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锁千心》栩言心

26、疑心

　　清晨，鸟鸣啁啾，空气清新怡人。冷千绝推开房间的窗子，迎接阳光的洗礼。晨雾笼罩的紫檀山
　　庄，在和煦的阳光下，镀上一层金辉，翠绿的叶子，随风摇曳，透明的露珠流泻着动人的光泽，显得宁谧而安详。

　　如果没有最近接二连三的血案，那么这里也的确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千绝沉吟半响，回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睡得安然的顾倾城，心中漾起一抹愧疚和疼惜。想起昨夜睡着睡着，她竟又爬上了自己的床，而，那时候的自己正好旧疾复发，她是正好算到了吧。每每在自己脆弱的时候，都待在自己的身边。看到她莹白的手上鲜红的伤口，已淡淡抹上药膏，千绝小心地将她的手收进被子，走了出去。

　　伸了伸脖子，张开双臂，然后提步前行。穿过回廊，看到端着糕点的采薇被司徒无涯拦住，司徒在紧张地解释着什么，采丫头却只在一旁默然无语。冷千绝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避开那两
　　人。采薇抬首，看到那抹白影，眼前一亮，惊喜道，“公子，你醒啦！”

　　无奈，千绝停步颔首，施施然向两人走来。

　　“司徒公子，早上好。”

　　“嗯。”司徒无涯阴沉地点点头，便又将视线落在采薇身上。

　　采薇仓皇地避开那灼热的目光，依恋地看向冷千绝，“采薇做了公子爱吃的桂花糕，公子，您尝
　　尝。”

　　司徒无涯心里一酸，晦暗的脸盯着那亲密的两人，袖中的玉佩紧了紧。昨天回绝了师父自己与易
　　蓉蓉的婚事，特地来找她，没想到她沉默依旧，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就算了，竟然还继续和那
　　人……

　　采薇，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么？

　　冷千绝僵直地坐在凉亭，忍受着身后冰冷的视线，看着面前心无旁骛给自己倒茶的人儿，心中哀
　　叹，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看来某人任重而道远哪。

　　“冷兄，在下想和采薇单独说几句话。”

　　看到面前沉默的丫头，千绝淡道，“额，这，要看采薇的意思了。”

　　“采薇，我，有话要对你说。”司徒上前握住采薇的手。

　　“司徒公子，”面前的丫头突然后退，双目湛湛，“抱歉，我们不熟，没有什么是要避着公子说
　　的。”

　　“额，采薇，你——”司徒眼中透着诧异，面色难看起来，“我千里迢迢送你来这，你难道一点
　　情分都不给我吗？”

　　“我……”采薇看着眼前紧握住自己的大手，又看了看斜对面那飘渺如仙的身影，欲言又止。

　　气氛顿时冷凝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呢？”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

　　采薇抬眸后又低头，见是有人来了，局促地挣开那双大手，抚弄着手中的茶壶。

　　司徒错开身子，坐在采薇身侧。

　　“司徒公子，冷公子，采薇姑娘，你们早。”噙着一抹温润的笑，上官拓华翩然落座。

　　“不知上官公子前来，所为何事？”我们恐怕不熟吧，上官拓华。我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纠缠了。
　　冷千绝想起曾经种种，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了，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微微的怨怼，
　　语气中带着一丝冷硬。

　　“额，”上官拓华感觉冷千绝话中的疏离，笑得和煦，“我是来找冷公子商量些事的，既然司徒
　　公子也在，一起正好。”

　　“什么事？”被某人拒之千里的司徒端正地坐下，语气严肃。

　　“不知冷公子和司徒公子对最近的血案有何看法？”

　　“童长老不是说了吗，是血魔所为。”司徒开口，带着一丝不耐。

　　听到“血魔”两字，采薇禁不住地微微一颤。司徒无涯见了，赶忙将她拉到身边，握着她冰凉的
　　手。

　　“话说这血魔沉寂十多年，为何如今突然出现，换句话说他出现的动因是什么？”上官拓华摩挲
　　着茶杯，微抿一口，淡淡看向冷千绝。

　　看到冷千绝不语，他又说道，“是这儿有他想要的东西吗？又或者，这有他要守护的东西？”

　　“上官公子说的，也并无道理。”千绝抬眼，对上那双始终温润明澈的瞳眸，定定道。

　　“那冷公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上官的眼中是满满的自信与精明。

　　“是啊，我知道。”

　　一直都知道，上官拓华有很多面。温文尔雅的他，机辩诡谲的他，杀伐决断的他，谈笑间，翻手
　　为云，一切尽在手中。可是，他从来不告诉自己他的全部，他在她面前，永远是温润如风，呵护
　　备至。

　　而现在，当她不是她时，他终于向她呈现出他的另一面。她一直知道，上官拓华受了很多苦，丞
　　相独子，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自小受到严厉的教育，母亲的疏远冷漠，家族的嫉妒排挤，身边
　　满是谄媚巴结，趋炎附势，承担起一个家族的责任。或许，以前她看到他，知道他，会心酸，会
　　心疼，而今，再面对他敬爱的拓华哥哥，却感觉，一切都为时已晚，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可望
　　而不可即，只能淡然一笑罢了。

　　“公子。”一陌生的侍女走到冷千绝面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什么事？”

　　侍女叫身后的小婢端着一个檀木盒上前，便笑吟吟道，“奴婢是蓉蓉小姐的贴身丫鬟钗环，这是
　　小姐送来的礼物，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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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雾气蒸腾，沐浴完毕的冷千绝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着灯火。桌边的玉佩静静地躺着，温滑
　　细腻，莹白通透，自然流露出内敛沉郁的光芒。

　　是块难得的羊脂白玉呢。

　　她是什么意思呢？怕是还有一枚玉佩在她那吧，竟然将定情信物转送给只见过几次面的人。是偶
　　然还是蓄意？易青浔，你的妹妹还真是让人不懂呢。

　　冷千绝习惯性地敲敲桌面，陷入沉思。她可不认为自己的魅力大到把人的魂勾来了。

　　忽的，房间里的烛光一闪，一个黑影破窗而入，向那沉思的人袭来。

　　座上的人侧身躲过，那锃亮的利剑“噌”地出鞘，划过一道流光，烛火顿灭。

　　冷千绝后退几步，摸了摸被划裂的衣角，眼睛眨了眨，有什么一闪而过。

　　黑影仿佛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千绝刚落地，就又向她杀来。招招狠厉，剑剑不留情，杀气蔓延，
　　不一会儿，房间内便一片狼藉，如狂风过境。

　　千绝左支右绌，昏暗的室内，狭小的空间，不能使用内力的她只凭着本能躲闪，狼狈不堪。她抚
　　了抚胸口，里面气息狂放奔涌，叫嚣着要释放。她眉心一皱，瞥见那洞开的窗扉，且战且退。

　　两条人影交织着，而后分开，先后从窗口窜出。

　　月光下，上演着你追我赶的游戏。而似乎，跑在前方的人，气息紊乱，有些吃力，后方的人目光
　　灼灼，带着狠厉的杀意，紧跟不舍。

　　几道银光飞掠，黑影动作一滞，堪堪避过，回头一看，百年古树上半月形飞刀赫然在目，而手中
　　的剑已没了。“桀桀——”一阵嘶哑诡异地怪叫，黑影双眸眯了眯，“半月公子，果然名不虚
　　传，武器特殊得紧哪。”

　　听到那沙哑低沉如开水烫过的破败声音，冷千绝面色凝重，那人的嗓音竟是经过处理的。

　　情势越发紧促，那人竟也不理会被打落的剑，赤手便又朝千绝进攻。冷千绝左闪右避，愣是不让
　　那人碰到自己一丝衣角。仔细看看，这也并不为过。只见那人手背青筋暴凸，指甲尖长，在月光
　　下透着隐隐的黑色，一掌下去，犹如猛虎劈山，力重势烈，一爪袭来，又如黑豹抓心，摧枯拉
　　朽。

　　空中几十招交错，冷千绝渐渐不敌，又一掌拍来，她一个侧身躲过，却力竭而落。

　　又是两声“桀桀”嗤笑，黑眸划过两道嗜血的红光，一爪朝千绝抓下。千绝双瞳睁大，眼睁睁地
　　看着那人攻来，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一道利箭射向黑影。

　　“咦？”黑影空中一个翻转躲过箭矢，转身就要卷土重来，却又被另两道利箭逼得不得不落了
　　地，却也受了伤。

　　抬头，血眸渐渐恢复成黑色，但看向面前的人仍然阴毒。

　　这里千绝已落入一熟悉怀抱，淡淡的迷迭香气让她沉沦，她两眼闭了闭，像是要将什么摒除心
　　外，继而睁开双眼，已是淡漠无尘，望向对面的黑衣人。

　　上官拓华拥着怀中的人，对着对面的黑影笑得温文尔雅，“阁下，寻仇么？怕是找错地方了
　　吧？”意思是他的地方也敢撒野？

　　又一阵怪笑，“嚯嚯，上官拓华，你以为这是你的地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我总有一
　　天，总有一天……”

　　看着那人越来越疯狂的双瞳，冷千绝不禁一阵胆寒。那人的杀气很重。全身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却听上官拓华温润的声音再次想起，别样的定人心神，“是吗——”

　　“哼，现在就放你们一马！”说完，便快速飞掠离去，消失在暗黑的树影里。

　　看着那黑影消失的步法，上官眼波一闪，却又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焦急道，“你，没事吧？”

　　冷千绝挣开了那人的怀抱，“没事。”淡漠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上官感觉怀里空空的，像少了些什么，随后，温和一笑，黑眸幽幽，“哦，那就好，就好。你知
　　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但绝不会是血魔！”冷千绝抖抖衣衫，说的漫不经心。

　　“是吗？但不管怎样，我觉得，你是该好好，考虑我们的合作了。”上官拓华缓缓的话语吐出，
　　说的意味深长，眼波中闪着莫名的光。至今，怀里还残留着她熟悉馨香，还有，那软软的触感。

　　“好了，如果没什么事，上官公子请回。刚才，多谢了。”冷千绝避开那探究的眼光，淡淡的下
　　着逐客令。

　　“那么，冷，公子，有事，尽管找我。”

　　看着那渐渐离去的背影，千绝全身陡然松懈下来，喉间一紧，抬手捂住双唇，口中已满是腥甜，
　　几缕鲜红溢出，落在衣袍上，点点血梅绽开。

　　慢慢踱进房间，点亮灯烛，那莹润的羊脂玉佩已杳然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