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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隆庆皇帝也被逗得哈哈大笑,孟冲这节奏感掌握得恰到好处,前面铺垫勾得人欲罢不能,后头紧张气氛一上来,简直如行云流水倾泄而下,那连绵不绝的气势就是后世来得朱翊钧都要激动三分,更不用说隆庆皇帝了,隆庆帝边笑着边将手边一靠枕扔向孟冲,嘴里倒是笑骂道:“好你个小混沌,没事倒是编排起内阁大臣来了!”
      孟冲捡起靠枕给隆庆皇帝送回去,也是满脸堆笑道:“就是讨皇爷爷和太子爷一个开心,不是有意冒犯众位阁老的,太子爷也别当真,这就是奴婢的一点儿话把式。”
      “说得真好,你刚刚说得太岳相公是张阁老么?”朱翊钧想了想,自己似乎没有见过张居正,不由得好奇道。“他既然能拦住殷阁老的拳头,该也是一个威武雄壮之人了。”
      隆庆皇帝本在喝茶,听了小太子对张居正威武雄壮的评价,一口茶呛到了气管里,‘咳咳!咳咳咳!’地咳嗽不住,好容易止住,拿手指着孟冲,“快别信这狗才的,他那嘴似淮洪也一般,明着在主子面前戳舌儿!”笑骂一句后,转而又想了想,道:“我记得应该是陈洪推荐殷士儋入阁的。”
      “皇爷爷圣明天纵,正是前司礼监的陈洪公公的推荐的殷士儋,当时高阁老推荐入阁的是张四维,只是由于张四维父亲专擅食盐的利益,被御史弹劾了,所以目前内阁还是只有首辅高阁老、次辅张阁老、群辅殷阁老三人。”
      小太子若有所思的看向孟冲,他听明白了,孟冲这是在给陈洪上眼药呢!他明知道皇帝第一信重的大臣就是高拱,也定会偏心高拱,偏偏拿这话题来大做文章,显然要辣一辣那陈洪,陈洪已经去职了,这孟冲看样子想要穷追猛打、落井下石。至于那殷士儋,该是与高拱、张居正一样俱是裕王潜邸旧臣,殷士儋见曾经的同僚都平步青云了,自然也想入阁当值,只是这个高拱另有心仪人选张四维,偏偏这个张四维家里人不守规矩出了事情被弹劾了,至于那次的弹劾,会是殷士儋背后主使么?为了自己入阁的机会,所以让御史弹劾了张四维。
      需要搞清楚这个事情,就要知道上书弹劾的御史到底是谁的人。
      “孟大珰,这个弹劾张四维的御史是谁呀?家乡是哪里?哪一年考中进士呢?”
      “这?好像是叫郜永春。其他的奴婢也实在不知道了。”孟冲没想到小太子会问的这样细致,一时之间答不出来。
      “那你派个人去文华殿问一声,我现在就想知道的。”
      孟冲听了小太子的话,一脸为难的看向隆庆帝,隆庆皇帝并不理会孟冲,听完这段大明阁臣拳脚相向的八卦倒是十分开心,他是个万事不放心上的皇帝,知道自己处理政务能力不足,也就不在这上面放很多精力,前廷事物全权委托高拱,自己乐得清静,见儿子对这些感兴趣,于是顺嘴就吩咐孟冲:“你派个小火者,去文华殿问一声,回来告诉太子。”
      “是!”孟冲只得遵旨照办,看到隆庆帝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这顿眼药是白上了,只得出去随便叫了一个小宦官,吩咐一番,不上一刻钟人就回来了,孟冲这才回到殿内,“回太子爷的话,这个郜永春是河南长垣县人,嘉靖四十一年的进士。”
      朱翊钧心内一惊,河南人,怎么会是河南人,高拱也是河南人,河南新郑人,所以人们称呼高拱叫新郑公,这个郜永春和高拱是同乡,难道是高拱主使的?难道高拱表面想要张四维入阁,实际上不愿意,但是又担心得罪张四维,所以让郜永春上书弹劾?这也不像是高拱的行事风格,虽然与高拱接触不多,但是通过众人口口相传的那些事情,多少能够推测出来这是一个怎样的人,高拱性格急躁心胸狭隘,但却是个做事情直截了当的人,对付一个张四维需要如此迂回么?还是张四维身上有什么让高拱忌惮的地方么?朱翊钧在心里将张四维这个名字重重加粗加亮,这是一个需要后续慢慢观察的人。
      “嘉靖四十一年,那郜永春是第几名呀?那年的状元又是谁?”
      孟冲猛地擦了一下汗水,他发现了,太子虽然年纪尚幼,但是绝对不好糊弄,这问得也太细致了,真是一问两问就被问个底掉儿,幸亏自己早有准备,派小火者将嘉靖四十一年的榜单一起抄了回来,于是孟冲赶忙从袖中拿出折好的榜单,仔细数了数,“回太子爷,这郜永春是三甲第一百八十一名。嘉靖四十一年徐时行榜。”
      “徐时行?没有听过,既然考了状元,那一定比郜永春厉害喽,现在是当什么官?”
      孟冲反而笑了起来,“这不巧了么?这徐时行现在是左庶子,就是太子爷的东宫左春坊的长官,不过后来回归本宗后改回了姓,就是申时行申翰林啊。”
      申时行!这就对了!朱翊钧知道申时行,却不知他改过名字,既然申时行是状元,那申时行与郜永春就是同年,朱翊钧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翻江倒海,申时行是谁的人可太好猜了,张居正张次辅,那这弹劾会是张居正的手笔么?他不想让张四维入阁?为什么?
      这件事情到这里越发扑朔迷离起来,一个御史郜永春的人选,挑得可真是四角俱全。从动机上讲,殷士儋有嫌疑;从籍贯出身上讲,高拱有嫌疑;从同科同年上讲,张居正有嫌疑;这个不起眼的御史,也有可能不是谁人指使,就是为了搏个出头。这人选挑得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会是张居正么?朱翊钧印象中的张居正该是这样的人,治家严谨、治国精细,能力毋庸置疑,所以越是完美的人选,越像是张太岳的手笔。
      隆庆皇帝既然答应了太子可以习武、泅水、读书之事,自然要与前廷商议,大明王朝、礼法森严,哪怕是皇帝想要令儿子读书,却也不是一拍脑袋,今儿说了明儿就能定下的。况且深冬岁寒,不利滋养,内阁商定后决定明年春天,拟定隆庆六年三月三日,皇太子正式开始出阁读书,上午读书,下午习武,至于泅水,可以等明年暑热之时。
      “十三、十四、十五,掉了!掉了!”
      “四弟踢得不成,看我的!”
      孩子欢快的笑声,还有众人的起哄声,给一向安静肃穆的全楚会馆带来了几分活泼朝气。声音是从全楚会馆后院的楚畹堂传来。
      这全楚会馆是何地?
      乃本朝次辅张居正的私宅也。
      张居正是湖北江陵人,在京城做官,若是做到大九卿的位置,时人总会用家乡地名来代指,所以张居正也被称为张江陵。譬如徐阶是松江府华亭人,人称徐华亭;严嵩是江西分宜人,俗称严分宜。
      因个人成为了家乡的一面牌坊,所以常有楚地的学子进京赶考时来拜会,楚地势绅豪强集资打算建一座全楚会馆,以后广有楚地学子入京也好有个照应,会馆日常维护自然交给了楚地牌坊张居正。类似事件很多,所以京城会馆繁次栉比,尤以全浙、全晋、全齐、全楚会馆最为规整。这样的事情总不能避免,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要接手全楚会馆,张居正就捐出了自己的宅子,在此基础上扩建了全楚会馆。
      这全楚会馆从外看进去,倒是错落有致,一进门,正面起着一座墙门四字——素芬自远,一带都粉赭色红漆,照壁后是甬道川纹,四方砌水痕白石,行穿廊过茶楼,二重院中种着一颗百年银杏,冬日肃杀,那银杏叶却锦重重地烧灼起来,轰轰烈烈地铺满了整个院落,那明黄赤红一往无前地坠落,封住了子午井的口,也惊艳了乱云薄暮的秋冬。院落两翼,右翼斐然成章,是文昌阁,左翼曲终奏雅,是戏楼台。前方则是楚畹堂,一畹三十亩。
      平日里张居正一家在后院居住,会考之日,全楚会馆开放前院,请楚地来的试子居住。
      这时的楚畹堂正院却不像往日般寂静,冬日里天黑得早,斯时一溜儿赤铜攒花宫灯已经点起,楚畹堂小堂屋的四壁被照得流光华彩。除了张居正,张家爱玩的几个都在这里。张居正的夫人王氏倚靠在客堂正中的绣塌上,妾何氏在旁做着针线,陪主母说话儿,王氏拢着火盆在小炕几上敲核桃。家里几个孩子倒是都很喜欢琥珀核桃仁,下个月就年节了,多给孩子备上些琥珀核桃。张居正原配顾氏死得早,也未养下一儿半女,倒是妾何氏先后生了长子敬修、三子懋修、四子简修,后娶了继室王氏生了二子嗣修、小儿子允修。
      小儿子张允修目前只三岁,困得早已睁不开眼,让奶姆抱着下去睡觉了,正在堂屋中踢毽子的是四儿子张简修。平日里张居正课子甚严,除了读书,禁绝一切玩物丧志的活动,所以张家儿子难得有如此放松惬意的时候。
      只见简修站在堂屋之中,那插着鸡毛的毽子在周身跳跃,他想来是不经常玩这东西,总是踢上几个就把握不住力道和准头,要不冒失了,要不吃力不住,好容易坚持几下,踢到了十个以上,反倒是哥哥们在那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撩拨他。明明毽子到了左边,二哥嗣修偏偏说是右边,明明毽子到了右边,嗣修偏偏说是左边,偏偏简修是那种一心无二事的人,听了话音,倒是转不离方向,每每总是被二哥影响,气得在堂屋里直跺脚,偏偏下一回合还是要受哥哥们的影响。
      加之三哥懋修偏要火上来浇油:“小四,你说说你那是踢毽子还是劈叉,是不是劈不开呀!”
      气得简修一个趔趄,差点崴倒,那鸡毛毽子落下来,恰恰好砸在了简修的眼皮上,疼得简修“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下子把懋修、嗣修都逗乐了。
      倒是大哥敬修看不过眼,瞪了两个弟弟一眼,将简修拉到身前安慰:“不哭不哭,没事,没伤到眼睛,吹吹就好了。”说着就在简修的眼睛上细细地吹了吹。
      “大哥,为什么痛痛怕大风啊?”简修自小有些质虑纯粹之气,所以总引得两个哥哥逗他。
      大哥无奈,总不能明告诉他这是骗他的,只能敷衍说道:“这是哥哥的专长,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那等我以后长大,变成你的哥哥,我也就会了么?”简修开心地问道。
      懋修在旁听得笑出了声:“讲真的,小四真不是咱张家捡回来的?”
      这话一出,引得大哥敬修给了他一下,不由无奈地对简修说:“你长大,哥哥也要长大呀,所以你不会变成我的哥哥的。”
      简修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那等大哥长大了,就变成我的阿爷么?”
      这下不但把懋修逗笑了,便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大哥敬修似乎真是与幼弟掰扯不清楚这个问题了,只好道:“等将来再说吧!还踢么?大哥陪你一起踢,我踢给你,你再踢给我吧。”
      于是两人就在堂屋里玩起来了,不上三五回,二哥嗣修、三个懋修也参与进来,虽然哥哥们经常刺一刺小四,这也是因为张家前三个孩子都是随了父亲,年少早慧,小小年纪要么四平八稳的,要么伶牙俐齿的,这样的性情就有些欠可爱了。
      小五还小,现在还看不出资质。只有小四是个普通孩子,说好听点就是,质虑纯粹(没啥脑子)、谨慎敏微(没啥胆子),一言以蔽之——蠢萌胆小,所以哥哥们最疼他,就是二哥、三哥,虽然嘴上说着咸淡话,可是在踢毽子时还是有意无意给小四传一些容易接到的球……这一传一接中,也各有招数,或劈叉仰踢、或翻身侧踢、或用肩膀助踢,花样繁多到小四眼花缭乱、不一而尽。
      简修正踢到兴头上,激动地脸红扑扑的,在大哥完成一个反复翻转侧踢时激动地鼓起掌来,一边拍一边大声喝彩:“大哥好厉害!”
      正在这热闹之时,门口传来一声严厉地断喝:“你们胡闹些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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