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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桃花煞与疫区前奏 ...

  •   第七章桃花煞与疫区前奏

      三天了。

      那个帅哥,依旧跟在她的驴车后面百米处,不紧不慢,耐心好得令人发指。

      茶棚里歇脚的老车夫眯眼打量驴车,对同伴啧啧称奇:“瞧那车轴,铁棒铜套,跑烂路都不带散的!”

      但,被这么跟了一路,饶是她再淡定,也难免生出几分恶作剧的心思。
      尤其是,这男人还挺养眼。

      “啧,”她吐出草茎,拍了拍健壮驴子的屁股,“老黑,你说后面那位,是看上你了,还是看上我了?”

      毛驴“老黑”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权当回应。

      苏晚月笑了,一双明眸里闪过狡黠的光。

      恶女品种,正式启动。

      苏晚月勒住驴车,回头时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后面那位公子——”

      燕卿云驱马上前,在三丈外勒缰:“姑娘请了。”

      “跟了三日,”她声音甜得像浸了蜜,“是打算给小女子当贴身护卫,还是看上了我这头能代步、能驮货、关键时候还能当储备粮的老黑?”

      这公子哥装得挺像,可惜茶棚偷瞄药箱,岔路口放慢马蹄,连我给驴喂草都数得清楚

      燕卿云耳根微红,泄露了一丝窘迫,心想,别接这个喳。
      目光落在车轴上:“姑娘这车轴设计倒是少见——铁棒嵌铜套,耐磨耐损。”

      这设计精巧,军中粮车都比不上这个。

      苏晚月挑眉:“哟,公子好眼力!不过啊,这设计虽好,可费了我三天功夫呢。”她故意叹气,“上头给的盘缠抠搜,只好自己琢磨个省钱法子。”

      燕卿云拱手:“姑娘心灵手巧,耳目聪明,在下佩服。”
      内心:她这般灵秀人物,竟被如此苛待

      “不是耳目灵,是军爷您……”她拖长了调子,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目标太大。”

      燕卿云挑眉,不明所以。

      苏晚月指了指他腰间的佩剑,又虚点了一下他走路的姿态:“龙行虎步,脊背挺得跟标枪似的,手掌虎口老茧厚得能磨刀。
      这派头,这风骨,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行伍里的煞气。想不发现都难。”

      燕卿云眸色微深,这观察力,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有。“姑娘见识不凡。”

      “好说,”苏晚月摆摆手,目光落在他那身看似普通实则用料讲究的玄色衣袍上,“公子是幽州出来的?还是并州?”

      这下燕卿云是真有些意外了。“姑娘如何得知?”

      “猜的。”苏晚月答得干脆,随即话锋一转,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上下扫视着他,尤其在眉眼和鼻梁处停留片刻,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燕卿云被她笑得莫名:“姑娘何故发笑?”

      苏晚月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我呀,以前跟个跑江湖的相士学过两手。今日见公子面相奇特,忍不住技痒。”

      “哦?”燕卿云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苏晚月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一本正经道:“军爷这面相,贵不可言,煞气护体,本是孤星……咳,本是成就大业之相。唯独这桃花运……”

      她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我看您印堂之间,桃花之气氤氲不散,且杂乱无章,看似繁花似锦。

      红鸾星动得跟遭了马蜂似的,嗡嗡乱响,可惜尽是狂蜂浪蝶,无一朵能落在正宫枝头。
      烂桃花缠身,剪不断理还乱,烦得很吧?”

      燕卿云原本只是抱着听听她如何胡诌的心态,此刻却骤然色变。
      她说的…分毫不差!
      京城那些贵女,手段翻来覆去就这几样。

      他身份特殊,家世显赫,自身又年少有为,确实是京城无数贵女眼中的乘龙快婿。
      媒人踏破门槛,各种“偶遇”、“巧合”层出不穷。

      其中不乏手段令人啼笑皆非者,确是他近来一大烦恼。此事极为私密,她如何得知?
      难道真有相面之术?

      他神色一肃,抱拳道:“姑娘真乃高人也。不瞒姑娘,此事……确是在下心头一患。不知姑娘,可有良策化解?”

      见他如此急切,苏晚月心中乐开了花。
      果然,再厉害的男人,碰上感情问题,智商都得打个对折。

      苏晚月眼睛一亮,伸出五根手指:“专克桃花债,一计十两,先听可用再付钱!”

      路过的村妇挎着篮子嘀咕:“这姑娘家家的,怎么当街谈价钱……”

      “十两?!”燕卿云皱眉,“这……”
      “怎么?”苏晚月威胁地眯眼,“公子莫不是觉得,这世上还有白吃的午餐?”

      燕卿云咬牙:“……好,先听一计。”

      “第一计,李代桃僵!下回再有'偶遇',您就极力为军中未婚同僚说合,把那位小姐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或者,”苏晚月又补充道,“您就热情洋溢地跟人探讨《论战马蹄铁磨损与骑兵机动性之关联》,
      或者《边境哨所冬季蔬菜储备之我见》,务必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不问到对方掩面而逃决不罢休。”

      看他这老实样子,定是没少被贵女纠缠

      燕卿云若有所思:“……此计倒也可行。”
      “十两!”苏晚月伸手,
      “先给钱!”

      “……姑娘果然爽直。”
      燕卿云苦笑递银。

      “公子爽快!”

      “第二计,声东击西!在人前流露您欣赏'学识渊博,能论兵法'的才女!”

      燕卿云眼睛一亮:“此计甚妙!”

      “十两!”
      这银子赚得容易

      “第三计,金蝉脱壳!放风声说您年少时曾有高人批命,三十之前不宜婚娶!”

      “还有,”苏晚月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若是遇到那种柔弱不能自理,动不动就晕倒在你面前的……”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你切记,在她倒地之前,先声夺人,大喊‘快传兽医!这位姑娘症状似那惊厥的骡马!’”

      “……姑娘果然...歹毒。”
      他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法子……何止是特别,简直是歹毒!但不知为何,细细一想,竟觉得若真如此,那些莺莺燕燕恐怕真要退避三舍了。

      “十两!”

      燕卿云肉疼地掏钱:“……姑娘,这三计一共三十两……”

      “多划算啊!”苏晚月笑嘻嘻收钱,“买您日日清净,未来无忧!”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第四计,移花接木!

      苏晚月笑得更加灿烂,“算是中策。您找个机会,稍微‘不小心’地透露一下,说您心有所属了,对象是…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我这样的。”

      她指了指自己,“拿我当个挡箭牌。不过咱话说前头,这可是要收钱的,一次十两…不,二十两金子!毕竟要承担被那些小姐们记恨的风险呢!”

      燕卿云心跳加速:“……移花接木?”
      她竟愿意?

      “五十两!”苏晚月伸手,“这可是'VIP定制服务'!”

      燕卿云眼珠转了一下,嘴角一勾,咬牙递银:“……好。”

      我的心突然一蹦,就像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太过作妖要招天谴?

      “第五计,釜底抽薪!直接宣称您好男风!”

      “我拒绝。”燕卿云果断拒绝:“此法有违本心,不买!”

      苏晚月大笑:“免费送你!”

      他看着苏晚月那张因为得意而熠熠生辉的脸,一种从未有过的、混合着荒谬、好笑又隐隐觉得此法或许真能奏效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竟真的低笑出声,摇了摇头:“姑娘…还真是…别出心裁。”

      路旁听声的村妇挎着篮子嘀咕:“这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羞耻,这种绝户计也想得出来,呸,找不到主…
      两人一时无话,驴车继续吱呀前行,燕卿云也默不作声地跟在车旁。

      走了一段,燕卿云目光落在驴车上。
      这车看似简陋,但结构扎实,尤其是车轴部位,竟是铁棒配着铜套,磨损极小,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

      他忍不住赞道:“姑娘这驴车,样式简单,却甚是实用。尤其这车轴,铁棒铜套,润滑耐磨,便是军中运粮的重车,也少有如此讲究的。

      这驴也养得极好,膘肥体壮,脚力稳健。”

      苏晚月拍了拍车板,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抱怨:“没办法,老板抠门,给的预算只够置办这点家当。

      要北上行医,没个能走能宿的代步工具怎么行?这车可是我画了图,求了镇上最好的木匠打的,老黑也是精挑细选的。

      不然,靠两条腿走去濮城,任务没完成,我先累死在半道了。”

      “任务?”燕卿云捕捉到这个词。

      苏晚月叹了口气,脸上那点嬉笑之色淡去,蒙上一层淡淡的无奈与自嘲:“是啊,老板下了死命令,北上濮城。

      忽然问道:“苏姑娘此行,是要往濮城去?”

      “嗯。”苏晚月应了一声,脸上的嬉笑淡去。

      “濮城…”燕卿云沉吟,“听闻近来不甚太平,盐价飞涨,民生艰难。姑娘此去是…?”

      苏晚月沉默了一下,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山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没什么,接了单生意,不去不行。”

      “生意?”燕卿云不解。什么样的生意,能让一个刚死里逃生的女子,非要往不太平的地方去?

      苏晚月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倒有几分嘲弄,不知是对谁。

      “是啊,一笔…身不由己的生意。有人给了我一个没法拒绝的价钱,和一份…甩不掉的清单。”

      她指的是地府那该死的功德系统和判官塞给她的任务,

      但在燕卿云听来,却像是受了什么难以违逆的胁迫或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他看着她侧脸上那抹罕见的、与平日精明灵动截然不同的无奈与淡漠,心头莫名地被牵动了一下。
      他想起她公堂上的伶牙俐齿,火烧老宅时的果决狠辣,死牢探监时的冷静攻心…这样一个女子,此刻却流露出这般神情。

      那背后的“生意”,定然不简单。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口中那“甩不掉的清单”上,会是什么棘手的、甚至危险的事情。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与冲动涌起,他脱口而出:“若姑娘有需要…”

      “需要什么?”苏晚月转过头,打断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笑。

      “需要公子您帮我完成‘生意’?还是需要您帮我打发那些‘甩不掉’的麻烦?”

      她摇摇头,“各人有各人的路,公子的好意心领了。”

      她拒绝得干脆,燕卿云一时语塞。
      他确实没有立场,也没有明确的身份去插手她的事。
      只是那份因她而起的、想要探寻和靠近的心思,却愈发清晰起来。

      说笑间已到南阳县界碑前,风中忽然带来隐约的秽物酸气。

      苏晚月跳下车,抓把土轻嗅:“是霍乱或痢疾,传染极快。”
      这疫情比想的严重

      越往县城方向走,情况越是触目惊心。
      路边开始出现倒毙的牲畜尸体,蝇虫环绕。一些低洼处的积水浑浊不堪,散发着恶臭。

      及至能看到南阳县城低矮的城墙时,官道旁竟出现了三五成群的灾民。

      他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或坐或卧,有人不住地捂着腹部,表情痛苦。呕吐物和排泄物的痕迹随处可见,卫生状况极差。

      燕卿云眉宇深锁:“此地官府何在?”
      怎会放任至此

      前方设着简陋路卡,几个蒙面衙役懒散守着。头目隔远喊:“爷!去不得了!县里没药没郎中,进去等死啊!”

      燕卿云沉声:“为何不救治隔离?”
      衙役苦脸:“郎中都倒的倒躲的躲!听天由命罢!”

      旁侧窝棚突然传来哭喊:“娘!你醒醒!”
      苏晚月循声望去,只见瘦弱男孩扑在昏迷妇人身上痛哭。她毫不犹豫快步走去。

      “哎!别过去!晦气!”衙役急喊。
      燕卿云目光如冰刃扫过,衙役顿时噤声。
      内心:她竟不顾污秽

      苏晚月蹲身探脉:“有救。”她对男孩柔声道,“别哭,寻干净水来。”
      内心:这孩子吓坏了

      她利落取出药箱——只有寻常草药与自配薄荷盐液。让燕卿云扶起妇人,小心灌入盐液,同时银针稳准落下。

      “这是……”燕卿云问。
      “针刺固脱。”她手下不停,“激发元气。”
      片刻,妇人喉中作响,悠悠转醒。

      男孩端水回来,喜极而泣。
      苏晚月塞给他草药:“煮水少量多次喂。记住,水必先烧滚!”
      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起身环视围拢的灾民,眉头紧锁。

      转向燕卿云,夕阳为她侧脸镀上金边:“燕公子看见了?我一身微末医术,救不了南阳县。”她字字清晰,“需大量药材,需人手隔离,需洁净水源。此非一人之力能及。”

      燕卿云脸色铁青,他见过战场血腥,却没见过这般被疫病缓慢吞噬的惨状。“官府…竟毫无作为?”

      苏晚月冷笑:“不是不作为,是不知道如何作为,或许,也不敢作为。”霍乱痢疾这类瘟疫,在这个时代,官方往往缺乏有效的应对手段,隔离已是极限,治疗更是无从谈起。

      目光掠过哀鸿,落回他眼中:“治疫如治军。欲治民,先治官心。一要医术服人,取信于民;二要以势压官,双管齐下。”

      暮色渐浓,南县城墙如垂死巨兽匍匐前方。而她寥寥数语,已点亮破局星火。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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