”
“我从小学油画,这几年跟着市美术家协会副会长毕野老师学习,现在我的作品挂在照片里这个人开的文化艺术沙龙里,而毕野老师也是那家沙龙的创始人之一。这家餐厅是沙龙附属的茶餐厅,做的东西很不错。”有几分真就够了,她肯定可以封住校方的嘴,即便他们去查证也不怕,相信毕野先生会非常高兴她自称是他的学生。
副会长……听起来挺了不起的。“我记得你参加学校里的摄影比赛,什么时候学了美术?”
“是油画。我的画是卖的,不管好的差的作品都不能轻易展出,否则沙龙会不高兴。所以我只能送照片。不过这次我有一幅非卖品,可以在学校里展出。”
“……你的摄影不错啊!”
“也有两家报纸用过我拍的照,不过我不出名,不像我爸爸拍的知名大报都会用。”
“你爸爸是记者?”
“对,但他是战地摄影记者,工作多少有些危险。所以我报考中文系,想加强文字方面的水平。”
“那,你和照片里的这个人……”技巧的从家常又拉回主题,还是得搞清楚这个问题。
“我喜欢他,又帅又体贴,打算毕业以后正式确立我们之间的关系。”干脆把话说明白。
“他没结婚吧?”
“当然没有!否则我认识的记者叔叔阿姨不把他的小辫子都揪出来才怪!”
小姑娘不太好惹……“好了,事情搞清就好。花红,你还年轻,先把书念好,再谈恋爱比较好……”
虚心、耐心,耐心、虚心。
陪笑了一个美好下午,承诺了一堆无聊的东西,花红几乎想大吼:我TMD不想念这个文凭了,怎么样!
算了,已经过去一年多,还有……两年多一点点,快了,快了。
回到班级的固定教室,冷冰冰的走向文艺委员,“学校的文艺周什么时候开始?”
“……啊,你还是报摄影?”
“摄影和美术。两个。”
“美术?国画?”
“油画。”
“油画?!”大惊失色。班上啥时出现这等人才?
“我好歹是个不成气候的画家兼业余摄影师。”
“你的画卖吗?”有人问,不知是无意还是不怀好意。
“我不认为一个学生能买得起。”
“今天有私家车来接你吗?男的女的?”
“男的。我钦点的男朋友。”
哗——一片疯狂的议论。
“帅吗?”和她关系不错的女生。
“当然帅,而且重要的是有味道、懂艺术。不然我理都不会理。”她很拽的宣布。
“刚才老师是不是为了照片的事情找你啊!”
好极!这已经不是新闻了,而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老师嘛,当然希望学生以学业为重。不过大学里不谈个恋爱的,不是白念四年了。”
立刻拉来不少同盟者。
“没有感情生活,我的画就少了些什么,连我自己也感动不了,怎么可能有人花钱收藏我的画呢!”
“……”
……这一局,花红小胜。却胜得累人。
“学校里都知道了?”卞酆有一丝不安。但要他放弃的话,对不住,办不到!
“照实讲没事。大不了不念了。”志不在此。
“不行……我是说,不念出头,怎么对得起你高中辛苦的念书考试?而且你的学费已经交了,何必浪费!”他慢慢琢磨花红的思考方式,明白如果以生硬说教的法子,会适得其反。
“……我不喜欢中文。”
“我有没有说过我是念大地科学的?简单点说就是地质。”
“啥!”花红一反昏昏欲睡、萎靡不振。这个新鲜。
“我还考出宝石鉴定师的执照。”
“宝石鉴定?”好“专业”……不过好像挺赚钱的。
“结果我现在专门鉴定人和艺术品。”
“你那些也叫艺术品?”是高价的某种商品,从歌到剧本,从画到雕塑,是不是艺术则不在讨论之列。
“你的油画不是吗?”他回击。
“目前还不算是。”这一点花红有自知之明,尤其是看过无数大家的经典之作,那样的境界大概穷尽一生也达不到。艺术才华平庸如她只能在地上憧憬和景仰。当然啦,至少她不是垃圾,还可以鄙视一下不入流的东西。
“我会培养你的。”
“哼!画还是要我自己画。”
他捉来造次乱敲的爪子放在唇边,满意的看她脸红。“我想,我还不算丢女朋友脸吧!多少可以带到人前看?”他要保障。
“我还是学生!总不能光明正大的让学校难看吧!”虽然肯定受到广大学生的支持。但民意究竟还是不能代替官意。
嗡嗡嗡嗡嗡……
以走形式为主的“文艺”周,由于学校里没有专业学生,全部是业余的——包括最火热的通俗歌曲大赛和人气最旺的辩论赛。而花红一个也没兴趣——听惯了李春燕的嗓子,哪个耳朵高兴被一堆发不出音或者扯了鸭嗓嘶吼的声音荼毒。
但作为中型校园的新闻人物,她必须为自己的学生生涯做辩护。
“画里的书生是谁呀?”
蠢货,看清楚这哪是书生装!“是以我自己为原形。”跟校长先生与书记同志招呼陪笑,解答问题。
“这山画得很有国画的风骨。”掌管美术学分的老教授非常兴奋,终于后继有人了——不过是油画……总比画出来的荷花像大丽菊的家伙们要好,是吧?
“花红……不错的名字,落款上的一朵红花是不是你的名字的代表啊?”系主任不是文盲,但笑得仿佛藏了一肚子阴谋。
花红暗暗警惕,笑容不敢有分毫减少。“是啊!老师的眼睛好厉害,我还以为怎么小的花一般人是注意不到的。”
拿十九岁的自画像放在一堆素描圆球和名画摹拟中间,得个第一名,胜之不武——唉,这么想,能把个球形石膏像画得像个侧光的球也很不容易,想当年她还是小学生的时候画石膏画到哭出来……小学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的……
“你有没有画过校园呢?我看你风景油画的功底相当好,怎么不画我们漂亮的学校呢?”
来了。花红微笑,“这副风景画是我去四川旅游的时候,在旅馆里住了一个星期的试验品。以前我从没有画过怎么现实的东西,尤其是这些棱角,我处理的不是很好,没有照片拍到的鬼斧神工的效果。”她仔细分析了几点不足,听得贵客和围观者满眼星星乱飞:什么跟什么嘛!谁懂这玩意啊!
“所以,我想在春秋两季同时拍照和写生,琢磨现实人文景致的画法,这样明年这个时候,我可能有不错的作品送给我的母校了。”
“……”
“要很长时间啊……”
“我尝试画这类山水画,前后从取材到色彩试验,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完成这样一副油画,用掉两个星期的课余时间。”
“……也对,很多才多艺呢!不过,既然你现在是中文系的学生,在文字上有什么成就啊?”
又是一记冷箭。花红拼着命装出傻笑的表情,“我在试着写歌词。希望有人能唱我写的歌。”
“光歌词?”
“还要找好听的曲子啦,这比较麻烦。”
嗡嗡嗡嗡嗡……
* * *
李春燕又开始在家做饭,现在一切慢慢导上正轨,不像刚开始时累得像条狗。
花红不是碎嘴的人,既不会同情,也不会歧视什么的。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有空去管旁人如何过。她想,在还没有名气响亮之前,她还能吃到室友做的菜——挺好吃的。
“……我要画学校里的‘风景’,然后免费送给校长……还必须画出我的水平来。”
“好啊!也是扬名的机会嘛!想一想,有多少届校友知道你的大名?他们不是大学生研究生,就是教育家或者企业家。都是比较上档次的观众。”
“……我得写歌词。”
“中文英文?”
“应该是中文。”
“……写出来我再决定要不要用。”李春燕很拽的说道。因为只有她会考虑找名不见经传、而且文笔不怎么样的家伙写歌词。她是唱的那个倒霉鬼!
垂涎的死盯大锅子里稣软香嫩鲜滑的红烧糖醋猪蹄,“歌颂糖醋猪蹄怎么样?”好想吃,那种入口即化的绝妙口感。
李春燕立即将她拎出厨房,关进房间,“先去准备写生的东西,明天开始去学校画。”
“我饿——”
“是谗。再半个小时。”
“冯晶那老女人会把它全部吃光的!”
“我会提醒她的体重和腰围。”然后等着看世纪伦理大悲剧。“你十八寸半、她二十八寸半,足足差了十寸,当然是你优先。”优先胖的空间很大。
“小燕子,你的人气越来越高了。”
“别用那么恶心的名字叫我。”
“哦,我忘了您老人家已经二十七岁高龄,不适合假装青春少女了。”
“没您老,冯‘阿姨’。”
两个女人总是在花红沮丧的时候一搭一档,一个冷脸一个丑脸,效果意外的好。
“猪蹄是我的,‘阿姨’。”花红恶意诡笑。
“哼!原来最孝顺的红红都嫌弃我。我要离家出走!”
……我的家庭真可爱……啦啦啦啦啦啦啦……
二十岁。礼物、成熟,半只脚踏进大社会。
一边在小树林环绕的假山丘上写生,将传统式样的红房子、一片枫林和晨读的三两学生画出,一边动脑子构思一副真正算得上“祭”的画。魔幻森林、水泉,妖艳罂粟和将成熟未成熟的妖女——很符合花红这个鬼名字。
存心做给同学们看,她直接用颜料作超大尺寸的画,屁股不离冰冷的石头足有三个多小时。好奇的凑近、看得发呆的学生们围了个小圈圈。
“小姐,你是画家?”
“笨蛋!她是艺术周拿校长特别奖的花红!”很酷的古装造型,还背了柄长剑!
“油画是这个样子的?”
“文盲!”
“喂!顶多是缺乏艺术细胞嘛!怎么是文盲?你才是咧!!”
对周围的争执充耳不闻,花红离开一步,活动活动麻木冻僵的腿,皱眉。十一月的早晨,见鬼的冷;校刊上取的这个景,见鬼的糟。
“你们说是不是不好看?”她指着画布上画了大半的图景,“非常一般。没特色。”
“怎么会!”
“很好啊!”
大家的一致称赞不能让她满意。看热闹的艺盲懂什么!
接下来,花红的举动让大家尖叫——利落的扯下、撕成两爿、四爿、八爿……
“为什么……”
“这种东西挂在墙上有损我的形象。”是景色太一般,一般到连以前常去的小公园都不如。画了不是丢人现眼吗?
郁闷的背了不轻的画架和家当,慢悠悠的晃着,转眼已是正午。
食堂的菜难吃的只能喂猪——当然不是说学生们包括自己在内是猪。
晃到接近大门的地方,铁门外一辆眼熟的轿车由于没有出入证而不得不停在栅栏前。驾驶见她到了,卖弄耍帅的出来“迎接”,标准的深色西装、稍微别致的立领蓝衬衫和够长、够有质感的风衣——男式服装变化少而清爽,关键是气质而非颜色样式。
女生们叹息的看着有“气质”的帅哥——不是年轻男生——默默将花红背的提的东西一股脑放进后座、为女士开驾驶座旁边的车门、体贴的关上,再转到驾驶座,发动、离开。
这年头的绅士真的不多了。起码三十岁以下的小男生中间是找不大到的。
完美退场。
“有何收获?”
“当众撕毁。不行。”
卞酆知道她必须做点戏,挽回岌岌可危的名誉。所以他今天推掉所有的事情,专程来接人。
“看来得美化,不然没法挂出去。”
专业领域没有他置喙之处,只能守候在她见得到的地方。等待呀!
“我隔个几天就去画,至少要做个样子给那女人看,也得给校长争光才行。我偏不送礼,但他们还是得给我一大堆的荣誉,你信不信……”
她在长大,但也不过才二十啊,他是不是才性急了?急着将她拉进自己的世界里,催着少女成长为女人,并肩在一起。
难捱的冬天,期末考试结束。冷风里再握不了画笔、三四个小时不停的作画。还是缩回温暖的公寓。
这个春天花红做的重大决定,就是拒绝老妈想办法送她去法国念书的提议。
这里有好多事情要做,她要和好多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
长身立于一人高的画作前,卞酆头回见到这副秘密画了一个寒假而不让人偷看半眼的作品。
怒吼的急流与坚硬的岩石冲撞着;两侧前倾的崖壁如黑金刚,在神秘的暮色下显得无情冷酷,仿佛山上住着不与众生来往的孤僻战神;大胆的船夫打着赤膊、以命相搏,怒张贲起的肌肉与乘客遮面的长袖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观众几乎能听到水石交激声和粗犷吆喝声。
“好大……”冯晶白痴似的言语立即叫李春燕打回去。
“别讲蠢话好不好!”这是花红目前为止最出色的大作:大而出众。足不出户、闭关苦画的成果,令人非常、非常、非常的满意!同时,她也为二十岁年轻画者的潜力震惊。人的可塑性和生命力能够到何种地步?!她既期待,又……嫉妒,十分的嫉妒。
“希望我早日发财是吗?”卞酆叹息道。好惊人的想象力与爆发力,是画商最想要的那种上升中的年轻艺术家——他何德何能交到的好运!
“花花,如果你胆敢不卖我就掐死你!……恩,我可以敲诈你好多顿好吃的大餐……”
“滚远点!”所有人齐声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