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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余启风视角② ...

  •   小孩的暑假很快过去,他进入了高三。

      送他进校园的感觉很奇特,与之前我高中开学那会儿完全不同。

      我问他:「高三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说:「有点担心。」

      我疑惑:「担心成绩?哥比相信你更相信你的成绩。」

      他说:「不是,我怕你又找来一个小孩玩。」

      「……」

      高三,小孩忙着学习,连微信上闲聊也变少了,学校不让玩手机。

      我问他:「乖乖学生是不是也该把手机上交了?」

      小孩自信回答:「我自制力很好。」

      看到他不断上升的排名,我想也是。

      ……

      往年夏秋交替,我感冒的病状是发生最频繁的时期,伴随着无力嗜睡,今年也不例外。

      我自己是习惯了,结果把小孩吓了一跳,坐在我床边,眼泪掉下来跟断线的珍珠似的,一颗颗落在我手背还是滚烫的。

      明明不是个爱哭的性子,就是吃准了我看不得他哭。

      我给他抹着眼泪发笑,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

      等以后上了大学,迈过那道“坎”,结交了新朋友,听到我死了,应该就不会这么伤心了,那还会给我流眼泪吗?

      还有谁会因为我难过?

      病了一个多星期,后续又躺了一个多星期,正巧外面下雨,我听了半月的雨声,等身体恢复了些,外面也出了太阳。

      阳台的玻璃正好挡风,我在摇椅上躺着消磨时间,也祛祛霉气,手机里收到小孩发来的消息,约周六晚上去看丹桂,说前两天下了雨,现在开得正好。

      只见过夜里赏灯,夜里看花只听过赏昙花的,晚上看这种不起眼的小花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想起他前段时间说的话。

      「你就是总在家里憋着才生病,脸都黄了,多出来走走,运动运动。」

      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让他知道我病情的事情,也就没有反驳。

      身体好些我也就继续整理之前拍摄的照片,慢慢等周六。

      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夜里气温有点低,我找了个奶茶店坐着,好在出门换了件厚点的外套,倒也还行。

      只是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我把集市门口摊位店铺都逛了一遍,小孩一直没到,信息没回,电话也没接,最后连他舅舅家也去了,对方并不知道情况,小孩也不在家中。

      我知道校园霸凌的事情不会那么轻易结束,所以虽说那事情已经过了很久,我第一时间还是往这个方向想了。

      赶到他们学校,保安拦下了路。

      我请了学生帮忙去小孩的教室看看,里面并没有人。

      在我犹豫要不要联系之前的教导主任,请他跟保卫处说一下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小孩的舅舅。

      那边说小孩已经回家了,不过生病了,等小孩醒了会转告。

      我松了口气,起码是安全的,不过又想,怎么会突然生病?

      在床上躺了半宿没睡着,看到小孩发来消息。

      「有同学问我题,结果时间就晚了,手机放在包里开了免打扰,一直没看,感冒估计是下午上体育课吹了风,明天差不多就没事了。」

      小孩估计不知道自己有个坏习惯,在他撒谎的时候总喜欢过度解释。

      我不知道他瞒了什么,但时间不适合聊天,他又生着病,也就回了句晚安。

      小孩请了两天假,第二天他舅妈也去了上班,我就多陪了他一会儿。

      小孩倒是比刚生病那晚机灵些,听出我知道他住舅舅家的事情,本来我再装一点怪异都没察觉也不合适。

      不过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小孩暴力地揭开了自己的伤疤,向我展露。

      如果小孩的目的只是想让我更心疼他,正如他后面所说的——「我想你再心疼心疼我」。

      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抱住他。

      那样的小孩,那么直白纯粹地说出那句话,想让我更心疼他,我怎么回答?

      我只想更尽力帮助他。

      却也因而忽略了他后一句话里的另外一层含义。

      ……

      休息了两天,小孩回到学校上课。

      趁周六晚放假,我们再次去了上街的创意集市区。我到他教室门口接他,去看了之前没来得及看的花。

      一排排丹桂树上缠着小灯,花开的确实漂亮,树下有老人孩童,树旁的店铺有卖点心的,当季热款就是桂花糕,小孩倒是主动,拽我去品尝。

      甜味淡些,配着桂花香,倒有点符合我之前想象的味道,满心满嘴的馥郁。

      我看小孩多吃了两块,开始思考起,是不是自己确实偏好嗜甜了些。

      后面小孩又递了另外的口味让我尝试,有些酸,我却之不恭,结果让小孩给我收拾了。

      ……

      后面又平静过了一段日子。

      那晚小孩失约的事情就像块扔进湖面的一粒石子儿,惊起了一时的涟漪,随着水纹荡漾,归于沉寂。

      逢上国庆,本来计划好去爬山,又因为下雨的事情泡汤了,小孩还闹了阵脾气。

      不过那天中午过后他就沉默了很多,之后的几天假期也不如往常闹腾,我找了他那天中午看的节目,法制栏目的。我完整看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注意到了一个词——正当防卫。

      如果不是我那周六到小孩教室门口接他,或许就算发现了他的异常也不会料到他要做什么。

      那周六下午。

      小孩从教室出来,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一趟。

      我在楼下等人,有个女同学朝我走过来。

      「你好。」

      我听到声音才望向她。

      听她再次开口:「你是在等穆轲吗?」

      可能看出我的疑惑,她脸红了一瞬,解释起来有些仓促:「我是穆轲的同班同学,我叫袁梦尧。」

      猜想她是要跟我说什么有关小孩的事情,于是我就跟她走到旁边看不到人的地方。

      袁梦尧:「你是他的朋友吧?上次我看到你在食堂帮他。」

      我朝她点了头,女同学才继续。

      「我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了,不过还是想跟你说一下,我觉得他的性格不会把上周六晚的事情跟别人说。」

      「之前在食堂欺负他的那群人上周六晚上又找了他,让他帮忙讲题不让他离开,我在教室呆了会儿有点害怕,就去了朋友班上,后面听到走廊上吵闹,就看到他被那群人推着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我当时挺害怕的,知道那群人是想干什么也不敢去管,更不敢告诉老师,第二天穆轲就生病请假了。肯定是因为那晚的事!」

      女同学说得有些艰难,可能是心里害怕又有愧疚。

      「他父母出事,在亲戚家生活,肯定不会告诉他们,也不会跟别人说,你是他朋友,上次帮了他,我就想跟你这件事。」

      女同学说完就走开了,混入离校的人群里。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等到一只温热的手覆在我掌心才回神。

      「你怎么在这?差点没找到你。」

      「手怎么这么凉?别又感冒了。」

      这件事没让小孩知道,过后我私下托了那学校认识的朋友帮忙多看着点他,后面打听了才知道那次校园霸凌带头的那个男生叫周煜。

      将事情联想起来,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只是三中的朋友告诉我,周煜一直没到学校来,为此,我也就一直没有找小孩把事情摊开来说。

      而等我再次听到周煜这个名字,就是听到了他转学的消息。

      ……

      那晚,小孩顶着夜色来到我家,敲响了房门,见到他时,他似乎经过长时间拼命地奔跑,浑身热气,猛地扑进我怀里,浑身的温度烫得惊人,一颗健康的心脏承受了高负荷的运动,此时跳动的声音震耳发聩。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孩已经长到了我鼻尖的高度,还记得初见时他只到我下巴。

      怀里的人在小声抽泣,哭声细碎,即便是再毫无关系的人也该心软,更何况我本来就对他有私心。

      我既心疼又害怕,浑身不自知地发颤,直到扫视了他全身,没有任何疑似血迹的东西,才稍稍放心。

      我关上门带他在沙发上坐下,他的手却不愿意松开,头埋在我的肩上,能感觉到一股带着潮的热意。

      「你先哭,哭完了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余启风我……我差点杀人了。」

      「……」

      我沉默了一段真的很长的时间,久到肩头的温热散尽,只剩冰凉。

      之后我再问小孩,他如何也不肯开口是什么事情。那晚,小孩在我家住了晚,而隔了两天后,三中那个朋友给我发来消息,让我可以放心了。

      ——周煜转学了!

      「我听到的是他在校外被人拿刀伤了,家里人不让他继续犯浑,弄出国去了。」

      过了几天,小孩再次来我这儿,问了几句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又问起周六晚的事。

      小孩看着我,说:「余启风……他要我给他□□。」

      一瞬间,我突然失语了。

      为这种事的荒唐,也为眼前的小孩。

      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我甚至分不清哪种占了上头,只是觉得,心里比吃了满嘴的药更苦涩。

      同时我也明白了一件事。

      即使没有我,小孩也有能力跨过那道坎,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果敢,胆大,或许冲动了些,也无伤大雅。只是没有我,他或许会更孤独些,那些倾诉的情绪只能藏在心底,而那晚,他哭出来了。

      面对我,他高兴难过,哭,笑,狡黠,寻求安慰,各种情感直白吐露,但也仅仅这样,遇上事情,他基本不会给机会让别人替他解决。

      网络的浏览记录没有清除,小孩动过那个想法,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换了方式。

      而那一切,我不得而知。

      ……

      当小孩靠近我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慌张席卷而来。

      恍惚间,我想起某次放假,外地的朋友来看我,指着小孩说:「你把他当儿子养?我看他可不想当你儿子。」

      我没有立刻推开小孩,却在他提出要在这住下之后拒绝了。

      离开的是他,落荒而逃的却是我。

      所有平常里微妙的异常这时候都回忆起来,我贪恋小孩带来的家人的感觉,也下意识把他的所有行为当成了对家人的亲密。

      我翻看起看着微信上孩子气的发言,天真直白,又有明显的执着。

      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我谈过恋爱,不过是基于知道对方只是想玩玩,而我恰巧对她有点好感,时间不到两个月,因为我工作的原因,我们和平分手了。

      在这期间,我和她最亲密的动作只是亲吻脸颊。

      我失眠了,找了朋友闲扯。

      「怎么?那小孩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见状我也懒得跟他瞎扯,问他:「你那时是不是就看出他喜欢我?」

      「哎呦喂!还真是大事啊!那小孩以后绝对有出息。」

      「你真的是因为不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情感?」

      我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我在犹豫。

      「最近身体怎么样?我这边正好有事,你回来一趟吧。」

      我有过不告而别的想法,不过最终也只是想法。

      当我再次见到小孩,是在他放假后。

      临近大年。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庆幸自己没有离开,可我总会离开。

      于是,小孩知道了我心脏的问题。

      这样,当我在某天突然离开了,他会早有准备。

      一瞬间,我们的相处又回到了从前 。

      他撒娇卖乖打诨,偶尔我们斗斗嘴。

      大年三十,小孩冒着严寒,给我送来“好运”。

      一齐到来的,还有将夜空变得犹如白昼的漫天璀璨烟花。

      我找了画板为背景,小孩上手涂红颜料,笔勾白线,珍珠沿线粘上。

      是一份永远不会消逝的烟花。

      可能是我贪的太多,把好运耗尽了。

      我的心脏开始出现异常。

      还好,之前有过准备了。

      ……

      “穆轲,一直叫你小孩,很少喊你的名字,谁教你那么没大没小,喊人连名带姓的。

      遇见你很幸运,耗尽了我所有的缘分。

      都说两个人里,被留下的那个是最痛苦的,而你一直是被留下的那个,哥对不起你。

      吃了我的亏,该长长教训了,以后别让人傻傻地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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