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玫瑰[西幻]》于风露中

5、空溪镇

　　艾琳娜置身于一座华丽的宫殿中。
　　大厅宽敞明亮，壁炉里生着温暖的炉火。

　　艾琳娜如同一个透明的幽灵般在宫殿中穿梭。
　　她看见书房中勤于政务的国王，在花园里练习魔法的王后。还有骑着白马的骑士，她一头红发张扬，屈膝于地上，向她的公主吻别。

　　艾琳娜像是误入迷宫的孩童般，一路走，一路看，连连咂舌。
　　对于自小生活在峡谷的她来说，这里就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没过多久，艾琳娜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恐慌，她感到心上空荡荡的，于是开始跑起来，周围的景色快速褪色。

　　“玛希，琼，米诺斯……”
　　一连串的人名从艾琳娜口中跳出来，却无人回应。

　　女孩急得快要哭出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龙的名字。
　　城堡在艾琳娜的身后飞速后退，很快就消失不见，连同洁白的大理石地砖，奇异的雕像。

　　野草与藤蔓侵入地面，将人的痕迹遮盖得严严实实。

　　最后，艾琳娜来到湖边。
　　平静的湖面犹如一块蓝绿色的琥珀，深蓝的巨龙憩于湖边，龙翼无风自动。

　　时间被定格在这一瞬间。
　　裂痕在玻璃上蔓延，艾琳娜眼前的场景如玻璃碎片一样撒了满地。

　　“呼。”
　　艾琳娜睁开眼睛，身下是坚硬的木板床，窗台边还是熟悉花纹的窗帘。

　　原来是梦。
　　艾琳娜轻轻呼出一口气，心悸感逐渐消失。

　　玛希说今天要去镇上采购！
　　艾琳娜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一蹦跳下床，在巨大的吸引面前，梦境中的内容很快被女孩忘了个一干二净。

　　推开门，玛希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茶，看样子起来有一会儿了。

　　艾琳娜先同玛希道了一声早安，接着她小跑到玛希身旁，双手虚虚环住玛希的腰身，想拥抱却又不敢肆意。

　　玛希将杯子放回桌上，她低头看着小树懒一样缠着她的艾琳娜。

　　“怎么了？”玛希问道。

　　艾琳娜将身体放进玛希的怀中，声音隔着一层传出来，闷闷的。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现在就可以，如果你想的话，但我建议你先吃早餐，空着肚子逛街的话会很饿，而且对你这个年轻段的人来说，容易长不高。”

　　在玛希说了一大串话后，艾琳娜猛得将脑袋拔出来，她依然用甜滋滋的嗓音说话。

　　“那我现在就要吃早餐。”

　　玛希牵着艾琳娜的手来到餐桌前，艾琳娜跳到椅子上，面前已经摆好一碗热气腾腾的南瓜粥，份量刚刚好。

　　等艾琳娜将衣裙的褶皱捋平后，玛希将木勺递给她。

　　“这是什么？”
　　艾琳娜用勺子戳着碗里一沉一浮的南瓜块。

　　“南瓜，你可以尝尝看。”玛希说道。

　　艾琳娜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了，她开始解决今天的早餐。
　　一勺南瓜，嚼嚼嚼，糯糯的，但不够甜。

　　整个过程，玛希坐在位置上，就看着艾琳娜握着勺子，将碗里的粥喝完。

　　养一只幼崽也挺好的。

　　玛希选择性忘记峡谷里几只成年前上房揭瓦等人捞的闯祸龙。

　　在玛希凭空变出一辆马车时，袖口被艾琳娜扯了扯。

　　玛希露出询问的目光，艾琳娜却指了指篱笆墙外。
　　一位裹着头巾的婶婶正看着她们的马车，眼里是犹疑不定。

　　若玛希不愿意，这个人类甚至无法靠近这里，但考虑到艾琳娜需要和人类交流，她特意停了一下。

　　艾琳娜如一只活泼的小兔子一蹦一跳地跑过去。

　　玛希看到艾琳娜的嘴巴一张一合，还露出激动的神情。

　　接着，玛希就看到艾琳娜拉着那个人类过来。

　　“玛希，玛希。”

　　名字从艾琳娜的口中说出来都变得黏糊糊的。

　　今天的艾琳娜似乎少了一份平时的克制，就像一块黏黏的棉花糖。

　　“玛丽婶婶请求搭车去一趟城镇，玛希，她们自己去的话要走路穿过森林的。”
　　人类暖乎乎的小手搭在玛希的胳膊上。

　　玛希听到自己答应了艾琳娜的请求。

　　诡异的感觉。
　　龙族想，就像是被魔鬼操纵心神一般，玛希盯着艾琳娜金黄色的发旋。

　　三人乘上马车，白马嘶鸣一声，撒开蹄子跑。

　　艾琳娜掀起帘子，只看到绿树油田飞快地向后退，但马车内部十分安稳，哪怕一块硬币放在座位上也会稳稳地立着。

　　因有外人在场，艾琳娜难得感到一丝紧张，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一点没有之前拉着玛希问东问西的样子。

　　没过多久，玛希忽然出声说道：“到了。”

　　艾琳娜拉开车门，在这一瞬间，小镇的喧嚣声涌入她的耳朵。

　　她抬头，看见人们排成长长的队列等待进入城镇，应该是附近村庄来赶早集的，前后互相都认识，讨论着艾琳娜听不懂的话题。

　　玛希拉着艾琳娜的手加入排队的人群中。

　　趁着混乱，艾琳娜小声问了一句，“为什么我们不能飞进去呢？”

　　玛希捂着脑袋想了一下，“怕麻烦。”

　　她可不想接下来一个月都要忍受王国来人的试探。

　　空溪镇是距离塔佩亚亚村最近的城镇，也是方圆二十里村民们采购物资的唯一地点。

　　三个人很快就通过镇口的筛查。
　　玛丽婶婶同她们道谢，约定好黄昏在镇口相聚。

　　接下来就是艾琳娜与玛希的独处时光了。

　　艾琳娜先是跑到一个小推车前面站定。

　　玛希慢悠悠地跟上来，发现是一个售卖糖果点心的摊子。
　　玻璃罐中盛着五彩缤纷的糖果，每一颗都有可能是导致艾琳娜蛀牙的凶手。

　　艾琳娜又在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玛希。

　　灵魂深处的恶魔再度驱使玛希开口，说出根本不符合她想法的话语。
　　“等买完其他东西，我们再回来买糖果。”

　　艾琳娜雀跃的目光中几乎能放烟花，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在玛希的前面。

　　不得不说，艾琳娜就像是天生会闪光的人形衣架。

　　不管什么风格的衣服，穿在艾琳娜身上，都显得女孩过于可爱。就像一块精致的小蛋糕。

　　玛希不经意间转动一下手指上的空间戒指，空地上就多出来一堆金币。

　　此龙大方地将所有艾琳娜试穿的衣服买下来，收入另一个空间戒指中。当然，这一过程自然也引起众人的羡慕眼神。

　　艾琳娜美滋滋地换上最喜欢的一条粉色裙子，层层叠叠，看上去十分美丽，只是裙摆提起来有点重而已。

　　两人如法炮制，逛完鞋店，饰品店，艾琳娜眼中的好奇逐渐化为惊恐。

　　她可不想被挂上一堆服饰，变成亮晶晶的展示架。

　　玛希的神情依然很平淡，完全看不出来她隐藏的购物属性。

　　“到中午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

　　太阳照在玛希的脸上，听见声音的艾琳娜长松一口气。
　　试这些穿戴在身上的玩意儿，很累的。

　　两人选择的是小镇里最受欢迎的安娜酒馆。

　　正值饭点，酒馆里满满的人头，艾琳娜跟着玛希找了个小角落坐下。

　　酒馆的老板是一只狐兽人，她有着尖尖的耳朵，背后鼓囊囊的，像藏了一个毛绒绒的大尾巴。

　　“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行为。”

　　玛希提醒道，同时将手中的菜单递过去。

　　艾琳娜点了番茄牛腩堡。
　　趁着香喷喷的牛腩煲还没端上来的功夫，好奇心旺盛的女孩又将注意力放在墙上的一副盔甲上。
　　盔甲的边缘有很多磨损，但它依旧保持着完整。

　　“那是安娜的盔甲。”

　　端菜的老板走到餐桌边，见艾琳娜对墙上的盔甲充满兴趣，她如此说道。

　　“安娜的盔甲？”
　　几个词语在艾琳娜的舌尖滚了一遭。

　　见艾琳娜露出疑惑的目光，老板娘看了一眼玛希，于是答道。
　　“安娜是我的好朋友，同时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战士。在她离开后，我决定以她的名字命名这家酒馆。”

　　老板为艾琳娜铺好餐巾，将不需要的盘子撤下去。
　　这回艾琳娜听懂了，在老板离开后，眼里还攒了一汪泪水。

　　玛希察觉到某人在桌子下轻轻碰了她一下。
　　“玛希，安娜是不是也和老杰克一样，参加了黑寂原的战役。”

　　玛希能理解艾琳娜此刻的心情。
　　被完美幻想保护着的幼崽在第一次听到战争时，难免会有不适应的地方。

　　玛希不会掩饰战争残酷的一面，有关生命，这是艾琳娜要学会的第一个课题。

　　“据统计，黑寂原战役中人类方死亡人数约为四万人，他们当中有缔结婚姻的爱人，有孩子的父母，也有家中唯一的顶梁柱，与黑寂原接壤的哈尔里昂边境一夜变为荒地。”

　　艾琳娜用叉子戳了一块番茄，却没有送入口中。“那以后还会发生战争吗？”

　　对于玛希来说，答案过于简单，但她仍说道，“深渊的火源一日不熄灭，战争就永远不会停止。”

　　“那你以后也会上战场吗？”

　　“如果需要我的话。一般情况下，我不被允许参加战争，你要知道，龙族是一个莽撞的种族，若我们参与，带来的损伤是无法估量的。”

　　“那你可以一辈子都不要踏入战场吗？”
　　艾琳娜又急急地问了一句，甫一开口，她被自己的问题震住了。

　　玛希没有说教艾琳娜的幼稚，蓝龙看向盔甲的眼里流露出回忆的神色。
　　“很久之前，米诺斯问过我这个问题。魔族将领来奥罗米尔峡谷议和，要求龙族不再参与战事时，瓦利也问过我，龙族从来不畏惧黑暗，为什么要用鲜血去换其他种族的和平。”

　　玛希转过头来，看着艾琳娜。
　　“可我们这一生总会有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

　　艾琳娜仍是不解，玛希叹了一口气，“等你长大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