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神明有冤情》北洄

19、舞礼者

　　不过他是什么时候给人惹毛的？

　　尘胤放在木栏上的手开始不住的顺着木头的纹理扣起来。

　　离念听见声响瞥了一眼他的手冷哼一声：“手指甲长了就去剪了。”

　　得，扣木头都不行了。

　　尘胤开始回想自己这一路上有没有得罪她的地方，答案都是没有。深谋远虑……他浑身炸了一下，试探性的说道：“我有什么好谋划的？”

　　离念闻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她从虚空归来先是莫名其妙丢掉记忆，再是得知执妄祸世一事。这所有的一切她全都稀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已经够让她心烦的了，偏偏有人还过来添乱。

　　而添乱的人似乎知晓这发生的一切，不仅如此，他还在其中起到一些作用。甚至为了不让她知晓这些选择隐瞒自己。

　　这种被蒙在鼓里无力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不落谷的祭礼你知道些什么？”离念问。

　　尘胤如玉般的脸闻言僵住一瞬，但下一瞬就恢复常态，他状似奇怪的问道：“为何如此问？不落谷的祭礼我能知道什么？”

　　“你是想看童礼是吗？”他恍然明了，见离念没有回答，尘胤自顾自的说下去：“也是，童礼想来是要比祭礼热闹些的。可我看乌城实在着急，就想着先来不落谷。你若实在想看，等明年我再陪你来？”

　　“阿胤……你是想瞒我些什么呢？可我早晚都会知道啊……”

　　“……”

　　尘胤看着离念被檐角悬挂的灯笼照耀的一半明灭的侧脸，脸上强牵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

　　两个笑起来如春风拂面不笑时却又冷若冰霜仿佛周身冒着冷气让人难以接近半分。二人一个眺望远方心事重重，一个微敛视线眸中阴冷，就这么无言的站了半柱香的时间。

　　幸好此时天色已晚，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否则谁家孩童路过楼下若是不经意间抬眼朝楼上看去，一定会被这两尊冷面玉人吓得夜啼不止。

　　寒风拂过衣摆带起一抹朱红闯进尘胤冰冷的眼神——是离念腰间的红玉坠子。

　　尘胤缓和了脸色好好端详着身旁这个绷着脸的白衣姑娘：如玉一般姑娘笑笑多好，白衣配着冷若冰霜的面庞倒真是活脱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明模样。

　　好在这一抹鲜亮打破萦绕不去的冰冷。

　　尘胤弯起，他记起少时离念总是不爱笑，冷这张脸小精怪小妖兽都不敢找她玩，走路都是绕着她。她知道后更是冷着一张脸，干脆谁也不理。

　　可他看的见，她时常躲在一旁偷偷模仿他与精怪妖兽相处时的样子，结果学来学去学成了个四不像，又把自己气的冷了三分。

　　后来尘胤总是去逗她，把人气的绷着脸瞪他，冰冷的神这才算开始学会百般情绪。

　　他扳过离念的身子让她看向自己，他俯身与她平视，二人视线相交，尘胤看见这个姑娘好似又回到了少年时初学情绪时的表情忍不住闷笑出声：“不瞒你，只是现在还不告诉你而已。”

　　“……”真是废话！

　　以为可以得知真相的离念从鼻腔溢出一声冷笑，一把拍开他的手，半分好脸色都不想给他的转身离去。

　　不说是么？

　　那就不用说了。

　　她倒是想看看尘胤费心来看的祭礼到底暗藏多少玄机……因为她没有时间了。

　　等次日乌城捂着背龇牙咧嘴的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不对劲的景象。

　　说不对劲也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因为那俩人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只是他好像觉得这俩人怎么好像……生疏了？总感觉有点别扭。

　　乌城动作幅度稍微一大刚缓和的痛意瞬间席卷而来，疼的他双眼都泛起了雾气。

　　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会不会是这两个人想笑话自己但又不好意思才会这样别扭？！

　　乌城顿时一怒，质问二人什么意思。

　　尘胤：“……”

　　离念：“……”

　　离念看着他龇牙咧嘴一副吃痛的模样，看向搀扶着他的小兰：“他这是怎么了？”

　　小兰干脆道：“被谷主罚的。”一见到谷主他老人家就厉声让乌城跪下，接着就是好一通罚，一直让跪到天亮才能回来。

　　“因为回来迟了？”

　　小兰点点头嗯了一声。

　　其实被罚不仅仅是回来的迟了 ，真正原因是乌城是今年的祭礼的舞礼者。

　　所谓舞礼者是需要其在祭礼全程穿着厚重的礼服在祭坛上接引四方灵气。

　　再将灵气转接为祭礼所需要的灵气献祭给炤言圣仙，连带着不落谷的一众小妖都能沾点这些至精至纯的灵气为自己修行所用。

　　可以说舞礼者是整个祭礼中最重要的一环，没有舞礼者这场祭礼就不能称之为祭礼。

　　作为祭礼中最重要的一环乌城竟然差点没赶回来！若不是后日就是祭礼谷主定不会轻饶了他！

　　如此离念倒是听明白这其中关窍：

　　不落谷的地理位置天然的汇聚了大量灵气在周围，而舞礼者要做的就是在祭礼时要将附近的灵气全都引过来，随后借助中转将天地间最寻常的灵气剔透至极为精纯的灵气。

　　只是……离念视线朝下，掩住眼底划过的疑虑，问道：“舞礼者要以什么作为中转剔透灵气？”

　　“我不知道，这个是谷中的秘密，只有谷主才知道。不过谷主会在祭礼开始前一刻才会教舞礼者怎么做。”

　　临到阵前才告诉舞礼者怎么做，如此重视的仪式不怕出岔子吗？

　　“行了行了，让我趴一会。”乌城绕开他们径直趴到矮塌上一动不动的缓和着后背的疼痛。

　　说来也真是，后日就要举行祭礼了，老头竟然还敢打他，也不怕给他打得上不了祭坛。乌城心道。

　　小兰：“哥哥姐姐，谷主说他要见你们。”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因为你们是今年祭礼唯一的客人，谷主有些事要交代吧。谷主爷爷可慈祥了。”

　　乌城：“……”

　　慈祥？你这话过心了吗？我这背可还疼着呢！

　　“走吧，谷主等着呢。”

　　小兰带着他们来到一处篱笆围成的院落，院中有一颗巨大的桂花树，花香久飘不散。

　　一个白发老者此时正躺在树下的躺椅上，听见有人来，正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小兰乐呵道：“谷主，人给你带来了。”

　　谷主应了一声，慢吞吞地从躺椅上起身。他年纪大了，有些老眼昏花，刚才离得远，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

　　离近了一看，谷主眉毛一扬，这对小年轻长得可真标志啊！他活这么大岁数甚少见到长得这般模样的。

　　“我听乌城说二位是专程赶来参加祭礼的。”谷主收回视线，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说道：“今年有些特殊，小兰应该与你们说过了。不过既然来了就断没有将客人赶出去的道理。”

　　谷主停顿一瞬，看似商量实则不容置喙道：“祭礼时只得委屈二位暂避一下，待祭礼结束后不落谷自会好好招待二位。”

　　尘胤了然：“本是我们不晓规矩，给谷主添了麻烦，您放心，我们不会破坏谷中祭礼。”

　　得了尘胤的承诺，知晓是个识趣的人，谷主放下心来，身上逼人威严卸去，俨然又是一个和蔼慈祥的老头。

　　谷主：“今年的祭礼二位是无法观看了，不过祭礼开始前会有游街仪式，那个很是热闹，二位若有兴趣倒是可以观之。”

　　说罢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不太清明的眼睛转头对小兰说道：“小兰儿啊，你带二位客人参观一下谷中有哪些好玩的，我得睡会了，为了罚乌城那臭小子一宿没睡。”不等小兰应声，他就迈着步子回房休息。

　　一句废话没有，交代完重要之事就打发他们快走，别耽搁他睡觉。

　　小兰耸耸肩，依照谷主吩咐带着离念他们去找哪有好玩的。其实对小兰这种自有灵识开始就在此地从未出去过的小妖来说，不落谷的每一寸土地早就被他们玩遍了，压根就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玩的。

　　于是她绞尽脑汁地终于想到一个地方可以带他们去看看。

　　确保人都走远了后，空荡的院落凭空出现几个满身黑雾缠绕的妖。

　　房门倏地打开，谷主走出来，脸上不见丝毫困倦的模样，反倒神态紧绷眼神锐利。

　　视线所至，石头铺成的蜿蜒小路不见方才来人，谷主不复方才慈祥老者的神态低声但有力的吩咐院中的几个妖：“这两个人盯好了，祭礼不容有失！”

　　“是！”

　　妖应声后化作黑雾瞬间消失无踪，静谧的院落继续保持着宁静。

　　另一边小兰带着离念和尘胤朝一座不起眼的山上攀爬。

　　“看！”小兰小手一挥，得意洋洋道：“这就是不落谷最有意思的地方！”

　　离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落谷的全貌尽收眼底！眼力极好的她甚至可以看见她落宿的小楼房。

　　“景色确实不错。”尘胤点头，颇为赞叹此地的地理位置是个绝佳的观景点。

　　小兰神秘兮兮继续说道：“还有更好玩的……”

　　她朝右边走了几步后停下：“到了。”

　　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他们似乎将不落谷从山谷前走到山谷后，可放眼望去还是与方才并无二致的景色，甚至相较而言不如上一个位置观景便利。

　　看不出名堂的离念问道：“好玩在何处？”

　　“哼哼。”

　　“看到那了吗？”小兰指向一块植被林木明显低于周围高度的地方：“那是我们举行祭礼的地方。”

　　离念闻言心下不知为何突然一惊，抬眼与尘胤对视后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块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