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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循着公交站点,许桑还算顺利地摸到了回家的路。

      上了五楼,刚想掏出钥匙,门就被推开。

      一个陌生中年女人,身上挂着件深红色围裙。
      眼窝深深凹陷,混着黑眼圈和泛老的褶皱,身形偏胖,但脸部颧骨异常突出。松弛的皮,拉扯出一个勉强但热情的微笑:“你就是许桑吧?”

      许桑往后一退,看了眼门牌号,不解地看着她:“您是?”

      “我叫刘芳,本地人。今下午我来应聘的,应上了,张姐就让我来照顾你,说做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

      死去的通话记忆复苏,许桑想起手机关机前的那通电话,了然,“辛苦刘姨。”

      “不辛苦不辛苦。”刘芳双手攥着围裙,时不时揉搓两下。

      将门带上后,许桑就近给手机充好电,余光瞥到表上时间“11点31分”,他偏头:“刘姨,不早了,您早些回去休息。”

      “诶,好。”刘芳应了一声,就弯腰,将围裙脱了下来,搭在一旁的架子上时,往这边走了两步,局促问道:
      “孩子,张姐没跟我说,你几点上学几点放学啊?中午要回来吃吗?我好叫你起床和准备饭菜。”

      许桑轻顿,勾过一旁的书包,翻出张作息表,递给她。

      刘芳上前两步,双手捧过表,揉了两把眼睛,低头凑近了看,嘴里嘟囔着词儿,好半天才直起腰,“好,我记住了。”

      “嗯。”许桑席地而坐,也扫了眼时间表,没由头地问了句,“刘姨,她给你工资多少?”

      “一月两千。”刘芳搓着手,“怎么了吗?”

      “没。”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儿休息,总熬夜对身体不好。”

      “好。”许桑笑了下。

      门被轻轻关上时,他挑眉:
      敢情是全新的生活啊!

      等手机充电的工夫,许桑把行李箱腾空,收叠的时候,顺便将房间巡了一遍。

      简单的两室一厅,风格装饰比较零碎。或者更现实的说,没有风格,只有家具的生硬拼凑。

      遛了自己大半个晚上,这带的经济发展水平也是可见一斑——较之先前,纯差吧。

      洗晒好校服,叠完被套,他脱了衣服,将衣兜里的钥匙糖什么的一并放到书桌上,随便勾了件睡衣,进浴室迅速地洗了个澡。

      洗完,他裹着一身热气,立在镜子前。

      头发吹干后,微仰头,指尖摩挲过还带点儿红印子的脖颈,敛眉。

      疼是真疼…那人力气还不小——受伤都压不住的劲儿。

      许桑叹了口气,擦了些药膏,冰凉攀上肌肤时,脑中又浮现起那人的模样。
      他歪头:
      挺野一人。

      转身回房上床,他将窗户大打开,瘫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后,陷入死沉死沉的梦乡。

      凌晨五点半,门铃小心翼翼地叫魂。
      掀了被子,许桑有些麻,冒黑蹬了四脚才蹬进拖鞋,他起身,神经并不清醒,脑袋悬乎地去开门。

      “孩子。”刘芳笑得很勉强,一手攥着衣摆,背部有些蜷曲地走了进来。
      “昨天忘拿钥匙了…不好意思啊,这么早把你弄醒。你继续睡,我去给你准备早餐,晚些饭点再叫你。”

      “嗯。”许桑应了一声,走到临近柜台上,捞了个钥匙串儿,塞到了人手里。
      哈欠打完,他说道:“今天周六。”

      “哦,哦。”刘芳手足无措地接过钥匙,揣进兜里:“那我先去准备饭菜了。温着,等你醒了再吃吧。”

      天色还早,客厅连着半开的窗,不停地灌风,吹两分钟人就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自进门见到这位刘姨起,许桑很难不留意到她有些过于低的姿态。
      可能骨子里见不得软人,他两步跟人进了厨房,玩笑问道:“刘姨,您怕我啊?”

      “啊…没有,没有。”刘芳舀米的手一停,连忙站了起来。

      许桑顿了一下:
      这微动作明显的…给他降难度呢。

      他随性开口,“刘姨,别太把我当回事。两千决定权跨几个省呢,我不占权重。”

      刘姨怔怔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定住,半晌,回道:“好。”

      转身回房间,踢了拖鞋往床上一躺,反倒没了睡意。

      许桑洗漱后,往书桌前一坐,翻出薄薄的两张试卷,没忍住叹了句“周末作业这么少”,捏起旁边的黑笔,就凝神开始算题。

      说起来,他还逃了两个月的学…“开学”时,国庆假都放完了。

      上学后,天也大变了。
      今天夏天,过分火热,给人一种感觉——“全球变暖”不是盖的。
      连着月余的高温,晒得人都蔫成肉干;而相应的,听说今年冬天有的冷,单论这秋分后的一阵降温,就够要命了。

      许桑扫了眼数学卷的压轴题,随便在草稿纸上画了两笔,最后一小问答案就出来了。

      嗯?
      他给试卷翻了个面儿,看了眼黑体大字——“南城附中高二下期第二次月考模拟试题”。

      “……”
      耐心地将选择、填空的后几道题看完,许桑轻挑眉毛,抽出另一张,几乎雷同的标题,结尾依旧是“模拟试题”。

      这水平欠的,照顾谁家傻宝贝呢…
      三分钟不到,磨灭了他刷类似卷子的全部欲望。

      许桑按了下太阳穴,弯身抽出本从故校顺走的资料书,浏览半圈后,聊有兴致地刷了起来。

      恒定的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响时,他转了圈笔,看书一样看完答案页,趿拉上拖鞋往外走。

      隔着厨房门,能闻到些许香气,米味蛮浓的,配着点鲜菜叶香;油炸后味道重,裹着脆生生的腻劲。

      “这么早就起来了啊?”挽弯半截儿围裙,刘芳擦了遍手,走出来时惊了一跳,“我还说让你多睡会儿呢。”

      “睡多了犯傻。”许桑斜倚着墙,往锅里看了眼,问:“这是什么?”

      “菜叶稀饭,和面粉煎了些饼,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早上吃重油的…许桑也不能确定自己吃不吃得惯,随便应付过去,就帮忙端了饭上桌。

      “我还从家里带了点泡菜,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用来下饭。”刘芳抠着小罐子,打开后推到桌子正中央,言行都自然不少。
      “胡萝卜营养高,泡了之后是脆的。我家丫头就比较喜欢吃,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罐子口溢出些气味,闻着酸也咸。胡萝卜切成段,泡得时间不算久,表皮没发皱,切断处跟树的年轮一般、一圈缠一圈的,橘白色交错。

      许桑夹上一筷子,咬了口,嘎嘣脆,生甜夹在泡坛的盐味里,他随即喝了口稀饭…意外地感觉还行,“挺喜欢的。”

      “喜欢就好。”刘芳会心一笑,“好吃就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日三餐都要吃好,营养跟上,才长得快。”

      许桑笑了笑,“好。”
      怪怪的,距离上次听到这种话,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吃完饭,许桑做了近一小时的作业。
      口渴,出门寻水时,见刘芳正坐在地上,用小块青黑色抹布擦着地,很用力,上半身几乎都贴到地面上。

      还没多久,屋内翻了两倍新,不夸张。

      “刘姨。”许桑倒了两杯水,端到她面前,“不是有拖把?”

      “啊,谢谢啊。”刘芳从地上坐起来,捧着水杯喝了口,说:“我拖过几遍了,这里一直弄不干净,就单独弄一下…孩子,你中饭想吃什么?姨去买菜。”

      “都行。有卖水果的吗?”许桑靠上沙发,咽了几口水。

      “有啊。就在楼下,不远,菜啊水果都卖的,新鲜,价格也合适。”刘芳看了眼时间,“我看你学挺久了。要不下去转转,休息一下眼睛?听张姐说,你第一次来这儿,也刚好多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行。”许桑点头。

      八点之后的天,放亮了,但温度还没高起来。

      光亮起来后,这里街道布局的错综就更“明目张胆”了,随便一停都是通向不同的“暗色尽头”。

      许桑跟人穿街过巷,比起一个人跟无头苍蝇一样走,轻松自在多了。
      甚至还妄图东张西望着将一砖一墙都印进脑海,可似乎拐个路口,就全忘光了。

      索性不管了,走着玩儿,看看沿途风景,听听震破耳膜的叫卖声,也不算是…无聊。

      “好久不见啊,刘姐!终于过来买菜了,来,我给你挑几把好的。”一个花色背心的中年女人,一旁的木板凳上搭着一件厚外套,“绝对新鲜!”

      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她推销的东西什么货色,身后,鸟笼翻了一样叽叽喳喳闹腾起来,接二连三的,喊着:
      “刘姐……菜!”“刘妹儿……豆腐!”“刘姨……肉!”“刘妈……鱼”。

      处在路□□汇处,声音聚在一起,炮仗一样刺耳。
      许桑别了下脑袋,要耳鸣的前夕,往旁边挪了几大步。

      刘芳笑呵呵地蹲下去择菜叶儿,挑得正起劲儿忽然想起什么,忙吞吞地站起身,扬着嗓子喊道:
      “孩子,你先自己转转吧。往前走,右转有家水果店,可以挑些想吃的。”

      “嗯。”许桑应下,丝滑转身,朝转街迈步。

      太吵了,吵得脑子疼。

      走了有几分钟,又到岔路口的位置时,许桑听话地往右拐。

      前一脚拐过路口,后一脚才堪堪着地,耳边忽地炸开一声脆响,同一时间,他条件反射性地往旁边一躲,而两指之隔,将将擦过一个被踩扁的易拉罐。

      “我操你妈的,你有种别跑!!”

      “快,妈的蠢货,上啊!再不上人就跑了!”

      “跑太快了,追不上啊,啊啊啊!!”

      刚躲得太急,差点闪了腰,许桑还没来得及辨别何地何人何事,迎头就盖来一件白色外套。
      瞬间工夫,眼前黢黑一片…随即,被人重重一带,半个身子都拐了个道。

      一人拽上他的手腕,犹豫几秒后松了些力。

      许桑皱眉,拳头攥紧的那刻,隔着薄薄一层衣料,耳里灌进声音。
      “不跑没命了啊。”

      话烧耳朵似的,许桑颤了一下,才从呆滞中回神,隐隐骂了句脏话,跟上人不管方向地跑。

      身后还响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撞墙声,偶尔还有石块擦过脚踝的错觉…
      许桑有些烦躁,被拽着跑了不知道多久,那帮人的叫嚣声才落低。

      易承听了一耳朵身后的动静,低眸时,右手上移,将人往一旁被木材堆满到略显逼仄的小巷里带。

      没料到人突然拐道,许桑步子一乱,没稳准,偏了些要跪下去的前一秒,肩侧被按住,随后整个人被“捞”住,反应过来时,他大松了口气。

      木材堆这儿不知道多久了,可能主人都把它忘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腐朽了不少,像生了霉般散出些不算好闻的味道——像粪堆里堆出的“肥料”,被风带得在整条短而窄的巷子里飞窜。

      易承熟练地拨了几根宽木材,里头的光线立马暗下来。

      “不是,人呢,怎么又不见了?”

      “易承这崽子是会变魔术吗?怎么每次都逮不到,这次又是影儿都没看到!”

      “看吧,我说了,人压根儿就不是往这个方向来的,你们就是不信,现在好了,人又没追到…”

      “滚犊子!你他妈闭嘴,马后炮顶个屁!”

      闻声,许桑拱了拱,手指捻上外套,往上一挑,没挑动,扯了两下,才发现脑袋靠墙时,压着外套了。

      低眼,光线不比刚才,但停在他腿边的两条直又长的腿轮廓清晰。

      也是这一刻,外头抠了半天头皮、洒了一地头皮屑的人群打了退堂鼓。
      易承伸手,绕到他脑后,抽出外套时,手心迅疾而精准地拖住了他后脑勺。

      视线瞬间明晰,许桑晃了下眼,看清近在咫尺的脸时,脑中浮现起昨夜的路边。
      肌肉记忆一样,颈侧忽地微微发热,他顿了片刻,感受着脑后的温热,问:“怎么又是你?”

      情急的缘故,两人靠得过分近了…易承能感受到他呼吸喷落在自己脸侧,还能嗅到些许木材腐味之外的淡香,喉头轻滚,“新来的?”

      “嗯?”

      “一般人不走这儿。”易承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确定那帮傻帽没有再跑回来的可能,易承又轻巧地将木材堆回去。
      巷子间,又落回光线。

      许桑木了两下,回味一遍刘姨给的指示——“往前走,右转”,他应该是没走错。

      哦,十字路口,忘问哪边是“前”了!

      回神,他别过头,稍显无奈地叹气,“走错了。”

      “……”易承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颈侧,那儿还留着几道薄红色的指印,停了有几秒,挑眉:“昨晚也是?”

      还是头遭这么明目张胆地被盯着,许桑莫名有些燥,伸手抹了道脖子,“嗯。”

      “啧。”易承往后靠着墙,细致地描着人。

      眼前的人,长相精致,气质出尘。赛玉的肤质,白得有些病态,而眉眼间自带着种疏离感,像是天生宣告着“别靠近,滚边儿去”。
      偏生不太识路…果然“人不可貌相”。易承指尖微动,“我送你回去?”

      许桑巴不得,应声:“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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